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玲珑玉盘琥珀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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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炎炎,叠影荫荫,日头虽被盘虬的枝桠挡住不少,却依然炎热。至于丝毫得不到树木荫蔽的上京街市,更是行人寥寥。
今日自城门到城东定远侯府的街头却是人满为患,熙熙攘攘。
临街的茶楼酒馆,那座儿都排到几十号外去了。
二楼一靠窗的茶客见到此景,心生疑惑,叫住小二道：“今日上京是有什么事儿吗？”
小二道：“这位爷,您是刚来上京吧,今个儿可是沈小侯爷回京的日子！”
茶客一惊,忙问道：“可是那班师回朝的沈大将军？”
小二自然乐意说下去,却见那掌柜的瞅见了这边,隔空剜了他一眼,小二当即噤了声,忙手中的活儿去了。
临座一桌的茶客见状,对他道：“你不如听听那说书先生讲的。”
这茶楼中间有一天井,那茶客朝着楼下努了努嘴,道：“正讲到沈小侯爷呢！”
那说书先生说得唾沫横飞,抑扬顿挫,还不时狠狠地拍下桌子,似是为了引人注目似的,所幸他讲的倒算清楚,茶客便也听了两三句入耳。
“崇祯元年秋,羌人又犯我大晋西北！新帝刚刚登基改元,朝中无可用之人,就在这时——”
说书先生猛地拍了下案,茶客心里抖了三抖。
“定远侯府的小侯爷亲自向皇上请命出征,皇上与小侯爷多年同窗之谊,情同手足,大军出征当日还亲自送行。”
“果不其然——”
说书先生又拍了下桌子。
“如今不过二年六月,沈小侯爷便率我大晋八万骑兵破敌无数,势不可当！”
又是一下。
“所以说,沈钧其人不但文可安|邦,当得上先帝一声‘永安珠玉’,武艺也是无人能敌,当真是文武双全——”
啪,又是一下。
“只可惜呐,边关战事吃紧,小侯爷今日归来,堪堪赶上生父的七日之期。”
说书先生叹息一声,又道：“不过——”
“啪！”
茶客自觉要被这拍案声震聋时,说书先生突然噤了声。
不仅如此,四周的听客也纷纷伸长脖子往外头看。
“将军来了！”
茶客闻言,也拼命伸长了脖子往外瞅。
只见那远处乌压压的人群里,远远行来几匹鹤立鸡群的高头大马。
马上几人皆身披甲胄,为首一人生得极为好看。
茶客才疏学浅,肚里也倒不出二两墨水,便也只能说那沈小侯爷生得好看。
若是让他再加一句,冥思苦想老久,也只能再添上这样一句——
仿佛他生来就该被这锦绣簇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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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城东,人群比起城门那里少了些,屈畅策马上前几步,问道：“将军,先回侯府吗？”
沈钧嗯了声,反问道：“不然去哪？”
屈畅笑了笑,道：“也对。不过我听说,宫里不是会有接风宴吗？”
沈钧道：“晚上才开宴,先回去休沐。”
屈畅有些疑惑道：“听军中几人说将军和皇上关系很好,将军不去先见见皇上吗？”
沈钧脸上笑意淡了三分去,微微一顿,才笑骂道：“就你话多。”
二人虽一个劲儿在搭话,但脚步也没停,话音刚落,转瞬就到了侯府。
门前的白绸子还未取下,沈钧翻身下了马,把马交给了侍从,自己第一个冲进了府,进了灵堂。
进了灵堂,沈钧却只是草草一拜就溜去了灵堂后面。
一位披麻戴孝,挽着丧髻的女子跪坐在草席上,眼眶微红。
沈钧喊道：“姐！”
女子闻言转过身来,见到是他,才勉强做出个笑容来,道：“钧儿回来了。”
沈钧道：“回来第一个看姐姐来了。”
沈梓闻言笑了笑,清瘦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喜色。
“一路上舟车劳顿饿了吧,我今天早上做了发糕,用荷叶包着蒸的,在小厨房扣着呢。”
沈钧咧嘴一笑,道：“还是我姐最疼我,不过今个儿吃不多,晚上宫里还有宴会。”
沈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先去看看小久吗？”
沈钧急道：“姐！你怎么还这么叫……”
沈梓抿了抿唇,道：“钧儿你要记得,小久可从未这么想过。这半年多,他可是想你想得紧！”
沈钧压低声道：“姐,到底是不一样了。”
沈梓轻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沈钧道：“姐,晚上宫里还有接风宴,我先行一步,稍作休沐了。”
沈梓点点头,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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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国力强盛,皇亲贵胄皆喜奢靡,宴前注定是要先上歌舞的,多年以来倒形成了传统,。
恍若从盈盈画卷中走来的美人微蹙眉峰,轻旋裙裾使其划起灵动的弧度,宽大的水袖上下翻飞,席间莺燕之声不绝于耳,却无人在意殿中央的如云美人。
沈钧作为接风宴当仁不让的主角,自然是坐在主位下首,此时他刚好便能听见主位之后宫人们的对话。
“这开席快半个时辰了,皇上怎么还没来？刘公公焦急地对一个宫女说,“快点去看看。”
席间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沈将军的接风宴上圣上迟迟不露面,他们估计又开始自作聪明地揣摩圣意了。
蓦地,甘露殿外突然传进来天子先驱拖着长拍子的一声“皇上驾到”。
不多时,一抹明黄的衣角便先飘进了殿门。
席上赴宴的百官、皇亲皆俯身行礼,殿上随即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平身”。
沈钧抬头那一刻,脑海中突然空了一瞬。
记忆中那个少年此时正坐在轮椅上被宫女推着过来。
他……他的腿不是早就好了吗？
皇帝淡淡地道：“朕旧疾突发,让诸位久等了。”
语罢,皇帝便被宫女推至大殿上首。
主位上还有级台阶,皇帝被人搀着慢慢迈步上去。
沈钧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切,从之前的失神中回过神来,他如今越来越看不懂谢温久在搞什么了。
席间觥筹交错,旁人都清楚沈钧不能喝酒,倒是没人来给他敬酒。
不多时,却来了一名端着玉壶的宫女,向沈钧施以一礼。
“将军,皇上赐酒。”
沈钧皱了皱眉,斟酌片刻,起身对主位上的人道：“陛下,臣是真的不能喝。”
出乎意料的是,主位上那人竟点了点头,道：“将军既然不能喝,那便撤下吧。”
沈钧诧异地暗自看了上首那人一眼,他不信谢温久就这么放过他。
果不其然,谢温久放在案上的指节微微屈了屈，又道：“朕在上京,久闻将军骁勇善战,想来便是在西北待久了,过不惯关中的日子了。”
谢温久微微一笑,道：“来人啊,给将军上坛烧刀子。”
宴上的交谈声,酒杯的碰撞声彻底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
沈钧的手在暗处紧握成拳,谢温久果然是存心要让他难堪！
沈钧努力维持着从容的神色,道：“臣,谢皇上恩典。”
语罢,端起面前宫女斟好的酒,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