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客栈有妖在》有鹿在野

20、上古遗珠（番外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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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夏天，青藏高原之上的风依然带着凛冽的冷意，从洞口呼啸而过。

　　“枪声停了，别担心，他们估计要撤了。”
　　黎均从未设想过，自己不过20来岁，差点就要殒身于离家千里之外的高原洞穴中。好在他一向乐观得没心没肺，此时还能神采飞扬地安慰另两名与他一起摔落洞穴的科研人员。

　　准确地说，他是为了救他们才摔落至此的。
　　黎均作为志愿者，参与了官方组织的高原动物保护科研活动。这几年高原上的盗猎违法行为猖獗，科研队的点儿太背了，万万也没想到例行林地巡查时，直接和盗猎团伙撞了个正着。

　　盗猎团伙原本是不慌不忙的，只是这些一贯只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的科研专家们先慌了。

　　突然遭遇，负责摄影的记录专员想也没想直接就把相机镜头对准了盗猎小队，领头的一下脾气就爆了，冲科研队的脚部扫了几枪，科研组员顿时兵荒马乱。

　　四处乱蹿中有人一脚踩空，眼看就要滚下山林，他本能地伸手拽住了身旁一名科研队员的手，那队员惊恐中也没拉稳，两人同时向后倒去。
　　志愿者黎均像头小猎豹一样扑了过去抓人，扑过去的同时他一把收起登山杖，落地后狠狠扎入泥土中，然而三人的落势太强了，仅靠登山杖抓地还是控制不住地一路滑下去。

　　好在林木还算密集，加上三人互相拉扯，黎均又扎了几次登山杖后，终于止住了下滑的劲儿。
　　然而祸不单行，好不容易稳住，那名科研人员挣扎起身时，又不知踩松了哪里的石块，竟轰然踩出了一处崩塌的洞穴来。

　　被两名尖叫着的科研人员拉着摔入洞穴时，黎均还止不住想早知道出远门前找老爹讨张平安符，兴许还能挡一挡这厄运。

　　洞穴很宽敞，但不算高，三人还是被摔得神志都有些懵了，黎均有两个人形肉垫，伤得稍微轻些。
　　“枪声停了，别担心，他们估计要撤了。”

　　他一边安慰两人，一边快速做了检查，在确定可以移动后，他把两人慢慢移开，靠在洞里石壁旁。

　　“免得上头又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像是为了验证他随口的预测，伴随着由远及近的怒吼和摩擦滑动声，又有一人滚落洞穴，竟是盗猎团伙的打扮，还带着枪！

　　此人落地后快速反应过来，枪口就对准了唯一还能站起来的黎均。
　　“我们只是做科研调查的！不是部队！”黎均毫不犹豫举起双手，眼神真切，用爱交流。

　　盗猎团伙又哪里看不出来，早在山上遭遇时，他们就看出这不过是支野外科研小队，只是没想到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专家教授们在看见有三名队员摔落山林后，竟然不要命地扑了过来硬刚，导致他被推倒了下来。

　　他们摔落的地方几乎就在洞穴口不远处，光线尚算充足，往里则是幽深看不到尽头的洞窟。
　　脸色黝黑的盗猎人员显然不想耽误时间，他的目标毕竟只是珍稀的野生物种，普通人类不在狩猎范围内，眼前这小白脸笑得傻兮兮的，犯不着拿他来祭枪。

　　盗猎人员喝令黎均面向石壁蹲下不准转身后，自行快速往洞穴口一瘸一拐地跑出去。
　　临出洞口前，这盗猎团伙的人黝黑干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冷笑，“你们只是运气不好被活埋，这是大山的力量，可怪不了我。”

　　说完他朝着已经松软的洞穴上方连开几枪，这几枪果然加剧了洞穴入口上方的坍塌，黎均即便反应再快，也来不及拖着两个同伴跑出洞穴了。

　　崩裂的碎石劈头盖脸压下来，黎均失去了意识。

　　然而这几枪又何止直接导致了洞穴口的坍塌，枪火的力量引发了连锁反应，石块破裂的声响由近及远，裂缝引起的“噼啪”声一路蔓延，来到洞穴深处一块巨大的墨绿石墙前。

　　看上去坚不可摧的石墙在连锁引致的压力下同样出现了裂缝，裂缝越来越大，由上往下，一股剧烈的晃动，石墙猛然炸裂！

　　巨大的石块轰然崩开，眼看就要摧枯拉朽般倾覆洞穴。
　　然而洞穴深处的时间却像戛然而止一样，四散崩落的石块忽然停止了滚落，堪堪漂浮在空中，有股看不见的力量，似无形的支撑，托住了所有崩落的石块。

　　在碎石与尘土喧嚣中，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洞穴深处，那理应只出现在神话故事里的上古物种游弋而出。
　　那是一条巨大的白龙，周身笼着淡淡的光芒，须发飘逸，体态轻盈，带着从遥远的过去，集人们万千想象中的威严面貌，沿石壁缓慢游动。
　　所到之处，碎石闪让；所游路径，流光溢彩。

　　直到白龙贴着洞穴上方游弋而出，洞穴深处的石块才轰然倒塌，填埋了所有的痕迹。

　　游至洞穴出口前，白龙缓缓停住，似乎犹豫许久，一声沙哑到了极点的、带着疑惑的女声响起：“……人……族？”

　　白龙肉眼可见地有些犹豫和迷惑，她一会在洞穴上方盘旋，一会又小心翼翼地俯冲下来，似乎很不确定，靠近了反复看着地底被压在泥土碎石下的三人。

　　这三人自然是被石块砸晕了的黎均和那两名科研队员，他们受伤颇重，脸上身上有血不说，身下的碎石泥土里，甚至也有血迹缓缓渗出。

　　嗅到鲜血气息的白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俯冲向地面，堪堪到达地面前，龙身上的淡淡光芒忽然盛放，照亮了洞穴内部。
　　光芒过后，一双穿着银白云锦绣鞋、属于人类的脚轻轻降落，踩在铺满了碎石的地面上。

　　白龙幻化而成的女子，白衣胜雪，一身劲装，不像闺阁中秀美的女儿，倒像是刚走出战场的巾帼，长发如瀑，面容姣好，是文字形容不出的强势美人，是幽暗洞穴里唯一的光。

　　“这是人族？”
　　“……不太一样了。”
　　白龙很是好奇，又有些懵懂，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海中那场惊动天地的大战中，可醒来后世间不知已过去多少年，如今看来，四周已无一丝海水的气息。

　　她慢慢伸出苍白的手，靠近与记忆中已完全不一样的疑似人族的鼻端。
　　“这男子还有气。”

　　单手轻拂，压在黎均身上的碎石泥土散开，白龙把手轻轻按在黎均的头上，缓缓输入一点神力。
　　刚才她被骤然惊醒，又幻化成人，在给奄奄一息的人族男子输入灵力时，封印已久的记忆翻涌而来。

　　历经千万年的封印，在给他人输入神力时，才真切地感受到自身力量的衰竭，勉强止住男子生命力的流逝，白龙站立不稳，一口鲜血喷出！

　　“我……竟已虚弱至此……”
　　“留存至今，又有何意义？”
　　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迷迷糊糊中，脑海里全是久远的记忆，神与魔最后的大战，龙族倾尽全力，惊浪滔天，世间雷火降临，烧进一切。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龙王在战死之前，把她封进巨石，压入海底的山脉之中。

　　“龙族……不能就此覆灭。”
　　“你是我们最后的念想，要活下去！”

　　神族与魔族最后的大战，惨烈而决然，两方都几乎全军覆没。
　　神迹的时代落幕，人族自此崛起。

　　父亲最后的话语犹在耳边，惊惧与愤怒散去，仅剩绝望无边的悲伤。

　　嘴里有丝丝的甜味，白龙从迷糊中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拭擦她的脸，未及完全清醒，已经毫不犹豫一掌推开身边之人。
　　黎均撞在身后石堆上，闷哼一声，痛得眼前一黑，差点又晕死过去。
　　但他很快稳住身体，也不管自己满身血污，形容狼狈，朝面前的美人咧开白牙，灿然一笑，“你醒了，真好呀！”
　　……

　　之前黎均就是在剧痛中醒来的，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活埋，他记得那个盗猎团伙的人回头开了枪，洞穴坍塌，他以为自己就这么交待了。

　　更惊讶的是，他在痛得眼冒金星之时，赫然发现身边躺着一个穿着有些奇异的女子，透进洞穴的光打在她的身上，不管是锦绣白衣上触目惊心的鲜血，还是那精致得近乎完美的面容，都让黎均瞬间忘记了疼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使劲揉了揉眼睛，停滞几秒再睁开，情景依旧。
　　“摔进洞穴的，不是一个又老又丑的盗猎分子吗？”
　　“我肯定不是在做梦，我TM简直就要痛死了！”
　　“那这……”

　　黎均的自言自语越来越轻，眼前的女子已经吸引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在放得无限低的呼吸声中，他清晰地听见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声。
　　而昏迷中的女子像是被噩梦魇住了，眉头皱起，表情哀伤，断断续续发出一些连不成字句的词语，眼泪更是顺着鬓边的乌发，滚入身下的污泥中。

　　像是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黎均近乎有些慌乱地费劲解下自己的背囊，顾不上身上骨头移动发出的剧痛抗议。他翻出野外备用药包，掏出唯一一包口服葡萄糖水，
　　“喝点葡萄糖，好吗？”
　　“这是甜的，不要哭了噢。”

　　咬牙挪了一下身体，撕开葡萄糖水包，黎均轻扶起女子，给她一点点喂进去，并温柔拭去她脸上连线的泪珠。

　　他近乎有些虔诚地祈祷她能尽快醒过来，可没想到这个“尽快”是如此之快，怀中的女子睫毛轻颤，尚未完全清醒，却已反应敏捷一掌推开他，撞在石堆上的黎均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再次晕过去的冲动。

　　眼前的女子清醒过来后，有些仲怔地看了看地上还剩一点儿的葡萄水糖包，又看向了黎均，黎均于是咧开大白牙，正式打了招呼：

　　“你醒了，真好呀！”
　　“我叫黎均，请小姐姐也一定要告诉我名字。”
　　“我本来应该被活埋了的，是你救了我对不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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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娘子不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