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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任侠拿着药进来的时候陆林深已经坐好等着他了,他瞥了陆林深一眼,把葡萄糖打开递过去,然后便起身挂吊瓶和针管。

      陆林深一口喝了瓶中甜腻腻的药水,把空瓶子放到桌上,只当是没看见任侠凌厉的眼神,撸起左手的袖口,乖乖把手伸了过去。

      任侠却没理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针管,一副不疾不徐的淡定模样。

      陆林深不耐烦的又朝他伸了伸手,催促道,

      “你抓点紧,轻点扎,留了印子我再收拾你。”

      “瞧你那点出息,打个针还怕被你老婆发现,你又不是跟我这偷情来了,心虚什么。”

      “少废话,快点。”

      任侠瞪了他一眼,俯身在他手腕上绑好橡皮筋,又涂上碘伏,拿起针头对着陆林深突出的血管狠狠一针下去,痛的陆林深皱了一下眉头,随后解开橡皮筋,在他手背上粘好胶布,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看了眼陆林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怎么样陆院长,我基本功还不错吧。”

      陆林深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针眼处到现在还有些胀麻的感觉,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闪过无数脏话想要口吐芬芳,刚一开口,却是一阵咳嗽。

      “咳咳。。。咳。”

      任侠敷衍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了口气,陆林深缓了缓,抬头看向任侠,眼角咳得有些泛红,想吼奈何没有力气,最后只得弱弱的说了一句:“你就是这么对待病人的吗?”

      任侠闻言耸了耸肩,边收拾东西边说,“怎么会,这可是我们陆院长的专属的待遇。”

      随后便站起身,甩给陆林深一个毯子,“躺下休息会吧,滴完了我叫你。”说完走到门口,刚准备出去,余光里却瞥见某人不安分的手已经摸上调节点滴速度的旋钮。

      这人怎么就这么贱呢?

      他几步跨回去,一把拍下陆林深的手,然后把滴速重新调了回去。“能不作吗,还嫌自己不够难受吗?”

      陆林深没想到会被抓包,自知理亏,也软了语气,“再快一点就行,遥遥还等着我呢。”

      “等个屁,人家根本就不想见到你好吗。”

      。。。。。。

      陆林深闻言,眼神暗了暗,自嘲般的轻笑一声,“。。。可是我想见她啊。”

      任侠看他这幅样子,知道自己说重了话,心中有一丝不忍,干脆转身扬长而去,“随你便吧,反正难受的不是我。”

      陆林深低头笑了笑,抬手重新拨快了旋钮。

      他真的想她了,离开一会就想的不行,得赶紧回去见她的那种。

      沈舟遥出事那晚,他刚下了一台紧急手术,拿起手机,上面有5、6个未接来电,像是预感一般,莫名就慌了神,心里涌起阵阵不安。

      他赶紧拨回去,接电话的是中心医院急诊科的护士,告诉他沈舟遥出了车祸,现在还在抢救。

      嗡的一声,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车祸?抢救?

      这些他平日里见惯不惯的词汇,为什么会跟他的遥遥扯上关系?

      陆林深挂了电话后疯了一样的往医院赶,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来的手术服和拖鞋,一路上不知道闯过了多少个红灯,手放在喇叭上不停地拍着。

      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可是他做不到,脑子里不断响起沈舟遥给他打电话时的声音,平日里一向清亮的声线染上了几分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是生着病的。

      明明知道她在生病,明明知道她一定是很不舒服了才会给自己打电话,让他来接她,可自己却让她一个人回家。

      外面这么冷,雨下这么大,她一定是等了很久都没有拦到车才会去自己开车的吧,本来就生着病,又淋了这么大的雨,遥遥她。。。一定很难受吧。

      可他却不在她的身边。

      就连现在,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生死未卜,门外连一个等她出来的人都没有。。。。。。

      都怪他。

      陆林深赶到抢救室时,沈舟遥刚好被推出来,他赶紧迎了上去,抬起一只手,颤抖着抚上沈舟遥苍白的脸颊,心痛到刚一触碰就收了回来,仿佛稍一用力她就会碎掉。

      他突然觉得眼睛酸胀,一路上强压着的恐惧和紧张,在看见沈舟遥了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时,悉数向他袭来。

      泪水陡然从眼眶跌落,沿着脸颊,在他瘦削的下巴上挂了片刻,他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仓皇的低下头,抬手抹掉,转身去找医生。

      护士们推着沈舟遥进了病房,医生看到陆林深先是愣了一下,方才开口讯问,“病人家属?”

      \"对,我是她丈夫。\"

      那医生打量了他一下,“本院的?”

      陆林深摇头,“不是,我太太情况怎么样?”

      医生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她流产了,两个月,失血过多,应该会昏迷几天才能醒,外伤不算太重,腰椎轻微骨折,好好休息就能恢复过来。”

      陆林深身体晃了一下,痛色和震恐几乎是瞬间便占据了他的双眼,好看的眸子重有泪光开始闪烁。

      他拖着双腿退了几步,脱力般的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下去。

      医生见状问道,“这位先生,你还好吧。”

      陆林深没有回话,只是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低垂着头,目光落在地上的某一点,没有焦距。

      又过了一会,陆林深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一样,一张口便只有酸涩在嗓子里翻涌,然后窜上鼻腔,冲击眼眶。

      他弯下腰,手肘抵着膝盖,双手掩面,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那位医生走过来安慰的拍了拍他,见多了家属的悲伤,早就可以控制自己不与他们共情,只是现在看见陆林深穿着手术服,一身狼狈的坐在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开口安慰道,“干咱们这行不容易,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别太自责。”说完便离开了。

      那天晚上,陆林深在走廊里坐了很久,等他收拾好情绪,理清思路,已经是夜里两点了。

      他撑着腿站了起来,面上除了苍白外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稳了稳身形,便抬步走出了医院。

      大雨倾盆,晦暗幽深的夜色里,陆林深信步走着,身上单薄的手术在他出门的瞬间就已经湿透,湿答答的贴在他的身上,街道空空旷旷,男人的身影渐渐在雨水中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已然露出一抹亮色。

      似乎是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陆林深停了步子,弯下腰的瞬间呕出一口鲜血,随后便是一阵呛咳,他双手撑着腿,目光落在地上,刚才那片血色很快便融进了雨水,随后消失不见。

      他笑了笑,缓缓直起身体,走到路边,拦车报了地址后,便靠在后座闭上了双眼。

      陆林深到了家,先是拿钱付了车费,然后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又整理了一些沈舟遥的衣物和生活用品。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夜里的慌乱和狼狈早已不见,只剩近乎机械的冷静。

      早上八点半,医院开始了正常的运转,陆林深给沈舟遥办了转院,在去春晖的路上,他联系了沈舟遥所在的报社,帮她请好了长假,又交代助理把她的车送去维修,之后便没有再开口。

      到了春辉后,安顿好沈舟遥他便直接去了会议室,里面的几位医生在她的病例转来后就赶了过来,正在确定治疗方案。

      陆林深进去,点头示意,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医生们很快便确定了后续的治疗计划,随后看向他,询问是否还有什么意见。

      陆林深愣了愣,像是刚从沉思中抽离,摇了摇头,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遥遥。。。就拜托各位了。”

      不同于往常的沉着和淡定,陆林深此时的声音有些无力,声线微微发颤,言语间是不加掩饰的恳切,甚至是请求。

      在座的人均是一愣。

      他们这位年轻的院长,一向都是从容镇定、冷静自持的。

      不管是遇到棘手的病例,还是面对医院的危机,他都从未在人前露出过任何紧张慌乱的神色,永远都镇定而缜密的分析着眼前的局势,提出应对方案,而后解决困难,不曾表现过丝毫多余的情绪。

      而今天,脱下了白大褂的陆林深好像不再是那个年轻有为的春辉院长、那个医术高超的心外天才。

      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家属,憔悴又无助。

      主治医生赵楠最先反应过来,说道,“放心吧,交给我们。”随后便带着众人起身离开了。

      会议室里恢复了一片静谧,陆林深在椅子上又坐了一会,就去了沈舟遥的病房。

      那是从得知沈舟遥出事后,他第一次坐下来好好看她。

      苍白、虚弱,面无血色、病容憔悴。

      他突然发现到原来心真的是会痛的,他看着沈舟遥无意识蹙起的眉头,觉得像是有一双手在自己的心头不停的拧着,胸口传来阵阵绞痛。

      陆林深缓缓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的眉头,却在将要触到时弹开,一点点收了回来。

      他不敢碰她,怕弄疼她,怕惊醒她,更怕伤害她。

      可他已经伤害她了不是吗?

      心疼和愧疚像是酷刑,从见到沈舟遥起,每时每刻都在凌迟着陆林深的意志。

      沈舟遥昏迷的三天里,他就这么守在床边,寸步不离,滴水未进。短短三天便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眼底泛着青色,瘦削的下颌上也已经生出了胡茬。

      沈舟遥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憔悴的陆林深,满眼的血丝,看上去累极了,她缓缓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下一秒便被一双滚烫的手紧紧握住。

      陆林深攥着沈舟遥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蹭着,黑亮的眸子里泛着水光,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满是庆幸和怜惜。

      他低头在她掌心轻轻扣下一吻,再看向她时,神情里是毫无掩饰的脆弱和疼惜。

      “疼吗?”他声线发颤,沙哑的嗓音里竟带着些哭腔。

      彼时沈舟遥刚醒,意识尚不清明,只记得自己开车回家时出了事故,如今躺在医院里大概是伤得不轻,周身也不断传来丝丝麻麻的痛意。

      可在看到眼前男人的模样时,却下意识的不想让他担心难过,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疼。”

      后来,在沈舟遥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知道自己在那晚失去了什么后,才恍然明白那天陆林深看着她的眼神,还有他问的那句话。

      疼,好疼,特别特别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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