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雪》飛絮遊絲

2、第二章

　　（二）

　　“怎么样？”钟云天靠在老板椅中，欣赏眼前这人的样子——可惜他似乎没什么反应，要不就是根本没反应过来，但是其他方面还是可以欣赏的。衣着很整洁，虽然不是名牌而且也不像是新的，但是却很合身，也许是来这里前特意收拾了一下，无论如何身材很好，比例完美，那细腰长腿令人赞叹。脸属于那种小巧精致，这情不自禁让钟云天有点纠结，为什么他个子比我高，脸却比我小？线条柔和，不突兀不夸张，属于给人的整体感觉很好，细节感觉也很好那种。

　　“哦，我觉得这个不太适合我……”韩成雪回答，“虽然我需要钱，但是……我恐怕……做不了这种工作……我可以做服务生，我会努力工作的，我会对客人态度很好的……”
　　“我原来也这么想，”钟云天摇摇头，“可现在不这么想了。你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的服务生了，确实没有一个面目可憎的，但是也没有出挑的，都是非常平凡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那种。在这里，只有那样的人才可以做服务生。我们的客人都是上层人士，或者有权有势力的，哪个我们也不能得罪，假如有客人要你提供超越你职责的服务，而你不同意，我们就会有麻烦。作为一个服务生，一个晚上要招待许多客人，我看你……恐怕很难让所有客人都对你忽略不计……而我也没时间去替一个服务生打圆场。”

　　“那……我可以去厨房帮忙？我会做点心，还有，一些西餐也问题不大。”
　　“你……我们的厨师都有国际一级面点师证书，你也有？”
　　“……没有……那，就算打扫卫生收拾房间也可以的……”
　　“这个倒是不需要什么学历和证书，但是你真的想跟那些四十多岁找不到工作的大妈抢饭碗？”
　　“……”韩成雪心想，看来这回又没戏了……不禁有些黯然。
　　“你真的不想做……”钟云天的笔尖冲着墙上的照片摇晃。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既然没有能做的工作……”韩成雪只好后退一步望向门口。“那我就告辞了，谢谢。”

　　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钟云天忽然放下铅笔，“等等，”韩成雪回过头来，“既然是李耀少爷叫你来的，总得给点面子……他和我们大老板又是哥们……”钟云天故作为难地皱皱眉，“这样吧，你先留下来试试，正好我有个助理最近说要辞职，你看看能不能做，如果可以就留下来。”
　　“谢谢。”韩成雪有些惊喜，他原以为这次又白折腾一趟，这身衣服他可是洗了又烫烫了又熨的。“我会努力工作的。”
　　“你白天做什么工作？”
　　“因为学历不够，所以只在一家公司的仓库找了管库和出入库登记的工作。”
　　“晚上这里要做到两三点，甚至第二天早上——如果有事情的话，你能行吗？”钟云天有些不放心地看看他这明显不算强健的身板。

　　“没问题的，我一直很健康，精神也很充沛！”
　　“好吧，明天晚上来上班，门口那人你看见了吗？他叫阿威，有什么事就问他。还有，可以叫我钟经理，或钟先生，不要叫老板，我们这里的老板只有一位，但不是我。”
　　“明白了，钟先生。”
　　“现在……”钟云天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来我们得让你适应一下这里的生活……”
　　“嗯？好……”

　　出乎韩成雪意料的是，钟云天并不是带他到夜总会里去了解“这里的生活”，而是直接出了门，离开夜总会，上了车……韩成雪还在纳闷，到底要做什么？
　　直到钟云天和那个被称为威哥的人坐在服饰店的椅子上，让售货员拿来衣服给他换时，韩成雪才明白过来，恐怕是自己的这身旧西装太过时，尽管保存的不错，可依然与夜总会的堂皇华贵格格不入。
　　从衬衣到外套，韩成雪都没太注意它们的款式或颜色，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价格……足够他在仓库里做一年半载的。

　　钟云天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站起来走到镜子前，拍拍他此刻身上质地优良的西装，不得不赞赏地想，这小子简直是衣服架子，“别担心，这两套算是工作服，不用你自己出钱。如果这工作你做的来，将来你自己会有钱买的。”
　　“现在顺眼多了。”威哥站在他们身后也欣赏地看着镜子中的人，“我们夜总会是高级会所，经理助理起码也得这样子。”
　　韩成雪微笑了一下，“谢谢。”其实，他是为那句“不用你自己出钱”而顿感轻松下来。

　　不仅是衣服，他们甚至还带他去重新整理发型。照钟云天的说法，一方面作为行政助理人员你得穿着高级西装像个真正的白领一样，另一方面夜总会毕竟是娱乐场所你不能太一本正经假惺惺的，所以你得稍微有那么点张扬和跋扈的感觉……
　　韩成雪只是在发型师拿出色谱的时候挣扎了一下，因为白天是在仓库工作，他不能打扮的跋扈过了头啊等等。结果他的小小抵抗成了功，他们没有对他头发的颜色下手。但他还是觉得像这样头发奇特而又篷松的咋乎着而不是原来那样顺服地趴趴着——有点不太适应……
　　然而看起来钟云天很满意。凭白无故的冒出个人来要安排成自己的助理，总得让自己看着舒服吧？

　　就这样，折腾到半夜，韩成雪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没让他们送他回来，而是在街边下了车，看着他们的车离去，才抱着新买的衣服袋子去等巴士。半个多小时后，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斜斜的窄窄的老街道一直向下，由于年久失修，许多地方下水情况不够良好，一下雨就会到处积水。楼房都是灰白的墙皮上留下了各种污渍和痕迹，隔音也不够好，半夜三更也经常听见外面街道上或隔壁传来的嘻笑怒骂的声音。

　　房间很小，只有一间卧室兼客厅，一个只能容下一人的小厨房和一个小卫生间。但韩成雪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了，这样就算不错，反正他也不会有客人来访。
　　收拾清了，躺到床上，打开手机，看到了弟弟留下的短信——为了节省长途话费，他们约定平时没事的时候只发短信联络。
　　“哥，工作还好吧？不用给我汇款，我今天领到奖学金了！有三千元呢！我会省着用的。不用担心我，我会用功的。成敏。”

　　韩成雪把手机放在枕头边，看了它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成敏并不太了解父亲留下的债务状况，而韩成雪也没说出真实情况，反而告诉他，自己到Ｓ城来是因为父亲还有一些应收帐款，所以他们的财务状况还不错，尽管如此一向学习成绩优异的成敏还是争取到了一等奖学金，这使韩成雪减轻了许多负担，毕竟在外国名牌大学读书实在是一项巨大的开支。

　　然而，就算不用担心成敏的学费，可是那些公司债务压在头顶似乎未来的十几年也难见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