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女主都爱我》山海皆自在

43、无法坦然面对分离

　　车厢内，梵溱扶着云晓澜的侧身，让她更安稳地枕在自己腿上。
　　已经两次了，两次都没能保护好云晓澜。
　　第一次在车厢里云晓澜被苏橙拉去当肉盾，第二次在破屋里被苏橙劫持后推下断坡。
　　现在回想起来，每一幕都那样让人胆战心惊，分明只要他们都再细心一点、再多防备苏橙一点、再将云晓澜保护得周密一点，云晓澜都不会遇到危险受到惊吓。
　　可他们明知道云晓澜的柔弱，还一再地疏忽。
　　要不是云晓澜运气足够好，在苏橙拉她当肉盾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可人的运气不可能每次都这样好啊。
　　本来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早该把云晓澜送去安全基地的，是她私心作祟，总是放不下舍不得，一拖再拖……
　　这些日子有云晓澜在她身边她固然开心快乐，可如果前提是要把云晓澜置于危险之中，那这开心快乐她决计不会要。
　　她无法接受自己再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
　　云晓澜的弱小不是她自己的错，可把弱小的云晓澜带在身边，是梵溱的错。
　　安静的车厢内，梵溱就这样拥着云晓澜，默默陷入沉思跟深深的自责当中。
　　她思考了太久，内心仍是有一丝动摇，最后禁不住问司宇：“小宇，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突地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个问题，司宇怔了一下，随后便意会到了她的所想，回道：
　　“这段时间溱姐你对澜澜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其实我也明白你舍不得跟澜澜分开的心情，但讲句实话，我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小姑娘都保护不好，真的是离谱又可笑。”
　　司宇自嘲地笑笑，旋即正色起来，“不过我们没办法一直保护她这是真的，听阿沉的，把她送走吧！如过哪天真的……我想我们所有人都会悔不当初的。”
　　“有时候放手，才是真正的保护。”他又道。
　　放手才是真正的保护。
　　这还是司宇头一次说出这么正经的话，此刻梵溱心底的最后一丝动摇彻底烟消云散了。
　　车始终在开，此刻距离临江安全基地还有六百多公里，仍在昏迷的云晓澜尚不知道她跟所有人告别的时间，仅剩最后二十四小时。
　　分别，在倒计时。
　　与此同时，韩星沉携着捆成人棍的苏橙到了柏烨的研究所。
　　躯干完全萎缩并变成蛛足的苏橙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意识，只有那颗头颅还能看出先前是人类，不断下滴的涎水看起来格外恶心。
　　韩星沉踩住它的背不让它乱窜，然后站在原地等柏烨。
　　不多时，就从研究所更深的内部走出一个男人。
　　身材颀长穿着白大褂，少年白头，模样斯文周正，这就是柏烨了。
　　他看了眼韩星沉脚下的东西，忍不住吐槽：“长得怪恶心的。”
　　也不知道苏橙是不是还能听得懂人话，在柏烨走到跟前的时候，它抬起头凶恶地瞪着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韩星沉脚下更加用力，此刻她只知道这世上再没有苏橙，只有一个恶心的人头蜘蛛怪物。
　　怪物的身体不断在她脚下扭曲着，拼命挣扎想要逃跑，却根本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
　　韩星沉将手中的蛛丝递给柏烨，“给你带的礼物，去找个容器关起来。”
　　“嗯。”
　　柏烨带着韩星沉去到存放各种异种的样本库，而后打开一个空仓，将这次带回来的新研究对象关了进去。
　　他这一整个样本库里大大小小关了无数种异种，其中至少有一半是韩星沉外出任务带回来的。
　　关好了新“礼物”，韩星沉便随着柏烨一同出去了。
　　他们一路并行，很快就到了另一处。进去以后，柏烨便自顾自地戴上手套跟手套，捡出几个医用器械自顾自去消毒，韩星沉便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这几乎都是老流程了，韩星沉看他不紧不慢地做着一套流程，最后端着盛放器械的不锈钢托盘来到她身边。柏烨在椅子上坐好，朝韩星沉抬了抬下巴，“过来。”
　　“衣服脱了。”
　　接到指令后，韩星沉面不改色地脱去了外衣，而后走到了柏烨身旁。只见她腰腹处满是圈状伤痕，甚至还有带着皮肉翻卷而起的黑色鳞片，混合着新鲜的血液，光是看着就感觉很疼。
　　柏烨看了看她身上的伤，拿起一旁消毒好的镊子，抬眸对韩星沉道：“条件有限，你忍着点。”
　　“嗯。”
　　整个研究所都有些冷，脱去外衣以后更是明显。韩星沉绷直了身体，努力克制自己的本能不让身体颤抖，好方便柏烨操作。
　　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人的本能终究是无法克制的，当柏烨用冰冷的镊子夹住她腰腹上的鳞片，质地很坚硬，猛地连根拔起的时候，韩星沉还是痛得闷哼一声，额上顿时冷汗淋漓。
　　像这样要拔除的鳞片，她身上还有很多。
　　这就像是一场酷刑，她只能站着绷直了身体让贴合皮肤的鳞片翘起些边缘，然后再由柏烨一片片拔除。
　　带着血肉的黑色鳞片被一片片丢入一旁的不锈钢方盘里，乒铃乓啷好似演奏。
　　韩星沉听着这声音，竟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点，不禁笑出了声。
　　柏烨以为她疼魔怔了，解释着：“你身上这些鳞片全部坏死，不拔干净的话，不管你恢复成常人形态也好，下次变异也罢，都会发生感染。长痛不如短痛，我拔的快些你才能少遭点罪。”
　　“我知道，”韩星沉说，她一开口就卸了力，顿时疼得直抽气，还不忘跟柏烨说自己刚才的联想，“我只是听着这鳞片落在盘子里的声音，还挺像某种敲击乐的，挺好听。”
　　柏烨有点震惊，“我发现你还挺会苦中作乐的。”
　　“人不就得学会苦中作乐吗，不然哪有勇气活下去。”韩星沉道。
　　柏烨听了直摇头，难以理解她的思想跟行为。
　　“不知道你图什么，明明只要安心等变异结束就好，非要用还原剂跟抑制剂，现在把自己弄成这样，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好不了，等抑制剂效果结束了，就等着疼死吧你！”
　　说了会儿话转移注意力，不知道是不是疼麻木了，柏烨再拔那些坏死的鳞片时，韩星沉竟然没有再颤抖了。
　　她反而是笑，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
　　“我有我一定要去见的人，人见到了，就是疼死也知足了。”
　　乒铃乓啷的鳞片一片接一片地落在不锈钢托盘里，柏烨的速度很快，说会儿话的功夫，韩星沉身上那些坏死的鳞片就被彻底拔除干净了。
　　她的变异形态主要体现在下半身，因此完全变异后再服用恢复人形的还原剂，上下半身衔接处受到的刺激就会很大，再加上抑制剂的效果，便会导致现在这种鳞片长不出又褪不下去，最终坏死在身上的局面。
　　坚硬的鳞片长在人类细嫩的皮肤上本就不好受，何况还是运动幅度最大的腰腹处，柏烨都无法想象她是怎么顶着这种疼撑到现在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的，甚至还能嬉皮笑脸地开玩笑。
　　彻底清除完坏死的鳞片后，柏烨将一圈圈的伤口整体消了毒包扎好，接下来就只能靠韩星沉身体的自愈功能去恢复了。
　　“对了，临江那边也有嵌合体的踪迹，我让阿彦跟穆南先去盯着了，有消息立马传回来。”
　　柏烨说。
　　韩星沉穿好外衣，抹了把额上的细汗，听到临江二字，说着：“我昨天才刚从临江回来。”
　　柏烨：“那还挺赶巧，嵌合体的踪迹也是昨儿个傍晚刚得知的。”
　　“数量呢？”
　　韩星沉问。
　　“目前就一个，不过有些不太好对付，”柏烨凝眉，说：“根据传来的消息，这次的嵌合体没有什么攻击性，但很谨慎且擅长隐匿踪迹，暗查的人经常追一半就断了线索了。”
　　嵌合体通常都有基因缺陷，绝大部分性情不稳定，而且没有人类的正常思想，攻击性也极强，一旦碰上人类就会主动攻击，少有那种没什么攻击性还喜欢东躲西藏的。柏烨这么一说，韩星沉倒是有点好奇这次的嵌合体是个什么东西了。
　　原本她还想稍作休息半天，结果这次任务的对象出现在临江，而且听起来好像还挺有意思，韩星沉立马起了兴致。
　　“我也过去吧！”
　　刚好，还能再送别一下云晓澜，亲眼看着她进安全基地，韩星沉才能彻底放心。
　　在梵溱跟周奇说完话没多久后，云晓澜就醒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苏橙挟持她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后来自己被苏橙推下断坡，只是在看清抱着她的人事，心终于安宁了下来。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刚一醒来，就面临着即将跟大家分开去往安全基地。
　　这段时间因着苏橙的事情，一次性发生了太多太多，云晓澜都忘了大家一直决定把自己送走的事情了，自然也以为其他人都忘了，没成想一解决完了苏橙的事情，这件事立马就执行起来了。
　　她不愿意去安全基地，抱着梵溱难过得一直抽泣，不断说着不要跟大家分开。
　　可早在她醒来之前，梵溱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狠下心将云晓澜从自己怀里拉出，告诉云晓澜，她必须去。
　　“因为我们没办法保护好你。”
　　梵溱挫败道。
　　云晓澜哭闹了许久，试图让梵溱心软，可眼睁睁看着云晓澜两次在自己面前遇险，险些死掉，梵溱心知自己不能再自私下去了，就是云晓澜哭晕在她面前，她也绝对不会再流露出一丝不舍了。
　　于是闭嘴任由云晓澜哭闹，他们所有人的决心都不会再动摇。
　　云晓澜是真的不愿意跟大家分开。
　　在她看来，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会，是梵溱耐心教她说话，教她各种生活技巧，也是司宇他们细心照顾，才有了现在的她，要她跟大家分开，她做不到。
　　她现在还不明白自己这种心情，其实是将梵溱他们当做了自己的家人。
　　云晓澜独自哭了许久，最终见梵溱闭上双眼彻底不理会自己，她才知道结果是真的无法改变了。
　　其实早该坦然接受的，原本她就得知大家会把她送去安全基地，可一路上发生了各种事情，事情一拖再拖，云晓澜心中因此雀跃庆幸，以为自己可以晚点去甚至不用去了，却不曾想事情越是延后，等真正提上日程的时候，她便越来越无法接受。
　　人与人相处之间会产生感情，相处得越久，这种感情递增得越快，越深刻。
　　这个道理云晓澜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
　　当人与人之间建立起了感情之后，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分离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