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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十八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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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娅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不解他为何会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里。
玄莫亦是疑惑,然来不及细细思考,那破窗已再次被人破开,两个作太监装扮的人跳了出来。
他们竟仿佛看不到院中的玄莫般,继续向巫娅袭去,然而巫娅却愣着,久久未回过神。
眼看剑尖离巫娅越来越近,玄莫目光一紧,身形一闪,拉着她退后了几步,汲血剑不在身边,他只好一把夺过巫娅的鸦镰迎了上去。
奈何对方有两人,玄莫受了伤,兵器也不就手,只勉强地挡住了他们的攻势,再者,那二人似乎一心只想取巫娅性命,无心恋战,一找到机会便抽身出来袭击巫娅。
武器的撞击声让巫娅清醒了过来,失去了武器的她,只能左闪右避,幸而这里的动静惊动的附近的侍卫,不一会便见莫为带着侍卫冲了过来,众人合力,只消了半刻,便将刺客擒住。
“你们是什么人?”在玄莫的示意下,莫为沉声喝道。
刺客们不回话,只瞪着眼看玄莫,抽搐了一阵,两眼一翻便僵硬地倒向了一侧。竟是死士!
“没想到他们竟然连小女孩也不放过。”玄莫喃喃道,挥手让人将尸体拉了下去。
巫娅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脑中依旧有些混乱,为什么那些人要杀她?是他的敌人恶意报复,还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抢回鸦镰指着玄莫。
玄莫目光镇定,白衣翩然,肩上却有一小滩血迹,怕是伤口又裂开了,只见他薄唇微掀,吐出了三个字:“黑翼门。”
巫娅一顿,看着他转身离去,形单影只。
或许她不该怀疑他……但,若不是因为他过去有不良记录,她又怎么会怀疑他?
巫娅洗着手心上的伤口,方才不小心,竟被地上的碎石划损了。
水自上而下,流过灼热的伤口,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情平静了少许,细细地将所有事情联想起来,总算明白到那是怎么一回事。
玄莫身边的女人会离奇死亡并非偶然,如今看来便是黑翼门的人从中作梗。她想起了他说那三个字时的神情,那是经历过无数次风雨之后才能拥有的镇静。
黑翼门,仅仅三个字,他一向如此,不愿多说一句,仿佛料定了她会明白。
却不知黑翼门为何偏偏要与他作对……
门口处突然多了一个人影,她抬头,却见那是莫为,他面色阴沉,满是恼恨,许是为了替他的主子抱不平而来的。
他气呼呼地走到桌前,将一药瓶重重地放到她面前,道:“殿下让我拿来的。”
巫娅眨眨眼,却不为所动:“有劳了。”
莫为哼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有话对她说,又似乎在等着她发话。
巫娅擦干手上的水,撒上些药粉,又取一条绷带缠上,想了想,最终还是开了口:“他的伤怎么了?”
“哼!你也好意思问,原想你不过是个小孩儿,不懂事,可你又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儿,算我多话,我跟了殿下十几年了,除了江凝姑娘,也没见他对哪个上过心,你倒好,殿下负伤救你,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还敢质疑他!”
巫娅的脾气也上来了,不知是因为自己又欠了玄莫一个人情,还是因为莫为将拿与江凝比较。
“是,我该为了他的施舍而感激涕零。”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江凝是谁?她又是谁?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怎可因为玄莫一时模棱两可的态度而将她们混为一谈?
两人对视着,互不相让,直到最后莫为气极而起,拂袖而去。
昨夜之后,黑丑居附近的守卫森严了许多,然而巫娅却视而不见,这样的情形是何其熟悉,多年前他派人守住黑丑居,为了将她禁足,多年后历史重演,却是为了保护她,可笑,实在可笑……
只是她终究过意不去,几番犹豫之下走到了墨轩。
太医刚刚为玄莫换完药,还在收拾东西,玄莫衣衫半敞,正阅读着一本奏折,忽见巫娅站在门口,行动扭扭捏捏,目光四处游移,不禁轻笑,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幽儿来了,可是遇上了什么问题?”
巫娅恼火,恨不得将他的笑容剪碎,这人明明知道她为何而来,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笑得颠倒众生,这不明摆着在嘲笑她么?
“看来你的伤并无大碍,告辞了。”
“慢着。”
玄莫突然唤住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太医道:“劳烦太医替这为小姑娘把把脉。”
“是,殿下。”
巫娅莫明,这无缘无故为何要替她把脉?
太医搭上她的手腕,仔细琢磨一会儿道:“回殿下,这位姑娘的脉象平稳,和缓有力,并无染恙。”
“那么为何近两年竟不曾长高分厘?”
“这……”太医又思索了一阵,神色为难地跪了下来,“微臣惶恐……”
“罢也,下去吧。”玄莫挥挥手,将目光落在巫娅身上。
巫娅有些错愕,没想到他竟关心起她的个子来了。确实,这个身体再外人眼中是怪了点,但是连云千幽都没办法医治,这些太医又能做什么?然而她亦疑惑,这身体究竟中的是什么毒,除了长不大,竟然没有任何其它的迹象。
玄莫探究的目光叫她如坐针毡,只能左右闪避着。
“我自小便中了毒,身体长到了五岁便不能再长了。”她低着头,半真半假地说,与其让他花心思去查,倒不如自己先招了,好断了他的念头。
“中毒?倒是第一次听说。”他轻拈下巴,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举步走来,伸手轻抚她的头发,“既然长不大……幽儿,我突然好奇,你究竟几岁了?”
话音刚落,巫娅杏眼一瞪,啪地拍开他的手,往后一跳抵在门边,如一只惊弓之鸟。
玄莫缓缓将手放下,唇角轻勾,眼睑微垂,不知是失落还是嘲讽:“为何幽儿总是这么厌恶我?我做了什么让幽儿恐惧的事吗?”
巫娅不作声,大气不敢喘,印象中,他说的没一句话都别有用意,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或许一个大意,她便又万劫不复了。
玄莫摇摇头,上前一步蹲下,平视着她,目光意味不明,许久之后,却听他喃喃道:“幽儿,不如,你来当我的女儿吧?”
幽儿,不如,你来当我的女儿吧……近日来,巫娅每每想起这句话都会不自觉地打冷战。
都是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今生来讨债的,但是玄莫为何要她当他的女儿?他要还谁的债?为何偏偏是她?
她记得那天,她听到那句话后,脑袋便似翻江倒海般,什么也想不到,只仓皇出逃,逃出了皇宫,逃回了赵府,玄莫也不拦她,只是派了莫行保护她,并且暂替他教她武功。
一来二去,她的武功虽不是原地踏步,然进步却也不大。
九月中,玄莫再次出现在竹林,对女儿一事只字不提,仅专心地指导她练武,两人除了习武相关之事,便不再有其他交流。
结果,女儿一事便如此不了了之了,成为一个谜,埋在巫娅的心中,而玄莫,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九月底,边关告急,太子殿下主动请缨,皇帝封其为护国大元帅,令其带领十万大军出征西疆,另命叶知秋等十数名术士随行。
出征的前一天,巫娅依旧在竹林练武,玄莫也在,只是神情较以往严肃了许多。
“幽儿,你是否想清楚了?你还小,若留在月都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不必随军出行,置自己于危险之地。”
“我要去。”巫娅毫不犹豫地说,不管是为了黑翼门还是为了冰,炎国一行都势在必行。
见她目光坚定,玄莫亦不再坚持:“既然如此,也是时候教你如何面对敌人了。记住,战场上切忌惊慌失措,敌人无处不在,你若一失神,便可能成为别人的刀下魂,像皇宫里那样的事绝不容许再次发生。”
皇宫里的事……巫娅拧起了眉头,心想那次若不是他出现,自己也不会变得那么狼狈,但不管如何,也改变不了他救了她的事实。
此刻,他的口吻像极了严师,一恍惚,她甚至弄混了,究竟叶知秋是她的师父,亦或他是。
忽觉耳边一颗石子呼啸而过,她蓦然回神,却见玄莫正颜厉色,黑眸中怒气隐隐。
“若我是敌人,方才那一颗石子,便足以取你性命!”
巫娅欲驳无言,心虚地低下了头,转念一想,仍是摸不清他究竟是真的关心她,或是另有所图。
“命是我自己的,不劳费心。”她倔强地撇开头,下定决心不领他的情。
玄莫沉默了一阵,抿唇道:“罢了,好自为之吧,此外,以后若遇到了危险,不要强出头了。”
后半句,他说得语重心长,巫娅的心没来由地刺痛了一下,仿佛一个沉睡已久的灵魂突然动了一下手指,将醒未醒。她提醒自己,眼前的这个,是敌人。
然而,也许正因为是敌人,所以才更了解彼此,看着他只身离去的背影,她忽然有所感触,这个男人,或许是寂寞的。
才进入赵府的大厅,便听咕地一声悲鸣,只见黑哥挣脱了叶知秋的魔爪,泫然欲泣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她没好气地捋捋它的毛,对叶知秋道:“姓叶的,你又欺负我的鸽子。”
叶知秋嘿嘿地笑了两声:“说什么欺负?我不过是为自己找个好材料做下酒菜罢了。我说,千幽啊,以为师修道多年的经验看来,你这鸽子绝对不寻常,以前的就觉得它的灵力大……不过最近似乎小了许多,要不,趁它的灵力失去之前,咱师徒俩一人一半?”
巫娅翻了一个白眼,坐到一旁将黑哥抱在腿上。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神仙落难被人吃,岂不悲哉?想着,她向黑哥投了一个万分同情的眼神。
黑哥扇扇翅膀,安静地伏在她的腿上,事隔多日,他的伤已经好了,但是灵力却没有回来,直到如今,巫娅仍弄不清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令她奇怪的是,即便变作了一只普通的鸽子,他仍是不敢在玄莫面前出现,玄莫真的那么可怕吗?或是另有隐情?
叶知秋还在一旁碎碎念,说什么养肥徒弟饿死师父之类的,一个晚上便在吵吵闹闹中过去。
很多时候,巫娅都对自己的师父很无语,但是她却知道,他并不如外人眼中那么吊儿郎单,天微微亮,他便只身出门,巫娅偷偷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到的一处陵墓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祭祀过后,玄莫便领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军旗招展,金戈铁马,威风凛凛,道路两旁都站满了百姓,争相瞻仰着这护国之军的英姿。
巫娅与叶知秋错过了祭祀,一早便等在城门,看着军队渐行渐近。
玄莫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之上,身穿一副黑色的盔甲,腰间别着汲血剑,目光远瞩,行动沉稳,乍一看,惊为天人,细看之,又为他的气质深深折服。
一种熟悉的感觉又袭上心头,他们间的距离明明在缩短,可是她却觉得他越来越遥远,巫娅转过身,跃身上马,马鞍经过改造后刚刚适合她的身材,她调转马头,看着天边的浮云,直到玄莫自她身边经过,她与叶知秋归入术士的队伍。
赵氏夫妇自然也来送行了,槿儿偷偷地塞了一袋零嘴给巫娅,而赵如风则送了叶知秋一壶好酒。
人群中不乏其他熟悉的身影,比如苏梦兰,她站在人群的最前端,略带着恨意看着叶知秋,然而叶知秋却一直目视前方,仿佛没有看到她,又仿佛看到了,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
风依旧在吹,将百姓的欢呼声送远,皇帝站在城楼上,目送着自己的儿子远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的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岁。
去时十万军,归时人几何?问天,天不知,问风,风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