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真好》霍格沃茨的巫师

171、你给我闭嘴

　　沈青然每问一句，离我便更近一分，直到她走到我跟前，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我的双眼，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一坐一立的缘故，她整个人仿佛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愈发浓重起来，就连平时被她有意压制的迫人气势，也渐渐展露。

　　我虽不至于被她的气势影响，但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间的绝美容颜，也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有些隐隐的底气不足，下意识就摇头。

　　开什么玩笑？如果沈青然都算不上漂亮，年轻，有钱，有才华的话，我实在想不出这世界上还有哪个女人能比她更完美了。

　　即使可能有，我也不会承认的，因为在我心里，沈青然就是全世界最优秀的那个女人。

　　于是沈青然就懂了，她唇角微微一扬，带着几分清傲，笃定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你觉得你配不上我。”

　　我：“......”

　　对对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我不想拖你下水。

　　沈青然继续说道：“可没关系，我并不会嫌弃你，虽然你有时候确实不太听话，有点任性，有点小孩子气，总叫人担心，但是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沈青然这个女人，看上去面无表情、一脸正义、十分正经，但是......却能说出极度、非常、十分，不符合她这种理性人设的话来。

　　我算是见识了，很显然，沈青然已经修炼到了自信自傲的最高境界，哪怕就是现在说完这番话，她都可以脸不红心不跳，面无表情，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特么的！什么叫我不听话，任性小孩子气？我还得感谢你不会嫌弃我不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直接噎住，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沈青然盯着我，似不打算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觉察到我有些呆愕住，她顺着问：“所以，你还要辜负我吗？”

　　神他妈我辜负你？

　　我怔怔的看向她，我这是叫及时止损好不好，我怕你陷进来，我怕你的情绪被我感染，怕你的感情被耗竭，怕你以后也如同我一般，人生变得一团糟！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无所谓，然后笑嘻嘻的说道：“沈老师怕是误会了，谈不上什么辜负不辜负的吧？好聚好散，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嘛，哪条法律规定了谈恋爱后不能分手的？反正我记得中国没这个规定。”

　　“是么，好聚好散，谈不上辜负？”沈青然直勾勾的看着我，双眸仿佛能洞悉我内心所想。

　　“对，好聚好散。”我佯装淡定：“谈恋爱嘛，就是这样的，看对眼了就在一起，觉得不合适了就分开，多正常的事。”

　　“即使你还喜欢我？”沈青然问，低稳柔和的声线，眼里的宁静，这都是能让人安定的力量。

　　“对，即使我还喜......啊不对，我没说我还喜欢你！我不喜欢了，累了乏了，懒得喜欢了，很抱歉，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得到过一次的东西，就没那么感兴趣了，我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件事保持长久的热度，累了就丢掉，不想要就不要，我总是这样的。”

　　沈青然静静的看了我片刻，突然轻声一笑：“你在撒谎，你的眼睛分明在告诉我，你很喜欢我。”

　　这是什么鬼，女版霸道总裁吗！？

　　我被她这一本正经的语气闹的尴尬，恼羞成怒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盲目的自信，但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这不是什么好事。”

　　“你恼羞成怒了。”沈青然仿佛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没有。”我自是不承认。

　　甚至，我觉得跟她争论这种一点意义都没有的事情很烦，就好聚好散不行吗？我提出了分手，你就老老实实同意不行吗？为什么要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影响我的决心？你这个样子会显得我很呆，我只是想简简单单顺顺利利地分个手而已。

　　每个人都希望找一个人走完这仓促寒冷的一生，我也不例外，但我并不相信我的感情和谁能够天长地久，所有的感情都会有不可预测的挫折，更别谈我的精神状况本身就是个大问题，这次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所以我只是希望在彼此都还相爱的时候，好好做一场道别，起码在对方以后不小心想起的回忆里，这段感情不算是以无可救药作为结束语。

　　“你给我闭嘴！”沈青然突然冷喝一声。

　　额？！

　　我歪着头，一记黑人问号脸飚了过去，怎么还发起火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在担心你的病情会影响到我。”沈青然一把抓起我的右手，强行抵至她的心口处：“但是你也该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未来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决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檀枸是真的想要分手吗？沈青然十分清楚问题的答案：不是的。

　　如果说回国后除了事业以外，她还有哪方面是学习了解以及接触最多的，那必是有关于抑郁症方面的相关知识。

　　她知道抑郁症患者非常缺乏安全感，所以，檀枸才总是会去害怕身边最亲的人因为自己得病而远离自己，也害怕自己因为得病会拖累别人，她总想着要推开所有人，以为这样就是最妥当的决定，听起来是一种很怪异的举动，但她这其实并不是失智，反而是因为敏感和善良。

　　檀枸“生病”了，从抑郁转为更加严重的双相，使得她不希望一团糟的自己暴露出来，她意识到自己与他人格格不入，本能地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这是本能的羞愧难当自我保护的表现，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出丑露拙”，自己最差劲的样子被人看到。

　　檀枸的认知不甚健康，倾向于悲观消极，总是怀有内疚负罪感，只丁点小事或一句话就会令她“警醒”，下意识地开始审视自己，她就像是一个“麻烦认领专业户”，有任何细微的差错不快，她都会怪到自己头上，然后对自己的失望又多一分。

　　沈青然知道檀枸这一行为绝非矫情，更非个人主观意愿可控，就好像红绿色盲就是不能辨别颜色，所以檀枸就是不能感到希望，她判定所有美好都会逝去，所有关系终将破裂，而她越是依赖这层关系，她就越是惶恐不安，越审视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表现，越是愧疚难当。

　　“你很自责，你觉得是你在折磨着我，你觉得是因为你，我才会变的辛苦，而我本不必这样辛苦，你觉得自己让我失望了，你觉得所有事情都是你不好，你坚信自己可以为我做到的最好的回报，就是离开我，让我去追寻“更好的”是吗？”

　　沈青然真的很心疼这样的檀枸，但是她的脸上不敢流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她知道檀枸不想因为自己不可控地散发出来的腐坏霉变懊丧等负面气息“污染”了他人，檀枸害怕从爱人的眼中读到担心疑惑疲惫心疼......这一切会让她没办法原谅自己。

　　沈青然突然觉得喉咙梗得慌，为什么她最爱的人要活的那么辛苦，一边渴望着空气，一边却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沈青然知道檀枸一点都不想伤害到她最亲密信任的人，但檀枸更怕自己真的被“丢弃”，她经不起任何一场转身而去，所以，她内心一边渴求亲密信任的人绝不离开，旋即又自责自己的病情伤害到对方，痛定思痛，她便决定：“走！走开！”

　　一时间，气氛诡异般的安静，连窗外的风声都能听见。

　　沈青然定定看着檀枸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发现那里比以往更加复杂深远，幽暗明灭，什么都看不清了。

　　听到沈青然问的话，我的情绪一下子就沉寂下来，眸光几明几暗，好半晌后，我才生硬地将手从沈青然的掌心抽回，漠然开口：“是，所以麻烦你成全我，也放过你自己。”

　　一语中的，沈青然确实很聪明，她说的每一句，皆猜出我心中所想，问题都被摆上明面，这更加深了我想推开她的决心，我真诚地爱过她，我对得起自己的心，这就足够了。

　　至于她说的会一直陪着我，绝不会丢下我......我不需要，也不应该去接受，像沈青然这样完美的女人，她值得拥有更美好的生活，而不是陪着我在一条黑暗的河流里，挣扎，苟且，被压到喘不过来气。

　　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精神状态，“不死绝症”，反反复复，无能为力。

　　我的世界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我不想把沈青然也拉进深渊，一旦以后沈青然被我影响，也开始出现极度的痛苦、压抑、忧愁、悲哀等负面情绪，这会让我觉得无比内疚，这种内疚比死亡更加痛苦绝望。

　　沈青然断然拒绝：“不可能，我说过的，无论未来会发生任何情况，我都不会弃你而去。”

　　沈青然从来没想过要以一个“拯救者”的身份走进檀枸，她知道檀枸的心里有一块很大的阴影，所以她想做阳光，一点一点的照进去，就算驱散不开，她也会努力的坚定的毫不退缩的照进去，用她微弱的光芒，扎根在那一处。

　　“说的好听。”我垂下头，无精打采地瘫靠在椅背上：“就连合法的夫妻要分开也只要一纸离婚协议，我们没什么法律关系，谁要离开谁甚至比撕毁印着离婚协议的A4纸还要简单，拜托，你被我折腾了几次了？明明被我折磨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啊，所以别和我在一起，让我自己烂掉算了，我真的一点也不好，我好不起来了，所以请你不要浪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