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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老甜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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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独不能失去她。所以,她也唯独不能失去他。
漂亮女孩儿的面容被掩盖在钢铁面罩之下,托尼·斯塔克看不见她的脸,却能听见女孩儿的嗓音透过层层金属迢递低曼而来,柔和的声气卷着电流,伊芙说:“这次换我保护你了。”
托尼无意辩解,只来得及说一句玩笑话:“明明是我先来的。”
他已经能想象到女孩儿的神色。骄傲,灿烂,美得不可思议,像是他在沃顿的演讲台上第一次看到小太阳秀气的眼眉和侧脸。她就该这样,做最好的,生来就该是最好的。
托尼重新做了召唤战衣的起手式,原本严丝合缝地覆盖在伊芙身上的盔甲就一块块被剥离下来,像是最精密的零件那样飞去组成在他身上。于是这一刻,他又成为钢铁侠。
视野受限,准星不稳,盔甲多有破损划痕,诸般权衡之下他选择手动瞄准。
中国有那么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他确实命途多舛。
简而言之,他妈的是成功瞄准那架该死的飞机了,但却是以极限一换一的方式,飞机坠毁,临落前却也发出最后的炮火——马里布别墅彻底沦为灰烬,而托尼也彻彻底底地掉进了海里。
好家伙,这可不就是铁沉大海,一名换一命也不是这么玩儿的。
海底没有氧气,而托尼不断地坠落、坠落,胸腔似乎被海水填满了,耳膜轰然作响,恍惚之间听不到任何东西,但意识里却觉得他听到了妻子的悲鸣。
“托尼——”
悲伤的,哀痛的,难以置信的,仿佛将一生之中所有的痛苦都凝结在其中的。
他忽然间想到阿富汗。那一年天气很热,而中东尤甚,大陆性气候令它全年干燥少雨无法避免,被困在那该死山洞的几个月更是热的要命。
但终究只是躯壳。那时候他的心、他的灵魂乃至大脑都是冷却的。他拼了命想逃出去,一来他认为自己不该死在这里,二来也不愿意想象自己永远也无法再看到伊芙。哪怕是想都不行。耶稣啊,他做不到。
可是,一年后,在马里布。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他们又要失去彼此了。
再一次。
*
伊芙按住胸口,胸膛之中心跳骤如擂鼓,那颗掌握着她生命的器官正不断轰鸣。她望着归于寂静的海面,眼神逐渐冷却下来,温度、情绪,尽数褪去,空空如也。
这里。她抚摸过胸膛,想,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她又一次失去了他,就像是一年前那样。
一年前他迷失在阿富汗的酷暑与沙漠里,那时候她刚刚意识到她爱他。而今又是多么可笑啊,她明白她爱他,她不能失去他——但他们还是擦肩而过,无有交错。
她失去了他,再一次。
伊芙想到那时候她向上帝许愿。她说,我只要我的托尼回来。
那一次托尼确实回来了。可是这次她已经失去了上帝的眷爱,无法再向祂许愿,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事到如今不愿承认软弱,只能自欺欺人反复安慰自己:上帝说过会让她的托尼“回来”,但又没说他这一次不能“回来”。
但伊芙选择报警,求助警方,以及复仇者联盟。
神的爱是虚无飘渺的,然而人民警丶察却是触手可及的。
她想,应该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吧。事实上她没有余裕去看时间,也没心情琢磨时光流逝,起重机在断壁残垣中运作,搜救人员在海中找寻,最终却一无所获。
警方的人神态遗憾,说斯塔克夫人,请节哀。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想凭借这个动作稳定心绪,以此平复心情。
斯塔克夫人劳烦他们继续找下去。
她说我知道,但我的托尼不会死。上帝爱他,他的生命不该断绝在这里。
这话没错。伊芙确实曾经祈求上帝将爱转移到托尼身上,而现在她只希望,神明爱天才不止一次。
“老天,我快崩溃了。”
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伊芙对玛雅说。
任谁都能看出来此时她状态不佳,说是被褫夺强取了灵魂都不为过,只剩下空芜躯壳。
玛雅沉默着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最终这位美貌的女科学家只是轻柔地拥抱了刚刚失去丈夫的夫人,“托尼会没事的。”她说,“你应该相信他。”
我知道。伊芙说,玛雅几乎以为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然而女孩儿的嗓音平稳乃至于毫无平仄,连表情仪态也足够得体,丝毫未有伤心过度的模样。她的悲伤无法单单从神态举止中揣摩,崩溃的不是她的肉丶体,而是灵魂与内心。
不知过了多久——当然也没人有心留意和在乎这个——警方的人终于面露难色打算放弃,而伊芙心如死灰地捡起了地上的残破头盔。
她把头盔抱在怀里,想哭。本来以为忍不住,但到最后眼泪也没有流出来,怀中簇拥着那冰冷蒙尘的金属时她低头看去,望进头盔暗淡无光的眼灯部位。
她忽然就想起来了。
回忆接踵而来,就像是凛冬之时寒风方至。
那个人,他穿着盔甲拥抱她,冷硬的合金将他们隔绝,但他执意要亲吻她。钢铁侠没有嘴唇,他又不愿意打开面甲,于是转而要她吻他。
她吻了他,在面甲被描出的唇线旁侧。她亲吻他,他抱着她晃晃悠悠地飞起来一点,像两只小熊在歪歪扭扭地跳华尔兹。
——我爱你,伊芙。
被电流穿透的嗓音带着笑说爱她。
难道他真的会死在这儿吗?洛杉矶,马里布,这片愚蠢的海里?
她不相信。
这么想着,她用鼻尖擦过头盔的表面,闭上眼睛忍受繁乱纷纶的思绪。
然后她清晰地感受到,那头盔似乎振动了一下,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伊芙连忙把头盔翻了个个儿,看到那里头闪烁着的光。一下一下,就好像是她的心正在重新燃起希望。
她颤抖地带上头盔。
——斯塔克安全服务器,视网膜扫描生效。
机械的电子女声说。
“嗨,伊芙,是我。”
托尼·斯塔克的声音。
——那一个瞬间,她死灰复燃,欣喜若狂。
失而复得的喜悦吞没掩埋了她,她睁大眼睛,说不出话,听着丈夫用疲惫的语气表达爱意,给她报平安,又尽力逗她高兴。他说对不起,又一遍一遍地说我爱你。
“没关系,托尼。”
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她也一遍又一遍地回答他,尽管她知道他听不到。但她还是要这么做,她一定要回应他。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你瞧,亲爱的,我很好,就是有点儿冷,我借走了一个印第安人的披风。”他说。
她回答:“我知道,托尼,我也很好,我在等你。”
他说:原谅我,伊芙,我还不能回家,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家伙。这是老套的老式复仇剧。
他开了个玩笑:谁让我是复仇者呢?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抱得美人归——你知道,也就是你。我向你保证我会平安回来。
她说:没关系,我相信你,托尼。
——还有,我也爱你。
伊芙很快雀跃起来——
她,没有,成为,寡!妇!
她也没有,青年,丧!偶!
感天动地,天地可鉴她得眼泪要流下来了,喜悦和后怕是混在一起的,情绪就像是粘腻的糨糊一样被灌进喉咙,而她终于尝到一味甜。尽管托尼说他现在还不能回来,并且要求她封锁消息。
那么好的,她顺遂他意。
伊芙放下头盔,假装无事发生过,深吸一口气后一汪泪又重新盈在眼眶里,像黑珍珠被浸在泉湖倒影里,朦胧水雾成了泪眼婆娑。
她愿称之为地表最强表演大师。她当年不该学商,她该去学表演,说不定真能走一次红毯——就像最开始那时候托尼开玩笑的那样。
你漂亮得能走红毯。他说,这是真话,笑音含混里又带着低沉亲昵,话语被裹上一层甜蜜糖霜。然后他又说,这一句话仍然带笑,半真半假:让你走一次红毯怎么样?宝贝,你有没有兴趣?
那个时候没有完全醒悟觉醒,时至今日解明心意。她在迷途不舍里耽误了那么久,怅然若失缠绵悱恻,最终恩怨爱恨迷途不舍,终于只剩下一个托尼·斯塔克。
她愿意接受他的一切,他给她的,他未曾说出口的,他想要做的。她说包容,是指永远,一切,截止到生命的尽头也永不停歇,这情感会延续到下一个轮回。
而她会抓住他。她知道会这样,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时境变迁容貌更改,两鬓斑白。失去所有的名号剥夺所有的荣誉所有的头衔称谓,或许不再是亿万富翁,不再是天才,慈善家,发明家,花花公子,甚至不再是钢铁侠。
——但她知道,她一定会梦到他,遇到他,抓住他得到他。上帝见证他们的爱情,神明允许他们相爱。反之亦然,托尼·斯塔克不会放开伊芙的手。命运从无名指开始,他们勾指起誓,素圈的银戒指是半生的开端。
而她唯一怨恨的,或许只是某年某月某日她闹脾气冷待他,让他睡了沙发。
本该昨天更新,可是吗的,喝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老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