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真好》霍格沃茨的巫师

76、老六的离开

　　收到沈青然的微信时，我刚把商笙给扔到她的床上，这货醉的像条死狗一样不省人事，估摸着明天醒过来，也不会记得她今天晚上究竟说了些什么。

　　我把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给许知遇写的“求爱书”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才点开微信页面，看沈青然给我发的消息。

　　沈青然是我微信里唯一改了备注的人，也忘记当初是为什么改的了，鬼使神差吧。

　　沈青然：“【图片】【图片】似乎是个很出名的漫画家的作品。”

　　我：“岂止是出名，简直是世界闻名，比阿弯还厉害。”

　　沈青然：“是吗，你喜欢这个？”

　　我：“谈不上喜欢，直接说是爱吧，毕竟这几本，连阿弯都是当成宝贝在收藏的，就那本蓝色封面的，绝版，连阿弯家里都没有。”

　　沈青然：“那我运气好，正好碰上了那个漫画家，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等回国给你带回去。”

　　我：“真的？给我？不好吧......那是人家送给你的，而且这基本都是绝版了，在市面上都买不到的，如果拿去卖的话，绝对能卖个高价。”

　　沈青然：“我似乎不缺钱。”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青然：“我知道，借花献佛，你答应来公司帮我，我也没什么谢礼好送你的，这次算是个机会。”

　　我：“不不不，这不一样，你已经给我开了薪酬了，这没什么好谢不谢的。”

　　沈青然：“不要？”

　　我：“要。”

　　沈青然：“过几天就回国了，给你带过去。”

　　我：“好的，谢谢沈老师。”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再加上脑海里已经想象出了到时候向阿弯炫耀的画面，以至于我都忘了问，为什么沈青然去参加纽约时装周，会和日本的漫画家有联系，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拍几句彩虹屁以示感谢时，一条新的群消息却陡然弹了出来。

　　张兴：“老六退群了！！！快看朋友圈，凌晨一点的机票！！！他要回苏城了！！！”

　　这条消息直接打乱了我的所有思绪，我有老六的微信，却很少会看朋友圈，等我翻开的时候，发现最上头的那条朋友圈，赫然是老六发的:

　　“走啦～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图片】【图片】

　　他配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候机厅，另一张是机票，登机时间在次日凌晨一点，而现在是晚上十点。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在群里通知过谁，就突然之间，退了群，然后发了个朋友圈，说要离开帝京，目的地是苏城。

　　我突然想起上次他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他说会在帝京拼到30岁，拼到30岁都还没什么大作为的话，就回老家相亲。

　　结果现在距离他上次说的话，才堪堪过去两个月，距离他到30岁，也差了三四年，可他还是选择离开了。

　　帝京很容易就能打到出租车，和我们以前待的那个小地方不同，那里过了12点，街上就几乎没什么烟火气。

　　我坐在后座上，靠窗仰躺着，手搭在车窗外面，任由冷风吹醒我的脑袋，不止是商笙，我也喝多了，因为胃部受刺激，还吐了两三回。

　　可即使这样，我还是得去一趟机场，因为我总有种感觉，老六突然离开帝京，或许和上次我让人把他和章胜扔同一张床上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算是大罪过。

　　天空是浓烈的黑，几近是绝望的颜色，月光和星光都仿佛被乌云给遮住了，那远处的楼台高高低低的星点灯光摇曳在风中，如梦似幻。

　　“怎么突然就走了？”找到老六的时候，他孤身一人坐在候机厅里，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觉得混不出名堂了吧，本来这次的晋升该轮到我的，却被其他人代替了，那人能力很一般，却还是让他晋升了。”老六的神色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为什么？”

　　“听说决定晋升的前一天，他的笔记本忘记带了，然后打电话，他年迈的父亲就亲自给他送了过来。”

　　“你们领导就这样被打动了？”

　　“那能怎么办？局长都亲自给儿子把笔记本送来了。”他语气轻松，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

　　我微微一愣，然后摇摇头，也跟着他笑起来，这显然不是真的理由。

　　场面安静了一阵，我决定率先打破这份沉默:“是不是和章胜有关系？”

　　他的瞳孔猛然缩紧，下意识就摇头，可是摇着摇着，又哂笑着点头，说道:“章胜知道我喜欢他的事了。”

　　“和我有关吗？”我指的是上次把他和章胜扔在同一张床上的事。

　　“没有，是我自己表白了。”

　　“他怎么说？”

　　“说我恶心。”

　　“他不是一个会排斥同性的人，否则商笙的事他就该觉得恶心了。”章胜很早就知道商笙和许知遇的事，可那个时候他也从没说过恶心。

　　“是啊。”老六苦笑一声:“或许是因为说起别人的事不觉得有什么，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会受不了吧。”

　　确定这事跟我没关系后，我心里不禁长舒一口气，我不擅长安慰别人，也不想去妄猜别人的性取向，犹豫了一会，觉得现在就走似乎也不合适，便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回老家，找份好工作，然后慢慢过，遇到合适的就结婚。”老六似乎真的看开了，说起话来淡然无比，不夹杂一丝感情。

　　“和女人？”

　　“不然呢？”

　　“嗯......”我挠了挠耳后，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尴尬，却还是忍不住想问:“你知道同妻吗？”

　　不久前王爷还跟我吐槽，说她怀疑她爸是同夫，而现在我和老六讨论的话题，就变成了同妻。

　　同妻是什么意思？顾名思义，就是男同性恋者的妻子，是在男同性恋周围，一个更加弱势隐秘的群体。

　　她们生活在边缘，被流言蜚语打压，为孩子忍辱负重，不敢大声申诉，数量庞大，年龄各异，同妻不仅不能得到性、生活上的满足，还要遭受冷落、漠视、家庭暴力以及性病的威胁。

　　而同夫就是女同性恋的丈夫，这是一个比同妻更边缘化，更隐秘的群体，虽然也是一个普遍的现象，但数量少于同妻。

　　“如果确定了自己喜欢的是同性，还选择和异性结婚，真的有必要吗？为了迎合社会，为了传宗接代，去欺骗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吗？”

　　这些话其实说得我很打脸，毕竟在来帝京之前，我也和老檀说，遇到合适的就去相亲，即使我知道我不喜欢异性，即使我知道我无法接受婚姻。

　　“我会对她好的。”老六抓了抓头发，显然他清楚自己这么做确实很没道德。

　　“有多好，能好到转换你的性取向，去爱上她吗？”

　　“除了爱......”

　　“那不爱为什么要结婚？”

　　“檀枸你不懂，有时候身为一个男人的压力真的很大，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我爸妈都希望我能早点回苏城去，找个合适的对象就结婚生子，如果不是因为章胜，我根本就不会来帝京。”

　　“那如果章胜没有拒绝你的表白呢？他没拒绝你的表白就能改变你是个独生子的事实了吗？他没拒绝你的表白你就不会去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生子了吗？说到底都是借口，你现在就只是因为章胜不接受你，所以你才选择逃避，选择去找一个你根本就不爱的女人结婚，什么狗屁压力，都是给你自己找的借口而已，你扪心自问，如果章胜同意了跟你在一起，你会怎么做？我想那样的话，我现在也没机会跟你坐在这里，谈论所谓的同妻话题了吧？”我的语气很重，重得就像是在跟老六吵架，仿佛下一秒两个人就要动手打起来。

　　老六的脑袋埋得低低的，他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言不发。

　　其实我并不是打算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去谴责老六的选择，我只是替他感到不值，也替未来的某个可能和他结婚的女人感到不值。

　　我曾经在旅行的途中，认识一个已婚的驴友，30多岁的男人，是弯的，天天嘴上说着想离，说是没感情，不喜欢，但是又身不由己。

　　最开始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坚决不要孩子，后来还是要了，表面上看起来一家人其乐融融阖家欢乐，他老婆打理家事，他名义上在外头忙生意，不回家，其实就是四处约。

　　本来生活就鸡飞狗跳，后来有了孩子更是进退两难，有限的耐心已经耗尽，恩爱也演不下去，跟一个不爱的人，演一两天演一年半载也许可以，可一旦时间久了就变成了煎熬。

　　他还时不时给我传授婚后怎么尽量避免夫妻生活，说是为了防止以后，万一哪天我突然扛不住压力，就和他一样选择结婚了。

　　但是我从来都不会去认真听，相反，其实我有些看不起他，觉得他人渣。

　　他总是说自己结婚了之后如何如何痛苦，可是这不是他自找的么，而且害了别人，反过来说自己很痛苦？骗了另一个想和他过一辈子的女人的感情，这样真的好吗？为了他的自私，为了避免来自父母的压力，骗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而且他的生活也依然没有得到丝毫改善，这样的行为，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他们煎熬吗？煎熬。

　　他们快乐吗？快乐。

　　这大概就是生活吧，多面复杂又矛盾。

　　“我现在很乱。”老六的声音低沉沙哑，长长的死寂默然后，我听到他传来一声悄然的叹息。

　　“你需要考虑清楚，要记得生命极短，短到用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都不够，更不要说用来犹豫，用来妥协，尤其是妥协给那些你自己都清楚‘这只是妥协’的东西。”

　　这话我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我想如果不是来帝京，很可能我也向生活妥协了吧，那样的结果无非是会令我离死亡更进一步。

　　“我会重新考虑的。”说到底，老六自己也不想结婚，和一个根本不可能爱上的异性结婚，这不是他的初衷。

　　后来我们又聊了一些关于苏城的事情，他决定以后都在苏城那边工作，陪在父母身边。

　　登机时间到的时候，老六本来想要和我来个拥抱，但是现在的我毕竟和读书那会不一样，对这种行为还是比较排斥的，所以我拒绝了这个拥抱。

　　他也不在乎，只挥挥手，跟我说了声再见，就推着行李箱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孤独悲凄，令人心泛涟漪。

　　老六这一走，再也没回过帝京，偶尔还是能在朋友圈刷到他，但是我们没有过多的交流，除非面对面，否则我这个人一向懒得和别人聊天。

　　想想商笙，又想想老六，我叹了口气，不禁感慨：人有时候也是可怜，喜欢的人却得不到。

　　“檀枸？”

　　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