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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二章 ...

  •   他捏住她的下巴,故意恶狠狠恐吓道:“往后画山画水画花画草都可以,唯独画人,只许画我一个!听见没有?”
      白妧没心没肺地笑,这么霸道?
      殿前庆典仍在继续,他却躲在这里调*情,那股子痞劲儿一上来,全然取代了皮面上的温文尔雅,当真有几分不务正业的样子了。
      这样霸道专横却没吓到她,她反倒是扑哧一声笑了,“我没料到赵王你的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
      她在心里偷偷地想,他从前便是如此,不过是近来相处他收敛了许多,可改变却从来不曾有过,看他对旁人的态度也能猜出一二,恐怕在这么许多人中赵霈唯独对她温和些吧。
      果然,他挑挑眉承认了:“旁人的事情我不计较,你的事我件件都要计较。你若答应了,今晚我便带你去宫外逛夜市。”
      白妧眼中有些惊喜问:“可以吗?”
      这……不是说还有上元夜宴吗,怎么脱得了身?
      见白妧不信,赵霈又说道:“方才和崔郁商议,王兄新丧,宫内夜宴不宜奢侈,一律尽量简办。到时候我只需去席上应个卯便走,必耽搁不了多久;两位太后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傅氏对你有亏她说不响嘴,我母亲也不爱管这些事。”
      白妧心想赵霃真可怜,死了还要被你拉出来挡枪,在你这里“王兄新丧”倒成了一个上好的理由,夜宴简办,大婚也推后,遇事想推诿便说一句“王兄新丧”。
      他垂头,与她以额抵额: “怎么样?够不够心动?”
      白妧却摇摇头以退为进,干脆直说:“我倒是十分想见识一下左婴的富庶和繁华,可惜你不能出宫……倒也不必勉强,你叫鹿簪大人陪我去吧?其实,海壁大人也行。”
      鹿簪和海壁?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她反而点点头,白妧也抬起头一脸无辜看着他。
      他如同掉入冰窖,顿时松开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是你的意思?你要撇下我……”
      赵霈脸色有点发青,额上几条青筋暴涨出来,连着太阳窝的几条筋也明显地抽动了几下。
      白妧心想“坏了”,他一定生气了,连忙环着他的腰。
      她双眸含笑着凑近,“我答应你便是了,从今往后只画你一人。”
      他却咬牙切齿:“白妧!非要玩儿我才开心是吧?!”
      恩?
      他神情逐渐缓和,在她腰上狠狠捏了一把,两人又闹做一团。

      上元按例有庆祝活动,赵宋两国是近邻,年年节庆同庆,风俗并无太大差异,故而左婴城中今日自然也十分热闹。
      王宫之外是一条热闹的大街,仿佛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一直延伸向远方,四通八达的坊间小道仿佛这座城市的脉络,整座城市一呼一吸间,人潮汹涌,一盏盏五色缤纷的灯火,蔚为壮观。
      傅氏受挫后恹恹不振,上元晚宴不过草草吃了几口便退席了;白氏又对赵霈本就不甚约束,也无须软磨硬泡,晚宴未结束二人便悄然出了宫门。
      繁星闪烁,一轮明月挂在藏青色的帷幕之下。
      白妧边走边看,直到小商贩的叫卖声、歌舞乐曲声入耳,方才觉得这座城市在她脑海中鲜活起来。
      左婴城中没有王宫中“新丧”的死气沉沉,反而处处张灯结彩,就连前些日子的饥荒也并未留下太多痕迹。
      灯火阑珊处每每留下才子佳人的佳话,每年恰逢上元、七夕,都是少男少女们的节日,空气中都是欢快的节日气氛。
      按例左婴今天是不闭市的,又因新年的缘故,城中高楼都被装饰一新,彩灯彩球高挂,各家商户为吸引眼球还在门前架起高台,胡姬美艳动人,扭动着腰肢跳舞,昆仑奴壮实正表演着喷火绝技,一个个商家争奇斗艳都争相吸引着大家的眼光。
      白妧从没见过漂洋过海而来的胡姬,碧眼金发,腰肢柔软,一时只觉得新奇极了。
      她拉着赵霈不肯走,赵霈却觉得这种场合围观的大多是一些粗俗男子,他们言语粗鄙白妧听了难免不好,便哄她说前面有更好看的,终于半骗半哄将她带走。
      城中百姓身着彩衣手提花灯,小娃娃们坐在街边挨家挨户吃着各式果脯蜜饯,有的拿着炸过的元宵串成一串,嘻嘻哈哈满街跑。未婚男女也可名正言顺约见自己的未婚妻子一同逛灯市,若是避讳的,可戴面帷遮掩。
      平日那些足不出户的闺阁贵女也可以在今日正大光明的出门,街市中时不时看到三三两两的少女嬉闹着跑过。
      白妧横冲直撞不小心撞到行人,行人只是对他们报以微笑,再定睛看二人样貌,只觉得二人是活脱脱的一对金童玉女,都以为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正出游呢。
      “想必白朗现在正和灵双逛夜市吧,他早就答应我的,今日要带我出门……”
      她正吃着炸丸子,突然想起寒山年前的邀她一起逛夜市,心头立刻一阵心虚,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赵霈只得跟着她的步伐,替她小心拨开冲撞的人群。
      此刻正在心中暗暗庆幸,她本就是爱热闹的性子,若是让她闷在宫里,到时候又要说他这王上做得没意思。
      跟着她新奇地这边瞧瞧,那边看看,此时白妧放下手中的丸子,正捧起一盏琉璃灯细细地探看,赵霈很快从她犹豫的眼神中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笑着说道:“若你喜欢,买下来也无妨。”
      白妧眼睛亮了一下,但是那株小火苗又很快熄灭,她摊了摊手,“算了,我没钱。”
      赵霈忍住笑,想不到富豪出身的白小姐也有囊中羞涩的一天。
      老板说话倒是豁达:“小姐真是说笑了,公子和小姐这样气派,怎么会没有钱呢?你若喜欢,公子买下送你也行呀。”
      白妧抱歉地看了一眼老板,这老板可真会说话,这叫赵霈不买也不行了。
      她放下了花灯,其实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在赵霈这里白吃白喝也就算了,怎么好意思再买东西花他的钱呢。
      只好解释说她只是从前没见过的式样,一时新鲜罢了,原本也不是很喜欢。
      没想到赵霈也不勉强她,只是涩涩地笑道:“不买也好。我还欠着百奇两千石米粮,还了这笔钱之后还要想办法存些聘礼,也好迎娶你。”
      两人边走边说,身影折叠重合在街市的一角。
      白妧脸微微一红:“那两千石米,本就没打算叫你还。再说了,我要的聘礼又不高,若你真没有,不下聘也行……简简单单不就好了?”
      他直说她孩子气,她要做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能够不下聘?一国的王后,到时候聘礼嫁妆都是要抬出来展示的,若是太寒酸了,难免被一些人说三道四。
      他摇摇头笑说:“怎么可能简单得了?到时候三书六礼一整套仪制下来,你别嫌繁琐才是。再说了,钱的事你无须担心……”
      他也咽了半句没说,他有的是搞钱的方法,左婴那些世家侯爵一个个谁家不是富得流油?上辈子就屡试不爽,这辈子不过是信手拈来,只不过现在他还不想这么做罢了。
      自他继位以来,逐渐接手一些原先就属于他的产业,加上两代先王积累下的资产,他惊奇的发现,赵霃真是个存钱屯兵的高手,只是他的钱大多都用在了屯兵养兵,国库既不空虚也算不得充盈,娶王后是绰绰有余的。
      白妧早已知道他的心意,也只是随口一说,于是便不再提这件事。
      赵霈被她拉着四处走,满眼的灯红酒绿,看见热闹的人群也爱往前凑,怕她被人群冲撞一直护着她,离得近了便嗅到她身上一股幽香,像一种果实甜香,令人有些上瘾。
      她也很怕走丢,于是嘱咐赵霈:“别松开我的手。”
      他满脸的宠溺,一阵阵莫名的高兴,又莫名的担忧,他怎么会松开她的手,这一切都是他好不容易才抓住的。
      这种被白妧需要的感觉令他全程小心翼翼,一刻也得不到放松,根本无心看街市上的人和商贩,那些猎奇的表演更是一眼不敢看。
      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后背更是渗出颗颗汗珠,战战兢兢一整晚,好歹人潮没将二人冲散,最后回程的路上,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中衣已被汗水浸湿了。
      终于到了王宫门口,她仍觉得意犹未尽,嚷嚷着还能逛个三天三夜。赵霈拽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叩开宫门,“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逛街是一件这么累的事情。”
      白妧面色一凛,作势要甩开他的手,“你是不是不想陪我?”
      赵霈忙拉紧她,义正言辞道:“胡说!我是心甘情愿的。”
      她这才重新露出笑颜,复又亲亲热热拉着他的手进了宫门。

      长巷内,出宫采买的宫人正在忙忙碌碌往小车上装着什么货物,夜色迷蒙,看不真切。
      赵霈拉着她往内廷走去,并不理会。
      鹿簪原本和他们在闲聊,可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宫门处的动静,瞥见赵霈从宫门处走来,和白妧一道说说笑笑好不亲热,他赶紧迎了上去。
      “王上和白小姐回来了。”
      赵霈淡淡地恩了一声,白妧倒是欢喜得很,叫了声鹿簪大人。
      他跟在两人身后,总觉得王上今日走路与以往不同,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一样,他走得并不快,迈的步子也不大,更多的似乎是为了顾及白小姐的步伐。
      鹿簪在二人身后不远不近地坠着,白妧回过头问:“鹿簪大人在这里做什么?”
      鹿簪自然不会说是在这里等他们,他笑着说道:“原是小人师父的徒弟病了,他的活计派不出人来便由小人师父顶上,师父老了,自然由小人这个做徒弟来搭一把手。”
      又是师父又是徒弟的,白妧有点发懵,“你师父的徒弟不就是你吗?”
      鹿簪笑道:“小人的师父可不止小人一个徒弟。”他像是看见什么似的,突然对着白妧背后叫了一声,“师父!”
      白妧顺着鹿簪的视线偏过脸去,正好看到一个人佝偻着背从墙体的阴影中走出,影影绰绰的光照在他满是皱褶的脸上,说不出的恐怖,他还极力扯出一张笑脸来,那笑脸看上去就跟个鬼脸似的。
      白妧当即被唬了一跳,下意识抓紧赵霈的手。
      赵霈捏了捏她的手表示安慰,对她说:“别怕,是阿满。”
      那老者在阴影中向赵霈行礼,“王上这是才从外面回来?上元节热闹非凡,外面龙蛇混杂,王上身份贵重,怎好只身犯险?该叫御龙直跟着才是。”
      徐阿满从前是先赵王身边最得力的内官,后来赵霈的父王薨了,便又伺候体弱多病的赵霃多年,一直是赵王宫中最得力的内侍官之一。
      也许是徐阿满经常出访济阴的缘故,赵霈对他并不反感,只点点头,“阿满不用担心,安排了御龙直在暗处保护。阿满身子不好,这么晚了怎么不好好歇着?”
      他指了指身后正在装车的宫人,“出宫采买最是马虎不得,这帮小崽子办事总叫我不放心,总要来盯着才是。”徐阿满仿佛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女子一般,故作惊诧地问:“这是谁家的小姐?”
      原本侧着身子藏在赵霈身后,突然被点到名,她有些尴尬忙朝徐阿满点头致意:“阿满大人,是我。”
      一开始在白妧心里就对徐阿满没什么好感,虽然他还带人帮白妧打走过流氓,可她心里还是没由来地怕他,主要是觉得他的笑看上去总叫人心头瘆得慌。
      她面对徐阿满,徐阿满却仿佛从不认识她,只是借着月光仔仔细细打量她,好一会才说:“恕老奴眼拙,真没认出这是哪家的小姐?”
      赵霈一挑眉,这回将白妧护在身后不许他再看,反问道:“怎么?鹿簪没对你说吗?这位是宋国济阴白家的白小姐。”
      啊,这……鹿簪尴尬地咳了两声,背过身去,王上怎么什么都知道?
      师父也真是怪,老糊涂了么!明明说了近日王上身边总是跟着济阴的白小姐,他还要故作糊涂去问王上!
      白妧探出一个小小脑袋,附和道:“阿满大人忘了我了?我们曾经在济阴见过的。”
      “啊……”
      徐阿满也顿了一顿,这才恍然大悟一般扶额:“是白小姐呀。”他掀开嘴皮,露出一块缺失的牙齿,“喏。你看,不能够忘记你呀,白小姐,上次你给我的月饼硌掉了我的牙。”
      这下轮到白妧尴尬了,母亲做的月饼着实不是给人吃的,硬邦邦,一口下去能硌死个人。
      她满脸抱歉:“真对不住……”
      赵霈却无意在此与他闲聊,径直说道:“阿满还有别的事吗?白妧今天已经很累了,要叙旧等明日吧。”
      徐阿满似乎早料到他是这种态度,面上笑容丝毫不减:“是,该是歇息的时间了,二位快回去可别在路上耽搁了。”
      赵霈淡淡地嗯了一声,刚一抬脚立刻又被徐阿满叫住,他阴沉的声音好像天边的惊雷一般。
      “王上。”
      白妧也觉得奇怪,跟着赵霈停住脚步。
      良久,徐阿满虽然迟疑终究还是说出口:“听闻王上近日搬去天机殿?”
      “只是暂住。”
      他强调,语气逐渐开始不耐烦,“阿满有话不妨直说。”
      徐阿满躬身向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先王留有遗言,王上若想连根拔起傅氏,不妨去天机殿的书房中看看……那里有几本书或许可以襄助王上……”
      赵霈沉默,他心知肚明,赵霃早就开始收傅氏的罪证,并将这些罪证一五一十全部记录在案,只是他不知道赵霃将这些证据放在哪里。
      原来,就存放在天机殿的书房暗格中。
      这件事只有徐阿满和已故的赵霃知道,赵霃也曾想在书信中向赵霈说明,无奈一连数十封书信赵霈一封都没有拆开。
      赵霃是一心想将王位留给这个弟弟,可赵霈一意孤行,不肯按他的计划行事,上一世,他和傅氏结盟,娶傅怡为王后,导致赵国前朝被与傅氏把控,后*庭亦是傅氏的天下,缠斗近十年仍未彻底扳倒傅氏,还落得“残暴不仁”的暴名。
      最后虽然杀了傅腾,却仍因傅腾的“罪证不足”被朝臣们诟病,始终无法将傅氏的爪牙从王庭中连根拔去。
      徐阿满的话他并非不动心,更怕徐阿满是在试探,他不由陷入了回忆,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被他忽略掉了。
      白妧见他出神,下意识叫他一声,“赵霈。”
      他回过脸来看她,先是迷茫随即露出释然的笑容,嘴角向上牵扯起温暖的弧度。
      他对徐阿满说道:“知道了。多谢阿满。”
      他牵着白妧手往长巷尽头走去,夜风撩人,他知道,天机殿的那些证据将来一定会出现在扳倒傅氏的关键地方。
      鹿簪挠挠后脑勺,小心翼翼问道:“徒儿看不明白了,先王已逝,师父到底效忠的是谁?”
      “唉哟!”
      话刚一出口,后颈就被徐阿满狠狠打了一下,这手劲儿与刚才说自己身子不好的孱弱老人简直判若两人。
      徐阿满声音不大,音调依旧是尖尖细细的,他骂鹿簪:“你这兔崽子!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谁是赵王咱们便效忠谁!”
      鹿簪抱着头直跑,“徒儿知道了,对王上忠心,不可有二心。”
      徐阿满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高深莫测说道:“对。你记住了,你的主子只有王上。”
      王宫的殿宇此起彼伏,在夜色下显得愈加静谧,徐阿满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那额上饱经风霜的皱纹似乎在这一瞬间舒展开来,一双眼睛早已眯成了弯弯的月牙,苍老的嘴角露出一丝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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