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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章胜的倾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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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章胜的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或许老六发的那个朋友圈，不是发给旁人看的，而是想要章胜看到，他真正想等的那个人，只有章胜。
“我十八岁的时候认识一个人，他长得比我帅一点，总爱在女孩面前耍酷，尤其擅长在喝醉以后，跑人宿舍底下唱歌。只是后来毕业了，他就突然失踪了，身边的人都说，他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就连我也这么觉得，直到前几天老六......老六说他喜欢我......那一瞬间，所有我曾经都没怎么在意的事情，一次次的重新浮现在我眼前。”章胜拉着我去吃烧烤，凌晨两点多的街边大排档，生意依旧火爆。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自己吧。”我喜欢吃大排档里的带壳卤水花生，但总觉得剥起来很麻烦。
章胜一口气灌了大半杯扎啤下肚，是那种还冒着冷气的扎啤，他扭着眉头打了个酒嗝，说道:“对，是我，我运气不太好，以前每次被分手了，都会跑去找老六蹭酒，老六也会随着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没尽兴就接着转下一场，可是那天他走的时候，突然跟我说，以后别再找他喝酒了，他胃不好，得戒了。”
“他想要戒的，恐怕不止是酒。”刚烤好的串，加上清爽的冰啤酒，这大概就是大排档的魅力，但是我现在喝不了多少。
我这几年的生活一向规律，无论什么情况，绝对不会在外头喝醉酒，更别谈还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下。
出门前本来就跟商笙灌得差不多，胃里吐空好几回，好不容易在路上吹吹夜风，勉强醒了几分，现在又得坐在这，听章胜倾诉他的心里话，这种氛围下，酒是肯定躲不掉的，只是不确定会不会醉，会不会胃出血。
商笙醉得跟条死狗一样，现在睡得正香，指望她是绝对指望不上，而我在帝京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这个点估计大家也都睡了，看着手机上的那些联系人，本来是打算找王爷，让她派人来接我，可是犹豫了一下，却点开了沈青然的对话框。
我:“沈老师在忙吗？”
沈青然在纽约，她那边时间和国内时间不一致，约摸着现在那边应该是中午，我本以为像她那样的大忙人，可能没功夫看手机，正寻思着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时，微信界面却‘得噔’一声。
沈青然:“怎么了，还没睡？”
我:“在外头喝酒。”
沈青然:“国内现在应该是凌晨两点多吧，很晚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嗯......怎么说呢，朋友失恋了吧。”
沈青然:“商笙？”
我:“不是，我以前的初中同学。”
沈青然:“好的，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我:“确实，因为现在太晚了，我怕我等会喝多了回不去，商笙她已经睡下了，而且这个点估计其他人也都睡着了，所以就想到你。”
沈青然:“我让人去接你。”
我稍微一提，沈青然立马就猜到了我找她的用意。
我:“不不不，现在不用，这才刚开始，走太早了不合适，我是想着，你能不能大概一个小时以后给我打个电话，如果我那会没接的话就肯定是我喝多了，到时候能不能找个人来接下我？”
沈青然:“好，位置发给我。”
沈青然的消息几乎是秒回，没有丝毫犹豫。
我:“感谢沈老师，等你回国了我请你吃饭。”
我把位置给她发过去后，顿时觉得松了口气，最棘手的问题被解决，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哪怕今天章胜想喝死在这里都没问题，但是为了我的胃着想，我还是招手喊来那大排档的老板:“麻烦一下，加一盘毛豆，20根羊肉串，四串腰子，再要一份小龙虾，小龙虾要蒜香的哈，我们吃不了太辣。”
桌子上的东西都还没吃几口，见我又叫了那么多，章胜满脸惊讶的看着我:“檀枸你是晚上没吃饭吗？打算磕死在这了？”
我白了他一眼，端起扎啤猛灌两口:“你他妈管我？不是你非要拉我来的，现在屁话这么多，舍不得钱还是怎么着？多吃你几根串而已，看给你急的，你丫到底能不能喝？不能喝你坐小孩那桌去。”
“操！看不起谁？！”
章胜猛的站起来，他一拍桌子，满满的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然后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大口，一饮而尽，末了他还把杯子倒转过来，挑衅的冲我扬了扬眉。
“那就算你牛逼呗。”我抽出两双一次性手套带上，耐心的剥着盘子里的龙虾，我们苏城人不怎么能吃辣，哪怕吃小龙虾都会普遍点十三香或蒜香的。
“嗝～”章胜打了个很响的酒嗝，然后捂着胸口在那眉头皱起老高。
“哟，不经夸啊章大少，刚说完你牛逼，你这就不行了？”我笑着调侃他。
“放屁。”章胜捂着胸口的位置使劲往下顺了顺，然后冲那店老板招手:“老板，搞几瓶常温的过来，兑着喝，这扎啤太冰了，一杯下去给我冰的够呛。”
“不行就不行咯，还找什么借口啊～”我往他碗里丢了个刚剥好的虾仁:“看在你请客的份上，给你剥个虾。”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我刚明明看到它掉地上了，你还捡给我吃啊？”
“掉地上怎么了，三秒钟之内捡起来就不脏。”
“那你怎么不吃？”
“盆里还有，我可以吃盆里的，你别客气，吃你的，我给人剥虾的机会不多，你得珍惜。”
“呵呵......”
“长大真累啊。”忘了两人又喝了几杯酒，章胜突然直直的盯着酒杯，叹着气感慨道:“总觉得这些年干什么都不顺利，繁忙的工作，令人失望的爱情，都不说身体上的累，完全已经变成了一种来自心理上的压力，每天扑面而来的都是对未来的迷茫感和恐惧感。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怀疑人生，也会很恍惚，怎么就突然长大了，突然就到了一个需要自己承担责任的年纪了，明明好像离读书那会，也没过去多久啊，离小时候似乎也很近，可就是回不去了。”
“嗯哼～”我面前的龙虾壳已经堆起了第二座小山峰:“现在的人啊，长大了就都想回到小时候，毕竟小时候多快乐啊，从三阶楼梯跳下去就能感到开心，多单纯，现在不行了，现在得八楼。”
“差不多，确实很多时候都有过想要一死了之的念头，我觉得生活不好，生活也觉得我不好。”章胜说着，又灌了两口啤酒，然后话锋一转，嗓音沙哑:“我是自己来的。”
“什么？”我茫然的问道，我的脑子喝得有些不清醒，他这突然之间转变话题，我思绪一下子没能跟得上来。
章胜的脸上泛起一抹苦笑，他靠在白色的塑料椅子上，往后仰着头，自嘲道:“我说我是自己过来的，都没敢让老六知道。”
“为什么？”我叼起一根羊肉串，问他。
“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要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让他知道，其实你进去的那会，我就已经到了。”
“我猜他今天晚上是在等你。”
“不知道......”
“那你对老六，是什么看法？”
“不知道......就觉得一下子很乱，接受不了。”
“说点你知道的行不，你觉得同性很恶心吗？”
“从不觉得，但是这事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接受不了，而且......我一直把他当兄弟。”
“他跟我说，他是为了你才来的帝京。”
“是......他那天都跟我说了。”
“然后呢？”
“然后我说他恶心，甚至，我还打了他一拳。”
“好家伙。”
“其实，我还欠老六的钱......之前和李嘉佳在一起的时候，给她买包，买手机，然后管老六借了不少钱交房租，他一直没提让我还，我手头也紧，就这样拖拖拉拉下来，这些年也差不多欠了他五六万块钱吧。”
“这事他倒是没提过。”
“他跟我表......表白吧算是，那天我把话说的很难听，还狠狠地打了他一拳，可是他走的时候，却说让我以后好好生活，好好工作，他说钱不需要我还了，让我不用操心这个。”
“这样听起来你像个渣男。”
“如果他是个女人的话，我也会觉得我像渣男。”
“可惜他是男的。”我疲倦的捏了捏鼻梁，声音有些慵懒，我的意识已经算不上清醒，恍惚中有种下一秒就会闭眼睡过去的飘飘然。
“谁说不是呢，其实他一直都比我强，赚的比我多，人缘也比我好，如果他一直待在帝京的话，未来肯定前途一片光明，可是......现在却因为我离开了，我很自责。”
“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我对同性，真的没感觉。”
“那你自责个什么劲？”
“说到底，老六是因为我才......”
“你错了。”我打断章胜的话，端起酒杯又和他碰了一个:“只要你从头到尾都不曾喜欢他，并且明确的表达过你的态度，那他做的所有选择就都和你没关系，或许他确实是因为你的拒绝才决定回苏城，但是这又怎么样呢，谁规定了被爱的人就一定要给予回应？人生爱而不得是常事，谁也不能例外，路是他自己选的，跟你没关系，你没必要自责。”
“可是......”
“没有可是，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义务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承担责任，况且，关于苏城，我们迟早都会回去的，不是吗？”我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这话章胜他自己以前也有说过，他说要等，等他赚够了钱，就离开帝京，回苏城买个田园的地，盖个小别墅，钓钓鱼种种花，过过惬意的生活。
老六只是回去的比我们早而已，但也不会早太多，章胜想着要回苏城盖房子，张兴和周怡也想着回苏城结婚生子，或许我哪天觉得在帝京待累了，也会乘上下一班的飞机回到苏城。
从一线到二线，从二线退到三线，从三线退到我们最开始出发的地方，人好像就是这样一步一步退回原处的，而当时不甘平凡的那颗勃勃野心，也在慢慢缩小，越缩越小，最后干瘪成地上随处可见的硌脚碎石子，失去了所有光辉。
人群嘈杂，灯光迷离，我们都喝得身心俱疲，体力精力早已不比当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