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真好》霍格沃茨的巫师

121、逆光而来

　　我一点一滴的回忆着在精神病院里的往事，这其中的痛苦令我的心像铅块一样，又凉又硬，在胸里坠着，几乎要掉出来，胸腔久久沉闷不能言。

　　“这些真的是我不用花钱就能听到的秘密吗？”王爷虽然有抑郁症，但是她从未去过精神病院，她有专业的医生团队上门看护，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幸运的。

　　我神秘兮兮地朝她挑眉一笑：“我觉得你听到这些无所谓，毕竟我一直把你当成死人，你不是很快就会死的吗？”

　　我和王爷曾经约定好，哪怕在野外没有发生什么危及生命的意外，我们也不会允许自己活过45岁，因为那太累了，活着太累了。

　　“呸，现在说这话，晦气。”王爷骂骂咧咧，不再言语。

　　我收敛起笑容，看向沈青然，说道：“我经历过很多常人闻所未闻的事情，我这个人的本质也没有你目前看起来的这么好，我天生不合群，一向话少，时而冷场，有过被孤立，有过被诟病，有过自我质疑，也有到过崩坏的边缘。合也无味，孤也无味，党同伐异，这是人性......”

　　“换句话说吧。”我觉得我现在脑子里有点乱，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一种莫名而来的紧张好像一根根燃烧着的绳子在抽打着我的心：“抑郁症常伴着我，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好了的，说难听点，我的病情很可能随时复发，我的精神是不正常的，而我除了能给你爱之外也给不了你其他的东西，甚至我的爱还是有限的，这个世界上目前最无用的就是爱......所以，你确定你需要我吗？”

　　“你觉得我怎么样？”沈青然不仅没回答，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不清楚她现在问我问题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没直接回答我，这让我感到苦涩，我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声音是我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低沉干哑：“你很好。”

　　“我是个无趣的人。”沈青然那温柔的眸认真的凝视着我：“檀枸，其实我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觉得我孤傲自恃清高，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我骨子里本就无趣，我没有什么爱好，我的兴趣也不广泛，我的人生就像一个数学公式一样枯燥乏味。或许是被国外的自由之风吹拂太多，我一个人生活惯了，我从没想象过哪一天我会爱上谁，爱情这种东西，它不在我的任何一个计划里。我不接受不相信也不祈祷所谓爱情，所有人都在满月之夜，跪地祈求能天降爱意，只有我无欲无求的看着愚蠢的人类争夺我认为我根本不需要的爱情。”

　　她突然伸手抚上我的脸，继续说道:“可是上天好像就是想让我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人能与我那般相配，而我真的能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像这个世界为我精心准备的一份礼物，让我找到了真的自己，我十分欢喜。”

　　“那你的意思是你会救我？”我问。

　　“没这个打算。”

　　“哈？”

　　这回答跟我理解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可下一秒，沈青然眼角弯弯，说道：“说救不合适，因为我没打算改变你，你就做你自己，不用刻意去表现的那么积极，你伤心，沮丧，焦虑，我都能理解，不论好与不好，造就成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你，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会一直陪着你。”

　　沈青然不打算对一个在淋雨的小孩说要乖，她要同她站在一处，要给她撑伞，要给她擦干雨水，如果这些都不够诚意，那她就淋着雨爱她。

　　“谢谢。”感激的眼泪沿着我的脸颊流下来，心中掠过了喜悦的微光，虽然是轻轻的一诺，但在我那渺小的生存中也算是绝大的安慰。

　　说句实话，这么些年来，救这个字眼于我而言过于沉重，它代表太多责任，会让我觉得压力很大，若是结果不尽人意，我便会对施救者产生负罪感，所以我早就放弃了被救赎。

　　而沈青然，她没打算救我，这让我感到宽慰。

　　“在你之前，我总以为人生不过如此，可现在，我又原谅了世间这些年带给我的所有难过，虽然我还是不会和这个世界和解，但是沈老师，谢谢你来爱我。”

　　在一度绝望以后，沈青然的到来，给我带来了新的希望，我濒于枯竭的心里的那些希望，在泪水的灌溉下，像浸水黄豆一样开始膨胀，慢慢地滋生发芽，望着这希望的光辉，又能构成一种足以壮自己胆的意象，使我继续想望着，不感空虚或倦怠。

　　“是我该谢谢你，愿意让我爱你。”沈青然侧着身子，将我搂进她的怀里。

　　很多人喜欢你，是因为你好看、好玩、懂事，或者适合结婚，而有的人喜欢你，是在看见了你的狼狈与脆弱，理解了你的辛苦和平凡，接受了你的不美和不乖后，依然坐在你身边，想把肩膀和糖果都给你。

　　“操！恶心，想吐。”

　　王爷在一旁俨然一副吃撑了狗粮的模样，她嫌弃地白了我和沈青然一眼，然后把手指伸进喉咙，做出催吐的动作。

　　我懒得理会王爷，甚至在沈青然的怀里蹭了蹭：“我突然很庆幸那天在秦岭拦了你的车。”

　　“让你们上车也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沈青然前段时间别的没学会，情感方面的狗血腻歪小说倒是补课不少，我觉得她撩人段位高，何尝不是因为她私下抽空做了某些功课。

　　“不不不。”我伸出一根手指，连摆三下：“第一，即使你当初不让我们上车，我们也会劫车的，我当时的精神状态决定了我不会是个好人，第二，让我们上车不应该是你做过最正确的决定，爱上我才是。”

　　“扑~”

　　沈青然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抬手轻轻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尖，眼底含着柔情的笑：“对，爱上你才是最正确的决定，至于劫车，那是违法的。”

　　“你觉得我和王爷会担心违法？”

　　两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怎么可能怕什么违法，就目前来说，我是无惧无畏的。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苍蝇搓手。

　　“怎么了？”沈青然和王爷看我这幅奇怪的模样，都有些疑惑。

　　“跟你没关系。”我一把挡过王爷的脑袋，看向沈青然，用一种打着商量的语气低声问道：“那个，有机会我们能互送一束花吗？”

　　看到沈青然的目光一怔，我连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要让你给我花钱，你别误会，我只是......”

　　我抿了抿嘴唇，带着三分犹豫七分紧张：“希望这份爱更完整一些......虽然我一直认为送花算不上真的浪漫，甚至还有点俗气，可当轮到自己的时候......拜托，让我也体会一下这俗气而又热烈的被爱吧。”

　　人生在世26年，有不少人送过我鲜花，但我没收过，我自己并没有多喜欢花草，花对我来说算不上惊喜感，甚至我一直觉得这玩意华而不实，可以当风景欣赏，却难称浪漫。

　　但面对沈青然，我突然升起了一种很微妙的心理，送花这种看起来古老又传统的行为，我和她不该错过。

　　沈青然微眯起那双深邃的双眸，目光久久停留在眼前人的身上，她突然觉得很心疼，她爱的这个人明明那么优秀，竟会自卑到连想要一束花都这么小心翼翼。

　　“好，下次，我们互送一束鲜花。”沈青然目光柔和的看着我，微微颔首，轻轻一诺。

　　“谢谢。”我看着她笑。

　　不知道是不是迷信，从小到大，我的运气都不怎么好，抽奖只能做分母，瓶盖和刮刮乐永远都是谢谢惠顾，只要是抽奖类似的活动从来百发不中，就算是人人有奖的那种也总是垫底奖品，唯一一次中奖还是在买敌敌畏的时候，有时候就会觉得，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运气最差的人。

　　但现在，我笑着看向沈青然，我的运气好像来了。

　　沈青然望着檀枸因消瘦显得突出的颧骨，深深陷下的眼窝和一双永远散漫着慵懒随意的眼睛，她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而酸涩的同时又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这是属于她的承诺：这个世界缺过檀枸的所有，无论是偏爱还是其他，从今往后，都由她来补给她，她爱的这个人啊，本就值得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临睡前我吃了镇静药，我最近几个月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差，需要依靠药物助眠。

　　“必须要吃药才睡得着吗？”沈青然知道檀枸自抑郁症复发后一直有服药，但是依照医生所说的，就是长期服药会带来很大的副作用，檀枸的胃出血就是长期服药导致的。

　　我把药盒装回登山包，耸了耸肩：“吃完药就能睡着都算运气好，七年前我的主治医生跟我说我需要终身服药，后来过了几年，大概是药吃多了，吃的太杂了，身体产生了一定的耐药性，所以我尝试着断药，那时候的戒断反应可真是有够受的，生不如死。”

　　“这次我陪着你，以后不需要依靠药物助眠，只需要我就好。”

　　“嗯哼~虽然我觉得你说的话有点不对劲，不过，希望如此。”

　　直到睡着，有件事我都没跟沈青然说，这是一件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是属于我的秘密，虽然我决定了和沈青然在一起，但是这个秘密我依旧不打算坦诚，这是我的私心，我想自私一回。

　　黎明，像一把利剑，劈开了默默的夜幕，迎来了初升的阳光。

　　“醒了？”

　　我刚睁开惺忪的眼睛，就看到沈青然坐在我身边，高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还有白皙的皮肤，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如魔珠般温柔而深邃的笑蛊惑人心，我想，纵是神明见了她，也会甘愿沉沦的......

　　我点点头：“醒了。”

　　正想翻个身爬起来，可堪堪只动一下，随即便是浑身的所有细胞无不在叫嚣着酸痛，这是昨天受伤留下的后劲。

　　“躺着缓缓吧，还早，锅里在煮早点，过一会我喊你起。”沈青然是三人里受伤最轻的一个，她自然而然的担起了做饭的责任。

　　“好。”我心安理得接受了沈青然的早安吻，随即一脚把旁边的王爷踹醒：“几点了，赶紧起床！”

　　王爷：“？”

　　我原本总觉得，黑暗里照进一束光，那么这束光就有罪了，因为光束让黑暗中的肮脏与罪恶暴露无遗，这会使本身处于黑暗中病态的人无所遁形，感到压抑，而我就是那种长期置身于黑暗中的人，我也从不愿意被救赎。

　　但这天我发现，这突然出现的一点光，好像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沈青然，她逆光而来。

　　她来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