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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chapter 29 ...

  •   九月下旬。近百年前攻克耶路撒冷的一代名将丹克雷迪所建的高塔上,砖石再度为鲜血所染,只不过这一次,攻守方互换了。

      对于围城战的幸存者来说,几天以来,他们的动作逐渐精准,不再毫无章法,已经善于寻找萨拉森皮甲的破绽。他们熟悉人类的身体构造就如同屠夫熟悉他们待宰的羊,他们的眼睛似能透视出心脏在哪两根肋骨之间,大动脉流经何处,如何一剑刺穿两截脊椎之间的软骨而不磨损剑刃.....

      他们的耳朵也已经习惯了嘈杂的人声厮杀,现在听来就好比集市上的喧嚣一样平常,只是间或夹杂着几声投石机的巨石猛击城墙的闷响,如同夏日雷声。

      萨拉森人兵临城下前,他们的城防官巴里安大人先是坚壁清野,让城郊的人携带尽可能多的物资撤进城来,带不了的就地焚毁,并在城外沙土中挖下壕沟,作好射程标记。随后在组织守城中,他已不拘泥于森严的等级秩序,将城中所有拿得起剑的男丁召集在一起,封他们为骑士,授予他们保护弱者的责任与拱卫圣城的荣誉,与眼下隶属于他的圣拉泽罗骑士团与少数留下的医院骑士团并肩作战。

      曾经只是面包师、教书匠或者铁匠的长者教导着年方十二三的幼者(曾经是他们的学徒或学生,现在也是,只不过不教他们做面包、认拉丁文和锻铁了,因为只有一种职业,只有一件事能做),告诉他们哪里是致命死穴,哪里可以让敌人慢慢流血痛苦而死,哪里可以使对方失去行动力奈何不了自己,并教他们排出这三种部位的优先权,一击致命自然最好,其次是致残,最好不要怀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选择让敌人受尽折磨——只要他还能动弹就一定会想着杀死你。他们互相传授着经验,忙忙碌碌又其乐融融。

      真的,围城使城里的一切私人矛盾消弭了,大家都很乐意把后背安心交给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保护,对彼此无所保留。他们在生活的土地上作战,城墙后就是他们的家,没有退路,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因而能做到向死而生。临到阵前,只需一个眼神即可交换信任,为对方洒下的热血,即是守护彼此的神圣誓言的最好见证。大家俱为血亲兄弟,捍卫者与守护者的身份给予他们一种自豪感,使其悍不畏死,看见他人果敢英勇的行为都倍受激励,争相模仿学习,为了使自己活下来与拯救身后之人能够做一切事。

      现在已近黄昏,天色渐暗,大理石建筑被镀上一层介于蜜色与金色之间的光华,随着反光流动着、蔓延着,犹如泼翻的蜂蜜,熔化的琥珀,美不胜收却无人欣赏。因为又坚持了一日的守城者甚至觉得抬头远望都是浪费力气,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

      忙起来可能会忽视午餐,但晚餐一般没人会忘记。以往这个时候,双方会打算暂时告一段落——就算晚些时候萨拉森人可能会发起小规模夜袭,人声鼎沸的城墙上一下子鸦雀无声,谁也不愿再浪费体力了,除了伤者的痛呼偶尔打破沉寂,但这掷入沉静大海的小石子连一个涟漪也泛不起。大家往往拖着犹如超负荷劳作的机械般的身躯,仅凭与死神搏斗中赢回的灵魂与意志来操纵它踏上归途,一旦处在一堵墙的庇护下就瞬间倾颓,直直靠着墙根坐下,再也不愿站起。

      但是今天,城下的人似乎不打算这么做了。

      上午,尤其是中午,日头最盛的时候,攻城一方一把云梯架上城墙,就会发现炽烈耀眼的阳光晃得他们睁不开眼,接着墙头的长矛和密集的弩|箭劈头盖脸袭来,滚烫的石灰浆和燃烧的沥青倾泻如暴雨,迫不及待地迎接他们,决不予以喘息之机。如此,城墙下的壕沟里渐渐堆满了尸体。而到了下午,这种情况会有所好转,萨拉森人全力展开攻势,争取在下午到傍晚的这段时间里占据一些城堞垛口,然而多数情况下新月旗帜尚未插上便被那种加长型萨里沙矛和投下的标枪捅了个对穿。

      站在丹克雷迪塔的制高点上,巴里安看见黄昏时萨拉森方突然开始拼命反扑,就像退潮前的最后一个浪头反而最大,这一反常态,使守城一方措手不及。

      他们的弓箭手自墙下退后几步,站成一列,快速对准垛口校准完毕,组织了几场齐射给登墙前锋打掩护。密集、整齐的箭雨袭来,犹如疾风吹拂过的麦田,密密匝匝的麦子全向同一个方向同时弯曲。

      云梯与攻城塔楼上的人得令,趁此机会很快向上攀爬,让敌人进入自己的“射程”,然后突然掷出一个个黑色的小瓮罐,一砸上城墙就碎了。

      然而这瓮罐碎裂的声音却是所有人没有设想过的。千万条闪电在城墙上炸裂,千万只魔盒被开启,释放出无尽灾难。小瓮罐里盛满了暗色的粘稠液体,罐头一破就开始燃烧,火势虽小,但流到哪里烧到哪里,还弥漫出滚滚浓烟。有几人图手头方便,拿起搁在墙砖上检测挖地道传来震颤的水碗,直接将里面的水倒上去希望能浇灭如毒蛇般四处流窜的火苗,不料这么做使它的流动性更强,火焰窜得更高。

      “糟了。是希腊火!”巴里安见状,暗道不妙。这燃料是黑海沿岸特拉布宗等地产的石油,又加了树脂蜂蜡等作粘稠剂,即便倾洒在海面仍能燃烧,故又称“海上火”,用水自然不可能浇灭,通常来说是拜占庭海军的独门秘密武器,萨拉森人能够得到的仅为个中劣品,可这劣品也够他们受的了。“用沙!用沙灭火!”他率领几名部下离开了塔楼前往救火,一边大喊着,一边直接用剑翻倒沿途城墙上一个个事先布置好的灭火沙盆浇在火上,火势方有所减弱,但完全扑灭还是非常困难。

      油烤的“滋滋”声和火烧的炸裂声此起彼伏,随着瓮罐中的油脂在地上砸开了花,火焰炸开了昏暗的暮色,似要与炽烈血红的夕阳一争高下,它像藤蔓一样攀爬蔓延,红色中窜出黄绿色的光,飘摇而上,随风轻曳,犹如一团团妖异的花,又像蛇吐出的信子,隔着它映出人们惊惶扭曲的面容。烈火形成的激流不断游走,上空还有萨拉森人接连抛出的瓮罐,就好像“喀喇”一下抛出一条闪电,天罗地网,退无可退:他们置身于耶和华愤怒的烈焰中,雅法门到丹克雷迪塔这一段的城墙仿若将要毁灭的索多玛和蛾摩拉。

      有人的衣物被泼了石油点着了,扑地打滚想要灭火,却把石油蹭得更广,火势更加大,自己也燃成了一个火球,惨叫连连,难辨人形。事后有人称,他连四肢和头部都烧起来了,到处都是窜动的红色,惊恐张开的嘴反而像个黑洞。他们都说,尚未咽气就见到了炼狱的模样。

      希腊火燃烧后升起一团团黑烟使人呛咳窒息,越来越浓,城墙上的能见度快速降低,四肘尺外敌我不分,对下守势的优势所剩无几,且不论是否能够隔着浓烟精确投射矛枪,城墙上的人根本无暇他顾。

      这时,尚未被火焰殃及的丹克雷迪塔上缺乏防守,几个萨拉森前锋趁机攀了上来,将新月旗插上城堞,朝下面兴奋地欢呼着“安拉至大”,为大部队鼓气。

      绿底的镰刀取代了白底金十字,以燃烧的城墙为背景,在滚烫灼人的风中拍打振响。

      巴里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四日来萨拉森人“攻下”的第一座塔楼,还是城中最为闻名的一座,他们非常善于利用心理战术,这不仅仅是他们在耶路撒冷城墙上的第一个据点,更是他们在攻城上竖立起的第一块界碑——有第一块就有第二、第三块,完全抵消了他们在这场处于劣势的消耗战中的疲惫失落,以小胜鼓舞全军士气。

      不能让这面旗插在这里。

      这是他的唯一想法,于是他义无反顾地冲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无聊了。本章有明显逻辑不通之处,懒得改了,勿推敲。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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