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舞长歌》羹汤

2、镇北将军

　　长空破晓，黎明攀升，天已亮，又是未眠的一夜。凤至楼褪去了夜晚的歌舞升平，遗下的只是那伴杂着浓郁脂粉味的颓唐气息。
　　邢奉陵在这待至清晨，此刻正一手撑头，一手没有节奏的敲着桌子，眉头微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侍从杜融则静静的待在这位新王身旁，作为侍从他无权干涉他的主子所思何事，只需等待他发布命令。
　　“夏侯校尉带领的军队已到西城外三里驻扎了吗？”邢奉陵闭目问到。
　　“是的，殿下，方才得到的消息。”杜融毕恭毕敬的答到。
　　邢奉陵嗯了一声，睁开眼，目光冷冽“从现在开始麻烦事开始多起来了，杜融，找人盯好昨晚那许弘，许之介那老贼可精明着，但他那儿子却不是什么聪明货，说不定可以从那入手。”
　　“是，殿下。”
　　邢奉陵又沉思了一会儿，笑到“你去吩咐驿馆就说今夜我将入住，让他们给我安排个最大最好的房子，到时如果我不满意，定会唯他是问。”
　　杜融再次应下，“殿下，那卑职就暂且退下了。”
　　邢奉陵挥了挥手，目光流出兴奋，思索着接下来该做什么。
　　此时正值崇明三年，十月大朝会，各地官员陆续赴京，也有不少人因仰慕各地人杰从外地纷至而来，一时间京城人声鼎沸，无论是客栈、茶馆、还是街边小贩都赚的盆满钵满。
　　而今年的热议无疑是纨绔的北山王与兵圣姜歇。
　　客至楼，京城最大的茶馆，虽没有极为精致的茶水，但却聚集着各路人马，鱼龙混杂着也是消息极为灵通之处。
　　精雅的隔间内，一个穿着珠光宝气的世家子正对同桌人侃侃而谈。
　　“我认为以北山王的心高气傲，三年前新皇登基都不予理睬，这么些年也不曾踏足京城一步，此次断然不会赴京。”
　　“刘兄此言差矣，三年前新皇登基时镇北将军正病重，百善孝为先，这新王又怎会抛下亲爹来京城呢？现今北山王服阕期满，还不老老实实的来上朝？”一紫衣人说道。
　　“诶，你们谈什么空话，庙堂阔论，这种事儿当然是聿亭兄最在行，聿亭兄，你以为呢？”言行儒雅的白衣书生道。
　　张聿亭谦虚的笑了笑，“吴兄真是高看我了，如若不嫌弃还请各位听我狗尾续貂几句。”
　　“当今天下，大昭一国独大称雄，虽不同于昔日三国逐鹿之时，内忧外患兼具，为此先帝在世时为防攘夷大将军太过权高，于是将其封为异性王派去镇守北方边疆，但没想到的是在这之后大将军旗下主将也纷纷投入了北方阵
　　营。”
　　“树大招风，这么些年朝廷这边一直提防着北方，但好在英雄也抵不过迟暮，近年来那些位高权重的将军也渐渐离开人世，尤其是三年前老北山王的离世更是雪上加霜，也让朝廷松了口气。”
　　“坊间一直传闻现任北山王不学无术，嚣张跋扈，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若传闻是真，那新王定不会放弃此次来此烟花柳地的机会。而若与传闻相反，那更不会不来，这么些年朝廷一直更新换代，新王一定会想来‘熟悉’下这些新面孔。”
　　张聿亭说完之后，其他三人一时沉默，白衣男子率先捧手叫好，“不愧是聿亭兄，当真是人中之凤。”
　　张聿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吴兄捧杀我了。”
　　其余两人之后虽然也夸奖了一番，但语气中却有着丝丝妒忌。
　　邢奉陵在隔壁听着那几人的高谈阔论，只是略微的勾起了嘴角，抚弄着茶杯平滑的杯口，心想现在的读书人真是无趣，他来不来与他们又有何关系，不过那个叫什么聿亭的人倒是有些意思。
　　突然，坐在茶馆外厅里的人开始躁动了起来，你追我赶的纷纷向门外赶去，邢奉陵愣了愣，举杯不定，会是那人吗……？
　　不久后，渐渐清晰的马蹄声从外面传来，那一声声嘈杂的笃笃声似是碾在邢奉陵的心尖上，刺的他生疼生疼的。之后更是有人声喊，“镇北将军！快看！镇北将军回京了。”
　　一听到这一句，邢奉陵握住茶杯的手瞬时抖了一下，杯中茶水倾倒而出。他的嘴唇也不禁颤抖起来，眼色中显露出了一丝痛苦与挣扎。
　　三年未见，不知那人何模样。
　　马蹄声如雷霆，渐渐掩盖住了喧闹的人群。人群中有爱凑热闹的市井小民、有慕名镇北将军兵圣之名的江湖豪杰、也不少仰慕将军风姿的娇美小娘。人群波涛汹涌，可见镇北将军威名盛大。
　　邢奉陵终是忍不住去偷看那人一眼，于是打开了隔间的窗户，这个隔间是他专门要求的……。
　　人群中的欢呼声越发剧烈，白衣的兵圣终于骑着枣红骏马踏开嘈杂而来，举止儒雅，泠冽的气质却抗拒着一切，而冷漠的神情，似是周边的环境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的面貌冷漠，眉目间有着青年的英气，眼神却如利刃般尖锐，他的那双眼睛则能看破任何机关诡计，更能威慑敌人，守护边防。
　　邢奉陵一眼望去，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可却似乎连眼神都震荡起来，使他看不太清，伸手一摸眼睛，原是泪水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
　　三年未见，兵圣姜歇，风姿更添。
　　时光如驹，三年未见的许多苦涩都哽咽在了喉头，迫使邢奉陵不去想三年前那人冷漠的决裂。窗外的人声鼎沸，然而只有姜歇那傲岸的身影走进了他的心声。
　　他揉了揉眼睛，姜歇的坐骑已渐渐走远，倒是他身后的军队浩浩汤汤地不断向皇城涌入，气势恢宏无比。按例来说，武官是禁止带领军队入京，更何况是姜歇那百千重骑。但是，姜歇无惧，因为他有着先帝恩准，但如今在姜歇立场不明的情况下，也为朝廷埋下了可说致命的隐患。
　　“切，就这么走了。”邢奉陵心想，“我还想他或许会瞥见我一眼呢”。
　　邢奉陵苦涩的笑着，两人之间终究是形同陌路，不知从何时开始呢？当自己凝视他时，他总是抿嘴不言淡漠的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