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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时间就这么滑了过去,纪缓的日子和她的手机保持了高度一致的默契,都这么无声无息地——不管手机怎么地被不停地开机、关机、拔出、打入……以试验其是否具有基本的通讯功能。
      跟着身体被打开的那一点点卑微的企望,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纪缓在某个清晨,对着镜子中眉眼黯淡的自己,突然泪流满面,举起手表说:
      “现在是8:07分,纪缓,我再给你15个小时53分钟难过。今天晚上12点钟前,如果他仍然没有电话来的话,请把记忆调回到遇见任思源之前。”
      结果证明,大清早对着镜子许愿是极度自虐以及邪门儿的:早上刚进办公室就被财务经理抓进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因为失魂落魄的纪缓在做报表的时候,漏了整整两天的数据。然后花了大半天重新做表、调表。刚刚弄个大概,一个懒腰没伸直,就被财务经理卖人情,把她借给人事部搬中秋节礼品。纪缓呐呐地说:“我还没吃中午饭。”
      谁知凌志云把眼一瞪:“现在几点了?啊?你自己看看!公司两点钟就结束午休,这个时间你跟我说你要去吃饭?行啊,记旷工吧!”
      纪缓再桀骜不驯也知道这个时候顶嘴是不智的,即使明知这死胖子是在公报私仇。何况三十次的面试经验极大程度地催毁了纪缓对外面世界的精彩度的信心,于是,饿得前后胸无缝链接的纪缓晃晃头,推着小推车去了停车场搬月饼。
      凌志云一副猫头鹰表情,跟在纪缓后面吆三喝四,纪缓塌了肩膀,把偷块儿月饼填肚子的想法彻底地掐碎在了食道。悲哀地想:其实人生最悲惨的事不是我爱的人不爱我,或者是爱我的人我不爱,而是我守着一堆月饼却饿死了。
      凌志云这混蛋,时间掐得刚刚好,等纪缓搬完最后一车月饼,正好听到下班卡钟铃响——加班补助没戏了。
      站在人头涌涌的地铁车厢里,纪缓抱着安静了一天的手机,突然发现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没有了,承诺的时间只剩下五个小时不到,折磨了她一整天的饥饿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回到清冷的家里,纪缓没有亮灯,却把所有的窗通通打开。纪缓记得,小时候在上海,这个时间已经是秋天了,法国梧桐总是最准时掉叶子的那一个,澄澄地铺了一地,让人无端端就可以伤感。可是,在这里,快中秋了,空气里仍是蒸蒸的暑气,连带着难过也是钝钝的。窗外不知道谁家在放《帝女花》,摊坐在沙发上,心脏跟着那一句“落花满天蔽月光”扬了起来,旋即随着高胡一挫一挫地跳着,一下比一下无力,静静地听,脑子里一格一格地往回溯着跟任思源的相处的一个个细节。纪缓不由得惊叹,原来那么多的过往,她都记得那么那么的细致和清楚。可惜,两个人的往事,记得的,只是她一个,所以,连带着这些回忆也变得寂寞。
      相比这跌宕诡异的一天,十二点来到的时候显得太过寡淡无味,纪缓不知道全世界,这一刻,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以这样绝望地心情在倒数,她只知道,她的的世界,关于任思源的这一章,从此以后,死寂一片。
      即使是第一次面对,纪缓却是知晓自己的这一段是混乱了的了。只不过,她以为,只要自己跟自己叫停了,一切的悲伤、犹疑就会如同她的许诺一样嘎然而止。她根本不知道,那些黑暗的情绪根本就是高速行驶的SLK上坏了的刹车,不管怎么踩都于事无补。
      星期六早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时,纪缓困难地伸出手抓过来一看,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小缓缓!”电话里欢快的声音,纪缓眉头一松:
      “啊,TOM!”
      “CAT!”
      想到电话对面那张俊脸搭拉成圣伯纳倒八字的样子,从善如流的纪缓微微笑起来,决定不告诉他,刚才她是故意的。
      “算了,以后你叫我中文名吧,苏微尘,微尘千里的微尘。”
      “你的名字好特别。”
      “不觉得啊,跟你的名字没差嘛,如果非要说什么不同的话,那就等我们两个有负面新闻的时候,报纸卖出来的新闻上,我的是苏X尘,你的是纪X。”
      纪缓默了,胸臆中暗自赞叹:多别致的脑袋。
      “呃,我还是叫你TOM吧。”被口水呛到的纪缓老实地说。
      “随便吧。今天休息吗?想找你帮我做做模特,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昨天太累了,今天想休息一下。”话一出口,纪缓不期然地想起任思源家的地板,脸就红了,暗自庆幸苏微尘在电话里看不见。
      “没关系啊,你现在可以继续睡觉,我只需要你睡饱以后,四点半跟我去一个地方外拍就可以了。”
      苏微尘倒不觉得到自己语气里有太明显的拐带意图,那头纪缓自顾想起人家最后帮自己免了婚纱干洗费的恩情,原本应该很矜持的第一次男女约会就这么波澜不惊地敲定了,两人约好四点半在剧院家属楼洞下见。
      远远见到纪缓穿着黑色大T恤和短裤,脚上踢着一对人字拖在二胡声里一摇一晃地逆着光走来时,苏微尘眼角一跳,如果他的国文家教在的话,或者会告诉他这就是: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
      “你手机坏了?”
      苏微尘一边开车一边斜着看了一眼纪缓强迫症一样第七次把手机关机又再开机。
      纪缓摇头:“习惯了。”
      “为什么感觉你有点儿不一样了?”苏微尘思索的样子难得显出几分稳重的男人模样,纪缓即使现在心如鹿撞,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枚很具规模的帅哥。
      “有什么不一样?没化妆吧,大概。啊,对了,我没化妆!怎么办?”
      “没关系,你很漂亮!”苏微尘微微一笑很倾城,纪缓很没节操地红了脸,加上鲜有人这么当面指出她是美女的事实,不知所措起来:
      “哪里哪里。”
      苏微尘腾出一只手在纪缓脸上比划:“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每一处都很美,轮廊深刻,线条优雅。”
      偏这厮调笑的语气配着一本正经地表情,让纪缓分不清这人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彻底失语。
      车程不长,置身在一条废弃的铁轨上时,在车上扮了半天鹌鹑的纪缓终于心潮澎湃起来:有生以来,第一次离“艺术”俩字儿那么近啊啊啊!
      苏微尘不太明白纪缓匍匐在艺术圣殿的门口激越的心理活动,只是看见她眼睛出奇的晶亮,象宝石一样异彩流动,不再迟疑地掏出相机拍了起来。镜头里的纪缓那光彩照人的一刻其实非常短暂,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摆POSE,一发现被苏微尘的镜头对住,纪缓就无措得很。于是苏微尘就让她什么造型都不用摆,只管沿着铁轨一路往下走,随便想什么就想什么,只要不看镜头就好。于是纪缓的眼神定在一处,很快就散了黄儿。苏微尘小心地呼吸,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直拍到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都挣扎离开,苏微尘这才招呼苏畅往回走。神游了许久的苏畅有点儿讪讪地:
      “我是不是挺笨的?”
      “不会啊,挺好的,很放松。”苏微尘一边收拾器材,一边安慰纪缓。纪缓蹲下来看了一会儿,就帮着拆镜头,收脚架,拎反光板……
      苏微尘忙中抽闲地抬起头夸了她一句:“聪明!”
      纪缓乐呵呵地眯起了眼。
      “至于高兴成这样儿吗?”苏微尘看她那张猫脸好笑地问。
      “嗯!从小就没怎么被人夸过。”纪缓手下不停。
      “为什么?夸你很容易的事啊。”苏微尘眉尖聚拢的样子很有点儿可爱,纪缓略略想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的,平时没觉得怎样的东西,现下细细地向着苏微尘道来,纪缓竟然真的感到有那么一些委屈。
      “那你男朋友呢?”
      纪缓手指一僵,骨头都发出“卡啦卡啦”的声音。
      “没有,我没有男朋友。”
      “没有挺好的。”纪缓的不自在没有逃过苏微尘锐利的眼睛,只是,他仍然一笑,风清云淡。
      纪缓没听清楚,抬头想问他说什么,正好逢着苏微尘倾过身去拎角架袋,下巴刚刚从纪缓的头顶滑过,发丝擦过他的皮肤,那种麻酥酥的感觉让苏微尘眼睛眯了眯,嘴角笑意更甚。纪缓望着他的脸有一忽儿的失神,想:他应该跟任思源一样高吧。
      “小缓缓,你透过我看到另外一个男人的表情太不收敛了,我很受打击哎。”
      纪缓被成功“叮”到,笑得有些不自在,嘴巴自动吐字:
      “你们真的好象差不多高。”
      “那他一定不够我帅。”
      “怎么会,任思源从小就是小帅哥,长大了就是大帅哥!”护犊子的纪缓从来就听不得任何人说任思源不好。不过苏微尘受惊的表情还是让纪缓很内疚,慌不择言地说:
      “其实你们是不一样的帅啊,你帅得很惊艳的,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被你电到了,真的!!!”
      苏微尘皱了皱眉头,烦恼地想:这女人说谎的时候眼睛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乱转?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昧着良心呢,真比那实话更让人受伤。
      不过,这个叫任思源的名字很熟悉啊,随口就问:
      “前男友?”
      纪缓被吓到的表情让苏微尘开心得不得了,尤其是那个“前”字,让苏微尘眼风明媚,但是他不想给她失神的机会,立刻话题一转,说为了感谢纪缓的劳动,他得请她吃晚饭。想到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力气回去淘米、煮饭什么的,纪缓一点没推搪地接受了苏微尘的提议。苏微尘暗自感叹,貌似把这姑娘骗去卖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在茫茫红尘、纷挠乱世中,她居然就遇上了他这么一个心术颇正的青年,还真是家山有福啊啊啊啊——
      脸上一湿,下雨了。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车停得不近,附近一片空旷,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好在摄影包都是防水的,苏微尘背好摄影包,脱下外套盖在纪缓头上。谁知纪缓不慌不忙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把雨伞,啪一声按开,在两个头上开出一朵花来。
      “啊,你居然知道今天会下雨?!”苏微尘抬起头衷心赞美。
      “不是,我的包里从来都会准备一把伞。”纪缓笑这人真是大惊小怪。
      苏微尘侧过脸眼光掠过半旧的伞面上却清晰如初的压痕想,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习惯了总是一个人的才会总在身上准备一把伞呢?只是因为知道永远不可能等到给自己送伞的人?还是雨伞外的女人,注定了雨天就不能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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