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背岭的故事》小院子和汪

7、一场大火

　　只见那个男孩子上下打量文滢一番，文滢还没做声，那小孩就问：“你一个人站在这院子里，不怕小宇吗？”文滢听他提起小宇，心里一痛，问：“你知道小宇？祖母告诉你的？”那小孩见文滢面色和善，点了点头，说：“奶奶说我要是到这个院子里来小宇会把我抓走！”
　　“是吗？”文滢声音听不出表情，那小孩又说：“不过我不怕，母亲说那是祖母骗我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小宇。”“没有吗？”“没有，是祖母不想我来找母亲和妹妹。”
　　文滢脸色苍白，许久没有做声，看着这孩子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说了一句：“母亲不在吗？我还是去找祖母算了……”说完就跑掉了。
　　院子里复又安静起来，文滢往前走了几步，从前住的那间屋子上了锁，也好，不必进去了。
　　文滢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回忆涌上心头，回忆又多热闹，现在就有多孤独。
　　文滢在院子里站了许久，觉得越来越冷，转身想走，刚迈开步子，突然听到西边那颗枣树树枝被雪压断掉下来的声音。
　　她突然想起来，那枣树的水缸旁边自己曾经和三个孩子埋下过一些小东西。
　　也是一个冬日，太阳出来了，没有风，积雪在慢慢融化，在屋内憋了许久的三个孩子走到院子里的雪地里，玩了一会儿，文滢说等雪化了，外面的人就可以开始翻地准备种东西了。
　　孩子们觉得有趣，自己也想种，于是小凤拿出一个银花生，老大便拿出自己的玉莲蓬钗，儿子也拿了一个枣形玉坠子，还专门找来盒子保存自己的宝贝种子。
　　终于，那颗枣树抽了嫩芽，三人开开心心地拿小花锄把东西种在了那个枣树下，就在水缸后面。
　　文滢又转身去了杂物房，拿来小锄头就去挖，东西埋得并不深，文滢小心翼翼地下锄，三件东西离得不远，文滢取出东西用手帕包了起来，地面和文滢的裙摆一样满是脏污，文滢又把土翻回去，想弄点雪来盖住，但那片雪地看上去还是很脏，文滢的手也很脏，她也不管了，径自回了房。
　　文滢又打水将东西和手干净了，又换了衣服，坐在床上看那些个小物件，说起来，自己这几年只顾自己伤心，对两个女儿是有所亏欠的。
　　吃完晚饭有人敲门，文滢开了，外面站着的女人不用多说，文滢就知道她是谁，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你肯回来了？”那人自顾自走进来。
　　“他回来了吗？”文滢没有回答她。
　　“他啊，可能还要几天，怎么了，等不及要告状？”那人进来拿起桌上茶壶漫不经心地看了看。
　　“你为什么要给我两个女儿家里写那样的信？”文滢忍不住问到。
　　“我不过是说出真相而已，你应该去问老太太这是不是真的才对吧？”她倒是个心直口快的。
　　“……”
　　“你倒真的沉得住气，要是谁这么对我女儿，我……”她想了想，住了嘴，毕竟这件事她也算有份。
　　“我是来和离的。”
　　“和离？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她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你怎么知道……”文滢住了嘴，对，自己一厢情愿想着和离，仔细想想，依田家母子的性格，的确不会同意……
　　“我当然知道，不说你当年的嫁妆那些良田铺子可都在他手里，就是这传出去的臭名声，他们也不会同意的。”见她喝了一口，又拿了一个杯子。
　　“那就休了我吧，那些东西我都不要了。”文滢咬牙，虽说对于罗家名声不好听，但文滢无所谓了，回去收拾东西就离开罗家，就当被逐出家门了吧。
　　“你还真是傻，自以为自己鼓足多大勇气，做出多大牺牲，你肯做，也要别人接受不是，休你？不可能的，这一年来我什么手段没使过，他们都不同意休了你。”她又给文滢倒了一杯，用手撑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你想怎么样？”文滢没有接。
　　“我嘛，跟你不同，眼里容不得沙子，敢惹我，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她说到一半，又喝了一口茶水，打量着文滢“我也不瞒你，起初我觉得，要是你来，我就告诉你，罗家离河很近，你可以不小心掉下去……”
　　“……”
　　“不过现在见了你，我倒不这么觉得了，我想，要是你能让老太太……”
　　“不行！”文滢猜到她要说什么。
　　“啧啧啧，看来你也没那么懦弱嘛，这不拒绝得挺硬气的，要是你能早点拿出这份勇气，也不至于被欺负成那样。”茶早已凉透，她不在乎，一饮而尽。
　　文滢握紧了手里的小东西，一字一顿：“只要你答应不再找她们麻烦，我保证，我不会再踏进田家一步，也不会让她们再打扰你？”
　　“让她们不再写信？不再踏进这个门？”
　　“这里是她们的家。”
　　二夫人对此嗤之以鼻，“你在说什么？什么家？扫把星的事还要我提吗？你家老二也就是看那边条件不错，她也能说上话，才想着有时候还要巴结，不然上次来谁会给他们好脸，你是没看到，母子二人目光全盯着那些礼品呢，得意什么？不就占着嫁了一个好人么，我就想办法毁了她，看她这自命不凡的千金小姐能得意多久。”
　　文滢着了急：“你能不能不要乱来，我会告诫小凤不要太张扬的，再说了，小凤有事对田家也没什么好处。”
　　“谁让她惹我的？我一步步走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忍气吞声看别人脸色过日子的，别说一个小蹄子，就是这老太太，要让我看脸色，也是不行的！罗文滢，我跟你可不一样，忍气吞声，任人欺负。”
　　文滢做了最后的妥协：“我不会来打扰你，也不会让她俩打扰你，只要你保证不再害她们。”
　　“我如果不保证呢？我就写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去告诉老太太和老田？扫把星的始作俑者可不正是他们么，你应该去找他们啊，找我做什么，真是好笑！”
　　“你！”文滢气急，握紧了手中的小物件。
　　“真是个无趣的人，我还以为你回来会有多难对付呢，行了，等老田回来再说吧。”
　　那位走后，文滢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有人敲门，是老太太派人来请文滢，婆媳两在暖暖的屋里相对而坐，婆婆看了看文滢，试探性的说到：“她去找你麻烦了吧……她性格强势，我们也管不住，如今你相公越发不想回家了，有什么事我也不敢说重了，怕她一生气就要叫娘家人来抢孩子走，你也知道，我们田家就这两个孙子了。”
　　“……”文滢知道，估计她俩的对话老太太都知道了，脑海里想起那人说的，她很想问问老太太，扫把星的事是不是真的。
　　见文滢没有说话，老太太又问：“文滢，你想回来吗？你回来的话，主母的位置还是你的。”
　　文滢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太太眯起眼睛说：“这个女人实在不是当主母的料，她来了以后，你丈夫更加不想回家了，天天在外面和人喝酒。”
　　“不，我不想回来……”文滢拒绝。
　　“我们会风风光光接你回来，昊儿你也看到了，他跟宇儿很像，你回来，她就是你的儿子，我保证，没人敢再挑老大和小凤的事。”
　　文滢想到那个孩子，猛地摇了摇头，不，她不想再回到这个宅子里，她宁愿从蜜糖湾跳下去。
　　“你说说你，就是太懦弱了，怎么能护住孩子，她跟你说老大是扫把星对不对？这事我可没往外说，只说老大的夫家是我选房表亲，于我们家有恩，扫把星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我甚至怀疑宇儿当时生病……要知道，那大夫也和她一样，姓余……”
　　文滢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间，灯已经灭了，她独自坐在床头，冷得发抖，夜已经深了，门外北风呼啸，文滢起身回到了曾经住过的院子，小心翼翼地推门，推不动，门被栓住了。
　　文滢又转到放榔头那间房子，有一小堆柴禾和木炭，她掏出火折子点着了，看火烧起来了，文滢又关门回到了曾经住过的房子，那女人应该睡着了吧，文滢默默挂上了锁，又黑暗之中，慢慢摸到老太太院子，外面真冷啊，这种天气应该没人想从被窝里起来吧。
　　文滢推了开了老太太院子里储物室的门，田家每年都会藏几坛好酒在这个屋里，文滢将大坛酒盖子全部打开，小坛子酒倒了几坛在地上，火折子丢进去满屋地窜起火苗。
　　文滢从偏门出了田家，在雪地里踩出一串脚印，不知走了多久，听见有流水声音，文滢顺着声音走过去，是一座桥，看起来河水很深，文滢从怀里掏出那三件小东西，翻身越下了桥，狂风依旧，扑通一声落水声之后，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这些雪花，落在地上雪白一片，而人抬头往天空看，却是灰蒙蒙的一片片，纷纷扬扬往下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