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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白妧心中奇怪,为什么就在方才父亲说到“赵公子”她就不安起来,即便记不得赵霈少年时的样子,可一见这个少年郎眉眼,白妧就能猜到,他就是赵霈!
      老天爷不是这样爱开玩笑吧!这样的好时光不过片刻就要带走吗?
      她顿时后退了两步,少年赵霈没有十年后的高大健壮,反而此刻的他瘦得惊人,身上的骨头比肉多,但就是五官却依然能找出有那么一点赵霈的影子。
      “不,不……”
      白妧努力控制自己紧张的情绪,其实白妧根本不记得赵霈少年时的模样,反倒是他十年后的样子令白妧记忆深刻,毕竟是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直至她死也不原谅的男人。
      即便此刻在梦中相见,白妧依然无法原谅。
      “是我救了你。”少年赵霈平静的说。
      可他眼中满是得色,以往从不理睬他的高门少女不慎落水是他救起来的,这事整个济阴城都知道。
      “不!”白妧记得不是这样的,明明就是他推自己下水的,怎么到这里变成了他救的自己?可是她漏了什么细节,还是她原本就记错了,她的落水原本就只是单纯的失足?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回身向母亲寻求帮助,“不是的母亲,是他推我下去的。”
      少年赵霈明显有些恼意,救了她还不领情,现在还倒打一耙污蔑他。
      他顿时气得涨红了脸,“泷江上的人都瞧见了是我救的白小姐,怎么白小姐红口白牙就想赖账?你想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可你没有必要这样污蔑我吧。”
      白妧根本不记得赵霈救过她落水,也分不清此刻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一心想着难不成我在自己梦里还能被你欺负了不成?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即便是少年的赵霈的眼神也让她感到无比害怕,她不敢看赵霈,只躲避着他的眼神没头没脑地说道,“就是你推我下去的!我记得就是你推我的。”
      见两人对嘴对舌登时就吵了起来,白傅和崔氏脸色都有些难看,白傅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白妧正要说话就被父亲喝止,叫她闭嘴,“且有你说话的时候!”
      她只好瘪瘪嘴,把嘴巴闭上了。
      少年赵霈看了她一眼便撩起袖子,白妧瞧见他瘦弱的手臂上好几道青紫的痕迹,手掌上也是几道口子,流过血的伤口被水泡得有些发白。
      白傅顿时明白他的意思,这些伤痕大概都是救女儿时被江中的乱石所划伤,白傅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这孩子当真是不识好歹,转头瞪了妻子一眼,都是你惯的!
      崔氏举起帕子悄悄地掩住口,确实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两家毗邻而居,赵家那孩子孤零零一人住在济阴,家里只有个赵国带来的老婆子,从前也见过这孩子几面,总觉得他阴恻恻不爱说话,看人的眼神也是怪怪的,如今看来却是个实打实的好孩子,这么瘦小的身子怎么就有勇气跳下河去救人?一身是伤也一直没有吭声。
      他不顾崔氏心疼的眼光,漫不经心地放下了袖子,“龙舟会那么热闹的彩排,怎么就许你去不许我去?我在渔船上,也的确瞧见了白小姐在岸上,至于后来她怎么掉下去的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听见有人在喊“落水”我便跳下去救人,救起来后我才知道落水的人是白小姐。”
      少年赵霈冷哼一声,目光坦荡望向白傅,“人命关天,不论是谁人落水我都会去救,也并不是因为想要攀附你白家才去救人的。若是我早知道白小姐是这样非不分颠倒黑白,我必不会惹这麻烦。”
      “是你白家请我来了,来了又红口白牙污蔑我,这是何道理?”
      他拂了拂袖,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令白傅顿时羞愧难当,也打消了早先的疑心。
      只有崔氏纳纳地开口,“我们绝无这个意思,赵公子别介意,小女自幼性子散漫惯了,她许是呛了水受了惊吓所以记错了,详细情形我们已经听大家说过了,大家都亲眼见着妧儿是赵公子救起的,我们夫妻二人也绝没有怀疑赵公子的意思。”
      白傅如何听不出妻子又在给女儿找理由下台阶,整个城里都知道当时是赵公子奋不顾身跳河救人,就因为女儿一句胡言乱语就怀疑事件真实性,甚至当庭质问人家,这岂是白门这样的世家所有的气度,白傅觉得十分难堪。
      白傅紧锁眉头,感觉女儿的教育不能再这样听之任之下去,他站起身来怒斥白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妧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白傅便指了指祠堂的方向,“到底是我把你宠坏了,你自己去跟白家的祖宗说。”
      她太懂父亲意思了,这是不需要听她的解释,要她跪祠堂反省呢。
      她从小到大都有母亲和哥哥护着,父亲就算是重话也不说一句的,怎么今天就不信自己,偏信一个外人呢。
      白妧委屈极了却无法对人说,她说赵霈是个大魔头,几年后会灭了济阴城会有人信吗?
      白妧脸色有些苍白,可胡搅蛮缠一向是她的专长,这招对哥哥有用,“你敢说不是你推我的吗?不是你推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赵霈只不屑地哼了一声,“蛮不讲理!”
      她插着腰狠狠地瞪着赵霈,赵霈也无所畏惧地回看着她。
      两个孩子僵持不下,崔氏也感到很为难,连忙上前打圆场,“赵公子莫怪,这孩子是我惯坏了,从来说话都是没大没小的,一向口不择言,她绝没有坏心。其实她心里是感激赵公子的。”
      “她这个样子像是在感激我吗?”赵霈一挑眉,冷不丁地开口。
      白傅和崔氏的目光才又落到白妧身上,她正涨红了脸,对着赵霈龇牙咧嘴,一副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
      这哪里是感激,这分明就是不共戴天的仇家。
      崔氏无声地叹了口气,唉,这孩子。
      她咳了咳走到白妧面前,推搡了她一把,无奈地对女儿道,“你还是去祠堂待会吧。”
      她的意思是让白妧去祠堂里待一会等父亲气消了再出来。
      白妧却误解了母亲的意思,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怎么连母亲也不信任自己了,这是个什么该死的梦?梦里的人都不帮着她,还全部站在了赵霈那边。
      好!既然你们都不信我,我也不理你们!去祠堂就去祠堂,大家谁也别得意!她根本不在意父母在外人面前下她的面子,她生气是因为父亲母亲从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她在家里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她气鼓鼓地往门外走,“哎唷”一声不小心与小苔撞了个满怀,小苔正从厨房拿了肉来找她,未听见正厅里白妧刚被训斥了,还以为她出来是要去喂小乖。
      没头没脑地小苔捧着肉对她说,“走啊小姐肉拿过来了。”
      她还来不及去捂住小苔的嘴,屋内便传来父亲愈加暴怒的声音,“来人!马上把那个东西给我扔出去!”
      她吓得脖子一缩,拉着小苔的手臂一溜烟地往祠堂方向跑去。
      小苔小心翼翼捧着肉,一面怕肉撒了一面怕她跑得快摔了,好不容易她停下来,小苔终于挣脱她的手,问道,“小姐你跑什么?你谢过人家赵公子了吗?”
      赵公子赵公子,为什么人人都要她谢赵霈!
      白妧心烦意乱,“有什么好谢的?是他推我的,难道不该他捞我上来吗?就算他救了我,也是他欠我的。”
      她始终记得十年后赵霈逼她走投无路只有去死这件事。
      小苔眼神一变,小心地将肉腾到一只手中,拿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嘀咕道,“不烫啊。”
      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向大家解释这件事,白妧没好气地说,“我没病。”
      小苔跟在她身后,用关爱弱者的眼神看了她半晌说道,“你没病干嘛要说人家赵公子推你?我还以为你脑子烧坏了。”
      白妧回过头看着小苔,小苔眨眨眼毫不心虚。
      “没大没小。”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怅然地望着天,天边浮着一朵红色的云。
      “小姐你真的不记得了?”小苔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小声地帮她回忆当时的情形,“你当时在岸上,赵公子在船上,怎么会是他推得你?他想推你也没有那么长的手不是吗?”
      白妧心中一动问:“不是他推的?那你看见是谁推我的了吗?”
      小苔摇摇头,“当时那么多人,我拿的栗子糕都要被挤坏了,我又不知道小姐你要落水,怎么能时时盯着你。”
      那你的意思是小姐我落水这件事远不如你的栗子糕重要?白妧翻了翻白眼,险些才活过来就又被小苔气死。
      当时只有小苔在她身边,其余都是一些和她一样看热闹的老百姓,小苔自幼与她一起长大,除了贪吃一些,还真没有别的心思,更不可能在这件事上骗她。
      那她到底是怎么落水的?她回过头问小苔,“你怎么知道他当时在船上?”
      小苔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小姐,我有眼睛的好吗?我们亲眼瞧见赵公子挽着裤腿坐在渔船上,你还笑他又黑又瘦,像个打渔翁。”
      白妧心虚地问,“我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要知道,不评价别人的外貌是她一直恪守的交往礼仪。
      小苔重重地点头,眼神真挚,“你还说他在看你,一看就是心术不正,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
      白妧再也无力问下去了,感谢你小苔,你还真是事无巨细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绝望了,就连心腹小苔都说是赵霈救了自己,许是自己记忆中真的就记错了这一段儿,泷江之上真是他救了自己也说不定。
      她更加确信这是一场梦,梦境和现实有所偏离也是能理解的。
      日头西斜,天色渐暗,虽然空气中已经褪去了白天的暑气,白妧却依然心浮气躁。
      小苔依旧捧着肉块跟着她,问:“小姐你要去哪里?”
      “去祠堂。”她叹了口气。
      白家的园子很大,祠堂里设了他们白家的祖宗排位,也供了神灵尊位,小时候他们兄妹是常常被罚跪祠堂的,说是罚跪其实是串通起来糊弄父亲的苦肉计罢了。
      以往她只要哭一哭求一求,再加上母亲从旁替她说几句好话,父亲就一定会心软放他们出去。
      可是她立在廊下望着天,直至暮色已经完全模煳,天空没了色彩,母亲依旧没有来叫她吃饭,小苔那个家伙也说要去喂小乖就再也没有回来,没良心,怕是自己去吃东西了吧。
      “嘎吱”一声跨院的门被人推开,她刚才正在出神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了跨院,她站的这位置正巧对着门,这时再想跪回屋里去已经来不及了,趁着夜色她仔细辨认来人。
      来人一路走一路小声地喊她:“妹妹?”
      想是天黑看不清楚路,他没走两步就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下,踉跄两步就扑到了她面前。
      上一次离家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后来更是没有家人们的一点消息,此刻看他狼狈的样子又觉得很好笑,一时间搞得自己又哭又笑。
      “哥哥!”
      她心里笃定白朗一下学就一定会来看她,所以一直堵着一口气在等,“白朗你差点就再也看不到我。”说着,委屈巴巴地朝哥哥张开手去,不只是几年后还是今天,又是跳楼又是落水,可不是差点永别了吗?
      白朗的样子和父亲很像,身姿挺拔,他有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浑身淡淡散发出一种清冷坚毅。与她自幼亲密,连忙抱了她摸摸头安慰道,“别哭别哭,妧儿今天一定吓坏了。”
      他的妹妹是娇滴滴长大的,家里人谁也舍不得打一下骂一句的,她哪里见过今日那种情形,必是吓坏了。
      当时落水究竟是如何她一点也想不起了,一觉醒来之前也不是这个梦境,既然哥哥说自己怕极了也不好说自己不怕。
      白妧只得打着哈哈敷衍,“那水里冷极了,我就一直往下沉,我怕极了我怕再也见不到白朗你。”
      任何时候白朗都愿意自己在妹妹心中地位排第一,妹妹这样不着痕迹地拍马令他男子汉保护欲油然而生,他微笑着又摸了摸妹妹的头。
      可他又摇了摇头轻声劝道,“那可要好好感谢人家赵公子,要不是人家你可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刚才听母亲说起也吓了一跳,你胆子也忒大了,竟一个人跑出去了,算了算了,过两日正式的龙舟会你也别去了,省得母亲担心。”
      一年一次的端阳龙舟会,济阴最热闹的盛会之一,再活一次她依旧是个爱凑热闹的心,她怎么能不去?可她现在的重点不在龙舟会,她注意到白朗刚刚又提到了赵霈,不禁问道,“你也瞧见赵霈了?”
      白朗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过是与我一般年岁就敢下水救人,当真是勇气可嘉。你不该这样直呼人家的名讳,叫声哥哥也是好的,好歹比你大几岁。”
      白妧却张口就来,“不是你说他看着不像什么好东西吗?”记忆中哥哥是说过这话,不过不是这时说的,到底什么时候说的她也不记得了。
      白朗挠挠头,“那不是我从前不认识他吗?!今日见了倒觉得他不像从前他们说的那么畏畏缩缩。”一面说着随手递给她一样东西,一方帕子包着的甜馍馍。
      我也就是信口这么一说,感情你还真说过,她哼了一声接过来。
      有些倒胃口,还王子呢,要不是先赵王去世,他被流放到此,我们一家哪来的机会得罪这位大魔王。
      她现在饿得饥肠辘辘,直接掰开吃了起来,“吃东西呢,别提他好吗?一提他便有些倒胃口。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我们家的钱呢?白家有钱是整个济阴都知道的,他来打几杆秋风也是好的呀。”
      白朗下学回家见到了赵霈,妹妹不在旁边搅合大家倒也没那么尴尬,说了一些场面话,母亲还准备了许多礼物感谢赵霈,都被他一一拒绝了,总觉得他不是像妹妹说的那样,是为了白家的钱财才救的这位白小姐。
      赵霈的谈吐不卑不亢,并不因为自己是流放之身便自轻自贱,论起时事反倒是意气风发,很多见解独到父亲都刮目相看呢。
      白朗还想替这位新朋友贬驳几句,“我觉得是你和赵公子有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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