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存在的村落》一十五九

15、再见了，美人鱼（上）

　　“我真的很想找到美人鱼，你说她一个人的话，会不会寂寞呢？”
　　白雪一边在沙滩上翻着贝壳，一边自言自语。她听说将海螺贴近耳边，能听到海浪的声音，那能不能听到美人鱼说话的声音？
　　“怎么可能。”匹诺曹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她的想法。
　　“怎么不可能！”白雪争辩道，“也许在海底世界，海螺就是海洋生物的电话呢？”
　　匹诺曹不置可否的说：“海底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在书上看到了，人在海螺里听到的，除了风声，就是自己耳朵内血管里血液的流动声，跟海浪可没什么关系。”
　　“啊啊啊！”白雪气得大叫，“匹诺曹你可太不浪漫了！”
　　匹诺曹哪里管白雪的评价，现在他正忙着用沙子搭出一个木盒子。在他身边，每隔半米蹲着一个孩子，同样在折腾自己的作品。
　　今天，他们的活动内容就是堆沙子！
　　大家都参加了，只有白雪还在执著地寻找能证明美人鱼存在的贝壳与海螺。不过很显然，她今天的工作又以失败告终了。
　　“哼！”白雪有些气急败坏，“我不找了，回去了！”
　　辛瑞看了看手中即将成型的鞋子，最终还是放弃它，选择陪心情不好的白雪一起离开。
　　而那场堆沙比赛，最终是毛小蓝依靠小甲精准的计算，完成了一个令人赞叹的城堡，大家一致投票毛小蓝成为了冠军。这时的天际有些风雨欲来的感觉，大海也变得很不同，一层又一层的海浪不停翻涌，好似在生气。
　　善水的孩子发现要涨潮了，大家就都收拾收拾，一同离开了沙滩。
　　回去的路上，小勇还和毛小蓝说：“之前是连着半个月不下雨，现在又是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一场大雨。雨季要来了吗？”
　　毛小蓝随口说：“或许？大概几天前的那场雨就是预兆吧。”
　　回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午饭时间，但毛小蓝自从知道饭不是奶奶做的之后，就有些肆无忌惮，常常跑到厨房去点菜，奶奶知道了也不管他。
　　“请为我炸一份薯片吧。”
　　接到毛小蓝的请求，厨房立即开始了行动，灶台上起锅烧油，案板上菜刀正迅速地将洗好的土豆去皮切片，在大碗里浸泡出淀粉，再控干水分，等油差不多热了，将薄薄的土豆片倒进去——“刺啦”，油遇到水分爆开，慢慢地就闻到了土豆的香味。
　　毛小蓝觉得做菜也是一个很有趣味的事情，最近他很喜欢看厨房干脆利落地将原材料制作成美味的食物。仰赖小甲的帮忙，现在厨房会做的饭菜种类更多了。
　　就在他等着薯片二次高温油炸时，暂时安静的厨房总算让他听到了门外的喊声。
　　毛小蓝跑出去，门外是气喘吁吁的辛瑞。
　　她问：“毛奶奶在家吗？”
　　“在，”毛小蓝下意识回答，因为奶奶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但是立刻他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不，不在。她今天正好进山采药了。”
　　“那怎么办？”辛瑞都快哭出来了，她的神情也让毛小蓝很害怕，是预知到噩耗的那种抗拒。
　　“怎么了？”毛小蓝轻声问。
　　辛瑞说：“顾奶奶出事了。”
　　天空中还在积蓄着乌云，浓重得好像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从厨房传来的油香和料香都给不了毛小蓝安慰，他本能地觉得恐惧，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
　　“我们一起去瞧瞧，小甲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好。”
　　两人一同前往乌云最重的区域，顾奶奶的家。
　　村子里很多人都聚在了这里，有小孩子，也有许多老人。村长懂些医术，他正在卧室里查看顾奶奶的病情，出来的时候，白雪冲上去，问村长怎么办？
　　村长悲伤地将白雪抱紧怀里，行动已说明了一切。
　　白雪不能接受，她的身体笔直地转了一圈，看到了毛小蓝，拉着他进了顾奶奶的卧室。
　　这是毛小蓝第一次见顾奶奶，她真是一位漂亮的奶奶，即使身体因为病痛有些浮肿，但仍然不掩饰她的美丽。
　　顾奶奶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她看向床边的两个孩子，还对他们笑了一下，当然，即使她收起笑容时，嘴角依旧是向上的，让毛小蓝一见就很喜欢她。
　　白雪将毛小蓝拽回了神，她悄声对毛小蓝说：“你的手表能打电话吧？拜托你快点拨打120，奶奶……奶奶她……”
　　“不要打给医院。”床上的顾奶奶却阻拦了正要打急救电话的毛小蓝，她温和地看着两个人，说，“我不能去医院。”
　　“为什么？！您现在就需要去医院！”白雪的声音里混杂着哭腔与愤怒，她的身体也在说话时微微颤抖。
　　顾奶奶看到这样的白雪，眼底泛过悲伤，她说：“因为我不是人类。”
　　“我是鱼，一条美人鱼。”
　　顾奶奶牵过白雪的手，温柔地说：“所以我不能去医院，你懂了吗？我的小公主？”
　　白雪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她追寻美人鱼那么久，却没想到美人鱼就在自己身边。她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奶奶不想去医院的谎言，反驳道：“不对！我没有见过您有任何美人鱼的特征！您进入水中双腿也不会变成鱼尾！”
　　小甲却在此刻插话道：“拥有双腿的美人鱼，童话故事里不就有一个吗？”
　　白雪立刻看向顾奶奶，如果奶奶真的是那个小美人鱼的话，那么刚刚她的话该多伤奶奶的心！
　　顾奶奶没有顺着刚刚的话继续说下去，她看向毛小蓝，说：“这就是你的能力吗？”
　　她指的是小甲。
　　“是。”毛小蓝说。
　　毛小蓝有些手足无措，他读过小美人鱼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书本上时没有什么感觉，但出现在眼前时他立刻就体会到了那种不忍与心疼。
　　白雪与毛小蓝的关心让顾奶奶剧痛的心如同温暖的洋流淌过一样舒适，她终于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你们不用这样难过，我并不是那只小美人鱼。”顾奶奶的眼睛看着上方，好像跟着记忆回到了过去的那些年。
　　“我有一个很爱我的人类丈夫，为了他，我放弃了鱼尾与家乡。没有什么巫婆做的药水，只需要割舍掉从前的身份，我就能像一个人类一样来陆地生活，不会失去声音，走路时也不会像是走在钢钉上，只不过是，再也做不回人鱼了而已。”
　　“我自以为我付出的少，实际上看不到的代价才是最大的代价。我受到了水的驱逐，任何水都不欢迎我，因为我是一个叛徒。”
　　“后来经过了多久，我也不记得了，做人类的时间太久了，我都快要忘记我曾经是一条鱼，大海才是我的故乡。”
　　她伸出干枯的手，握紧白雪，“好孩子，不是我要瞒着你，只是，我真的是一条美人鱼吗？你看我没有鳞片，也不会变出鱼尾，或者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不是的！”毛小蓝听到这里，突然开口，“奶奶，不要怀疑自己！我相信您一定是一条美人鱼！”
　　白雪也坐起来，说：“奶奶，我也相信您！”
　　小甲在这时说：“您可以想一下，在您记忆中，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顾奶奶回忆了许久，才不确定地说：“我记得……在第一次上岸时，我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海浪形状的粉色贝壳，那是我爸爸送给我的成年礼物。我……我把它扔到沙滩上了。”
　　“后来我找了许多次，明明就在那棵歪脖子树下，但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我们会找到的！”毛小蓝大声说。
　　“对！”白雪也大声说。
　　“奶奶，你一定要等我们带着那块贝壳回来！”
　　“好，”顾奶奶温和地注视着两个孩子飞一样的离开，低声说，“早去早回。”
　　毛小蓝和白雪听不到顾奶奶的这句话，因为他们早就已经跑出了房门，院子里，孩子们之间的默契几乎不用明说，只是一个眼神，大家就都聚在了一起。
　　由小甲简单地将要做的事情说上一遍，全村的孩子都出动到那棵歪脖子树周围寻找一个海浪形状的粉色贝壳。
　　这时的天空已经入浓墨一般的黑，海水比早上的时候更加愤怒了，它用力地拍击岸边的岩石，发出巨大的声音，不远处甚至起了大浪，要扑向沙滩。
　　而顾奶奶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有海水一次又一次地向陆地冲击，想要卷走什么，只不过每次都是徒劳无功。顾奶奶在卧室里，听着一阵阵的狂风吹动窗户，心里正在为在外的孩子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