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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北山来客 ...

  •   是夜,京城最大的妓馆凤至楼,华灯通明,人声嘈杂,其间歌舞升平,坊间轻纱下女子婀娜的身影影影绰绰,上下舞动的腰肢述说着楼下看客沉浮的欲望。
      三楼,一处临窗的案几倒是因为与歌台相聚较远而得了清净。
      素衣青衫的男子撑额凝视着窗外黑沉的夜色,只露出令人惊艳的侧颜,皮肤白皙,舒展的眉头微垂,更显睫毛长而浓密,眼睑向下,似乎在为某事哀伤。
      但这一幕很快就被打断,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走来,挑起了他的脸,使他那具有侵略性的美貌彻底暴露出来——如果男子也能用美貌形容的话。
      那男子似乎惊异于他的容貌,吸了一口气 。
      青衫的男子看向那华服男子,粗略一扫,嗯……长的人模狗样,尤其是那双眼睛甚得他意。他挑了挑他脸上唯一具有判别男子气概的浓眉,但却显得有些挑逗意味。
      “唐突美人,何时凤至楼有这般人儿也不与我打声招呼。”华服男子轻浮的笑到,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炽热的欲望。
      青衫男子轻笑着挑开那只在他下巴上流连的手,妓院老鸨注意到这边异样,正欲笑着过来准备说些什么,但被他一个眼神阻断,老鸨便带奇怪的表情走了。
      “公子,我不是这里小倌。”他说,清润的声音中似乎带着魅惑的气息。
      那男子愣了下,接着豪爽的笑了起来,也没有继续纠缠“那真是误会了,在下许弘,不知可否与公子结交一番。”
      许弘?户部尚书之子?青衫男子微眯起眼,瞧着那长的人模狗样的世家子,笑意更甚。
      “原是户部尚书大人家的公子,倒是鄙人高攀了,不敢说结交,许公子请坐。”
      许弘眼底一丝讶异闪过,自己已许久不在京城之中,为何那人知道自己身份,但还是从容的在他对面坐下。
      青衫男子看出了许弘的疑惑,向许弘解释到,“鄙人来京城做买卖,自然是对许公子之名如雷贯耳。”
      听他这么说后,许弘放下了那一丝疑云,便更加肆无忌惮的望着他的脸庞,像这种人不过是出卖自己皮相谋些好处罢了。
      只见青衫男子抬手将搁在窗边的小酒坛拿起倒满白玉的酒杯,素手纤长,轻挑酒杯,眼波流转的递至他身前,许弘一时竟看痴了。
      “薄酒一杯,许公子可敢饮下。”他轻轻说到。
      许弘无视回答,缓缓握上那正欲退走的纤细素手,一如想象中的细腻柔软,令人爱不释手。
      正欲落下一吻,那手却突然退下,让他扑了个空,许弘望向他,望见那深邃的眸子里带着审视的笑意,却是看向酒杯。
      “有何不敢。”许弘笑着一口饮下杯中酒,酒香清冽中带着些许药味,令人回味。
      “好酒,美人更好。”许弘嘶哑着声音说。
      随后许弘拉过他的手,握在手心,揉捏着,“跟了我吧,我爹是户部尚书,你有什么生意都好做。”
      青衫男子只是笑着将手挣脱,收回时私无意间打倒了一旁的小酒坛,酒水瞬时流了满桌。
      “好说好说,那许公子可否先帮鄙人将这桌狼藉收拾一下?”他笑到更热烈。
      许弘正欲回答当然,但只是一瞥桌上狼藉,便惊站起来,脸色铁青,喉头剧烈起伏着,似欲作呕。
      “贱人,你给我喝的什么东西!”
      “酒啊,加了料的药酒。”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似纯良无害,惹人心怜。
      可对于正在气头上的许弘却是没那么好使了,这不明摆着整他吗!?药酒他喝过,即便是剧毒蜈蚣,蛇蝎倒也无妨。可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案几上那倒着全是密密麻麻的像是蛆般的白色小软虫泡的药酒。只是望了一眼,便心生恶寒。
      许弘无法想象这明艳外表下装的究竟是怎样的恶毒面孔。
      努力平息那一阵呕吐感,许弘愤怒的红着脸说,“惹我,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那人偏了偏头,“不是许公子你说敢的吗?为何怪我呢?”
      一时间,许弘膛目结舌,那瞪着的眼盛满怒火,却因无法发泄而弄的耳根通红。
      “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今日戏弄算爷认栽,改日必当加倍奉还。”许弘咬着牙说。
      他笑着,不加修饰,缓缓回答。
      “北山,邢奉陵。”
      许弘身子震颤了下,望着那张艳丽的脸,脸色逐渐苍白,听闻北山王素来行事乖张,一向出行极为奢华,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位高权贵,况且先皇这么多年来对北山的打压可不少,按理说再怎么也该带着几千重兵嚣张而来,又怎会偷偷入城?而且还在这里喝花酒!有些不可相信的指着他说,“别开玩笑,你知道冒充亲王是什么罪吗?”
      “那你知道以父之名来青楼玩乐又是什么罪吗?”邢奉陵玩弄着身前长发说,然而眼神却如寒冰般冷漠。
      许弘沉默一会儿,脸色渐渐铁青,咬牙切齿的说“那好,我暂且相信你是北山王,先前之事多有得罪还请王爷见谅。”且不论那人是不是北山王,单论这一条把柄也可捏的自己够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北山王的可不是谁都敢冒充的,他可不想拿自己前程看玩笑。
      邢奉陵看向他,意味深长,是个明白人,就是急色了些。
      笑了笑道,“无妨事,都说了我是来做生意的,这不还得靠许公子帮持嘛。”
      许弘也笑了笑,眼前这只狐狸太过高深莫测,借户部尚书之子的权势来逛花楼只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他自然是不能真把自己怎样,但北山的势力不可小觑,不到关键他还不想得罪。
      “王爷,这不是知法犯法吗?”许弘轻笑反击。
      邢奉陵轻呵了一声,“许公子,你觉得这条法令难不难改?”
      两人相视一笑,都是聪明人,不点自破。
      看了看窗外夜色还浓,邢奉陵颇觉无趣,心中却是难以掩饰的汹涌澎湃,因为很快……那人就将经过这里。
      “长夜漫漫,许公子不如再坐下聊聊天?”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就欲向前坐下。
      但邢奉陵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似笑非笑的说,“许公子,坐这儿。”
      许弘终于恼怒的瞪向他,咬着牙关极尽忍耐,眼中的怒火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那人却笑得妩媚,似盛开的芍药,艳丽,魅惑但又高高在上。
      这眼神倒是有几分像“他”啊,明明十分厌恶,却又偏偏忍耐……邢奉陵想着,忽地记起好像这许弘才刚从边境从军回来,他这样志在边疆不在庙堂的贵族子弟倒是难得。
      “开个玩笑,许公子别介意。”邢奉陵说。
      许弘长抒一口气,扯出一抹微笑,正欲说无妨,耳边却传来一句话,冰冷刺骨,“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吗?”
      许弘脸色渐黑,这种屈辱,已经达到了容忍的极限,对上那双已经寒冷深邃的眸子,他感受到那眸子里逐渐蔓延上别的色彩,比如——痛苦和挣扎……这一看,不由得使他吓了一跳。
      邢奉陵缓缓起身站在了他的面前,行动似野兽般雍容,正慢慢的靠近他,迫于那人近乎压迫的气场,他竟没有躲开,他现在终于完全相信这人就是北山王,而那张放大的极美面孔似乎有些扭曲,下一刻,邢奉陵又忽的戏谑的笑了,似是刚才那些只是幻像,“真的是开玩笑,看你怕的。”
      “王爷,玩笑不是这么开的。”许弘笑的有些僵硬。
      经过这么久的捉弄,许弘没那么容易再相信这人的话,比起捉弄,他更愿意把刚才那番行为理解为示威,几乎是咬着牙说到,“王爷,既是玩笑,那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邢奉陵揉了揉眼角,“还是算了吧,我累了,现在谈事我要吃亏的,再说了万一谈着谈着我睡着了,谁知道你这个贪色之人会对我做些什么,有张这么好看的脸还真是罪过罪过啊,改天谈吧。”
      许弘感到自己眼角跳了跳,但却无语反驳,若不是因为那人是北山王,不然一定要将他大卸八块。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走吧,别打扰我看风景了。”邢奉陵打了个哈欠说。
      “那就择日再商议,王爷告辞。”许弘毕恭毕敬的说到。
      正欲转身离开,那人又传来一句话,差点让他顿时僵住。
      “许公子,毕竟在这一夜风流,你得付我嫖资吧?哦……不,还是我给你吧,呵呵。”
      “王爷言重了,小人岂敢。”这几字几乎是从齿缝中蹦出。
      “给钱还不要你是傻子吗?算了,反正傻子也不懂钱的真实用处,这次就白嫖吧,哈哈。”
      这一句差点让许弘破口大骂,从没有人敢这么戏弄于他。然而许弘只能咬牙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回到“当然了,王爷。”
      可能是那副样子太过滑稽,邢奉陵不禁掩面笑了一声,而后才让许弘离去。
      冷静……冷静……这是许弘离开凤至楼前的唯一想法。
      许弘走后许久,邢奉陵仍坐在原来的位置,望着天边逐渐透明的鱼肚白,嘴角始终勾着一抹莫测的笑容,但身影却带着些许落寞。
      “真是不聪明,只是眼睛和你有点像罢了……你让我怎么办才好呢。”他无奈轻声说道,透露出少见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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