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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王家未来 ...

  •   葛卿入了阁楼。一室馨香淡雅,她脱了脚上的攒珠绣鞋,就入了内,着了罗袜的小脚行在泛凉的木质地板上,别样舒服,拢着淡青长裙随意坐在王偕芳的对面,仅剩的那个位置上。
      跟在身后的晏初棠见里面坐的都是女眷,脚步停顿了一下,便在门槛处站定了,缓缓说道:“早便听说王家的誉芳轩风光无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可否让我在此处转圜片刻,绝不打扰几位娘子的雅兴。”
      还未等王偕芳应答,那个年岁稍小的姑娘便兴奋的应答道;“晏哥哥,自然是可以的,我让王姐姐加一张坐榻。快些进来吧!从此处往外,正好可以看到白色的天鹅,它们啄食的样子可有趣啦。”
      晏初棠摇了摇头:“多谢颖安郡主厚爱,晏某不请自来,本就无理,怎好再多加叨扰。诸位自便,不必理会某,这湖光山色对我来说,亦可以大饱眼福。”说着走到稍远的地方,背过身,面向湖面,湖面的风吹散了他那一头青丝,如翩然归去的仙人。
      葛卿听着他们的对话便猜到这个小姑娘便是沂南王的女儿颖安郡主,司马鸣音,当今陛下是他的叔父。因为晏初棠的姑姑是当今皇后的原因,她与晏世子还算是不大正经的表兄妹。总而言之,是一个金尊玉贵的皇家郡主。在理清原主关系网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号人物。本来葛卿还以为定是一位抬着下巴,浑身傲气的小姑娘,没想到如此的平易近人。
      另一侧坐姿端正的大家闺秀则是感叹道:“我一直听哥哥说世子是一个优雅淡泊,洁身自好的翩翩君子,今日才知道果真如此。”
      颖安郡主急忙的回道:“詹姐姐,我早就说过晏哥哥是一个知礼守节的人。不像那些纨绔子弟最喜欢逞凶斗狠,与人相争。我哥哥就是的,要么携酒狎妓,彻夜不归,一回来就发酒疯,醉醺醺的吐的满院子都是。我真是讨厌死了。”
      葛卿眨了眨眼睛,另外一个姑娘姓詹,而身份地位够得上于他们这些人结交的除了太傅长女詹谭姗以外,不作他想。且坊间也流传了她薄有才名,瞧那身淡雅又有格调的打扮也对的上号。
      将每个人的身份都弄清楚了之后,葛卿愈发的轻松。伸出纤纤玉指,拿过紫玺瓷的茶盏,用象牙勺加了一些佐料,饮了一口丹褐色的茶水,语气貌似习以为常的赞道:“这茶味道不错呀。你们真会躲闲,倒是羡煞我和晏世子了。”
      自葛卿进来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偕芳,此时倒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语气揶揄中带着亲昵:“我们倒是想邀着你一起躲闲,可惜某人忙的很,一直动作不断,消息传得满城皆知。即便是参加茶会,也有人邀请你赏花赏景,把咱们这些小姐妹都冷落到了一旁。”
      “表姐,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可不许厚此薄彼,自己接受那些小郎君的邀请,让咱们无人问津,枯坐空等。”说着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在门外吹风的晏初棠。
      这话说的就有些夸张了,王家作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王偕芳这个身份尊贵的正室嫡女自然受到了诸多赞誉,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名士并不少见。
      然而有些道理就是这样,数量多不如质量高,一些阿猫阿狗的爱慕,甚至会让王偕芳觉得心堵难堪。明明自己的身份比表姐更为尊贵,然而晏世子和王少将军两个世家中身份最为尊贵男人的爱慕,就让表姐的位置凌驾在所有娘子之上。
      不论是嫁给晏世子还是王少将军,都会成为新一代夫人的向标。女人后半辈子的荣辱看的是夫君,一个日后注定要享受尊荣的女人,所有人自然是一起捧吹讨好。
      况且,王偕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上个月传来书信:叔父病了,病情不断加重,身体越来越孱弱,已经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全靠一些参药吊着一条性命,医师说要尽早筹备后事。
      父亲为了让自己明白事情的紧要性,还将书信拿给她浏览,上面有叔父对于朝堂内外格局的分析,句句良言忠告。
      上面写着:王家主支都太过稚嫩,无法承担起大任,命令将士。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放下武器,遣散部众,顺服朝廷,保全门户;要么整顿家势族力,尽全力辅佐王少将军,没有一点儿偏私的向他投诚。王家身居高位太久了,这些年太过傲慢,得罪了不少人,如果默默的蛰伏,定会受到不少的折辱,所有的长辈自然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第二条路。
      既然王家的未来注然要交到少将军手上,自然要想些法子将人笼络住。
      然而王少将军出自王家旁支,与他们这些嫡支并不亲近。如果有一个与他们亲近的主母作为运滑剂,就可以减少很多的矛盾,而曾经得到过少将军倾慕,又是姑姑女儿的表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朝堂上,陛下已越来越疏远王家,重用后族晏家和刘家。王家不能再失去葛家这一臂助,因此就算她再如何不情愿,也要与表姐交好,让她更偏向于王家。
      所以王偕芳虽然有些羡慕嫉妒葛卿,然而为了家族的荣辱,她心中早已做出了决断,因此拉拢起葛卿来不遗余力。
      葛卿同样言语带笑:“你可真会埋汰人,我终日闷在家里,哪接受过什么郎君的邀请。哎,我倒是羡慕你们有这般闲情雅致。怪只怪我那日一时兴起踏足了别庄,见那管事满嘴胡言乱语,阳奉阴违,气的我狠狠的将人惩治了一番。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人家枝气相连,罚了一个带出一大片,还都是上面有人罩着的,是福利立过功劳的老人,一个个倚老卖老,以为自己有几份本事就妄想压在我的头上。我自然是气不过,与他们斗智斗勇。现在啊,是整日为那些庶务劳心伤神。今日过来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司马鸣音嘟了嘟嘴唇,显得有些不高兴:“那些庶民竟敢做这样的事情,简直无礼至极。葛家姐姐,你告诉我是哪些人,我让叔父将他们都抓进监狱。”
      即便说着要惩戒人的话,司马鸣音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狰狞之色,反而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可爱,显然这在她的眼里是非常寻常的事情。
      葛卿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本来以为是小可爱,没承想竟是霸王花。不过想想也对,即便王室式微,明面上也是半壁江山的主人。作为受宠的郡主,如何没有一两分脾性。不过是对着与自己地位同等的人,才会显得平易近人。不过世人皆是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说道的。
      葛卿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不必,我将一些不听话的人全给发卖了,又是大规模的人员调动,现在一个个服帖的不行。”
      詹谭姗有些不赞同:“你呀,这是打鼠伤到了玉瓶儿。本来只要悄无声息地处置了就行,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下面一些娘子郎君暗地里说你刻薄寡恩,面甜心硬,虽然咱们知道其中的原委,但总不能逮着人就跟他解释吧,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况且我在家中经常听我祖父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凡事得过且过,好过事事计较,你又何必要如此烈性,与他们都撕破了脸皮。”
      听了这话,葛卿对詹谭姗的性格也有了计较,看来是一个擅长和稀泥的。这样的人心思太多了,做一对塑料姐妹花还行,最好不要交心。
      葛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我就是克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嘛,有什么办法呢。总归是一切都已经解决了,以后咱们可以常出来聚聚。”
      听到这里,王偕芳也就一清二楚了,用团扇遮着唇齿咯咯的笑着:“原来如此,我就说母亲多虑了。她还整日忧心忡忡的担心葛家莫不是出了什么乱子,也不见你来寻咱们,又是挂念,又是伤心,说‘果然女儿家长大就与咱们生分了’,嚷嚷的我脑袋都大了,便给你下了帖子,没成想街头巷尾的流言倒是越传越烈。便干脆办了个赏宝诗会,大家聚在一起,好好的乐呵乐呵。”
      葛卿露出感动的神色:“我做事顾头不顾尾的,倒是让舅母悬心了。稍后咱们一起去正房探望舅母,顺便赔个不是。”
      王偕芳哼哼了一声:“你过去,母亲怕是要乐开了花,昨日就吩咐膳房备好你最爱吃的点心。我不高兴了,她还说我小心眼,不懂得体贴人。”
      葛卿抚掌大笑,眨着眼睛耍宝道:“谁让咱们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呢,她这是一片慈母之心,指望着咱们亲近呢。”
      “不过,”葛卿话音一转,语气稍带着几分犹豫。
      王偕芳皱眉:“怎么吞吞吐吐的?你也说了咱们是亲姐妹,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哎,”葛卿叹了口气,“是舅母给我的婢女春山,她似是有了二心,被我察觉出来关了禁闭。我怕舅母会多想。”
      听到这话,王偕芳眉眼带了几分犹豫:“是不是春山给我娘传递消息了?那是因为担心你在家里的处境,我娘是没有坏心思的。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会说服我娘,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情了。娘也真是的,我跟她说过多少次了,恨不得在我和哥哥每个人身边都安插人手,烦死了。”
      葛卿似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间带着积霜回雪般的冷漠:“舅母让春山汇报我身边的消息,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在我身边,可不是为了探查消息,而是要我的命。”
      “什么?”王偕芳大惊失色,她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母亲的命令,表姐活着对王家的好处远比死了大。母亲最是会权衡利弊,她怎么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
      因此她一点儿都不心虚,看向葛卿目光灼灼的说道:“将那样的人送到表姐身边,是我王家的失误,下月初三野外踏青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做了手脚,哼,”说到最后眉眼间尽是阴郁和气恼。
      葛卿抚了抚她的手背,宽慰道:“我自然是相信你和舅母的,否则怎会在此处大咧咧的当场说了出来。”
      王偕芳也露出几分动容之色:“话不多说,以茶代酒,我自饮三杯,就当是赔罪了。”
      司马鸣音用筷子敲了敲茶盏:“哎呀,你们说的这些东西听得我脑袋都大了。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不要说那些不高兴的,好好的品品茶,看看景色,这才不辜负大好韶华嘛。”
      詹谭姗颔首笑道:“郡主说的是理,你瞧那只天鹅,羽毛又白又蓬松,就像堆叠的白云,当真是妙不可言。”
      “哈哈,还是詹妹妹文雅,看到白色的事物我就只想到棉花糖。”
      司马鸣音诧异:“棉花糖,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有天鹅的羽毛那般洁白吗?我只吃过蜂糖,不过是黄色的。”
      葛卿打了个哈哈:“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我最近得了几张方子,上面记载了一些吃食和布料的制作步骤,尚还算有几分兴致,到时候我做出来了你们可要赏光啊。”
      这个时代自然是没有棉花糖的,连甘蔗都是唐朝大历年间由佛僧邹和尚从西域传过来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葛卿知道制作棉花糖的步骤,也做不出来。没有实物,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还容易让人觉得在吹牛皮,就干脆说不知道好了。
      听到葛卿要制作新鲜的吃食、布料,司马鸣音和詹谭姗立马兴致勃勃的讨论了起来,服装首饰从来都是女人最好的话题。况且她们这些名门贵女名下都有自己的别庄,无论什么想法都有绣娘为她们倾心打造,自然是有自己感触的,因此一个个讨论得不亦乐乎。一壶茶斟完还有些意犹未尽,便准备转移阵地。
      几人相继出了轩阁,便远远的瞧见便是站在河边,用手拨着清波,悠哉不已,面上丝毫不见不耐烦的神色的晏初棠。瞧葛卿一行人出来,便几步走近。
      他眼中带笑的说道:“葛娘子,我记得,离这里不远处有几株罕见的花树开的正好,不如我带你去看一看。”
      葛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拢起裙摆翩然的走到晏初棠跟前:“不好意思,稍后我要同表妹去舅母的院子,恐怕要与你爽约了……”
      葛卿拒绝晏初棠的邀请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一个呢,他确实没有作用了;第二个呢,葛卿并不是喜欢玩弄感情的人,晏世子是那样的热忱,让她利用起来都有点亏心。就干脆少见面,这样就能够减少自己利用他的次数。当然如果自己遇到不得已的情况,该利用的还是利用。不要跟她讲什么公平,她穿越到这个时代谁给她公平了。
      晏初棠微愕,似乎没想到就这么被拒绝了,面上显出几分落寞的神色。
      从某种意义上说,王家和晏家是对立的,只是没有撕破脸皮,面上维持着虚情假意。
      王偕芳自然是不愿意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卿卿我我、郎情妾意,便大声的嚷嚷着:“表姐你快些过来吧!母亲恐怕要等着急了。”
      葛卿躬身行了一礼:“晏世子,那我便先告辞了。赏花便下次再约吧。”
      葛卿与王偕芳离开之后,詹谭姗仪态万千的来到晏初棠面前:“我一向喜欢奇花,不知可否与世子同行?”
      晏初棠的视线从那纤细的背影中挪开,痴迷的眼神恢复了几分睿智,垂下浓密的睫毛客套的说道:“自然是可以的,詹娘子这边请。”
      司马鸣音像小孩子一样在后面嚷嚷道:“你们等等我呀,我也要一起。”
      这边葛卿与王偕芳一起穿花度柳来到家主夫人居住的正院。这次赏宝宴是由王偕芳主持操办的,过来的自然都是后辈,王夫人这个当家主母自然无需接待。因此相对于外面的热热闹闹,正厅还算得上是祥和。
      王偕芳并没有让门口的婢子进去通报,就直接推门而入。坐在首位上的贵妇人容貌丰美,骨相端正,看起来非常有大方之家的气势。葛卿猜测,这应该就是王偕芳的母亲,自己的舅母了。
      果然还未等葛卿说话,贵妇人便拉着她的手好一阵宽慰,问她在家中膳食是否用得合心意,有没有添衣,事无巨细,让听了这番话的人就是一阵感动。
      葛卿自然是顺着她的话,将问题一一的回答了,顺势便赔了礼、道了歉。
      王夫人身边的婆子非常有眼色,在几人说话的空档就将新鲜烹饪的点心,茶水送了上来。葛卿捻起一块吃了一口,笑道:“好久没有吃到了,还是舅母这里做出来的地道,让人嘴馋的不行,我一个人就能吃一整盘。”
      王夫人笑得一脸慈爱,拍了拍葛卿的手臂:“就算喜欢,也不能多用,否则晚上是要积食的。我让人给你装了一食盒,回家的时候捎上。不过点心嘛,还是趁热才好吃。”
      王偕芳在一旁跟着笑道:“母亲,你这是拐弯抹角的让表姐多来看望您呢。指望谁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
      葛卿马上露出感动之色:“舅母待我当真是比亲生的母亲也不差了,我和谢芳就是您的两个女儿。”
      “若是卿儿嫁进了王家,那可真是与亲生女儿没差了。以后在我膝下的日子,比偕芳更久。”王夫人意有所指的说道。
      “舅母~”葛卿扯着王夫人的衣裙撒娇,似是对这个问题感到很不好意思。
      凡事点到为止,王夫人便顺势转移了话题。倒是没有提春山背叛的事情,这个要等王偕芳私底下告知母亲。葛卿则是真的感觉到王家这些人虽然对原主有所图谋,但是绝对没有害人之心。
      几人说了一会子话,用过一顿丰盛的午膳,还在原主往日常住的厢房里歇了午觉,直到暮色西沉才归府。
      几日过后便传来消息。第一个是,在晏世子的引荐下,陛下开始启用秦氏一族,秦绍之终于拨云见日,能够光明正大的回到战场之上。事后,秦绍之还让人送上了厚礼,满满几藤箱的皮草。全都是上品,摸起来非常的舒服,做成衣服应该非常暖和。
      还有王家,据说王家三房一家被发配到了云州,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可能此生都无法回到健康。一路上都能听到孩子的哭闹声,女眷咒骂家主的声音,说的话非常难听。
      葛卿从与王偕芳的书信中了解到的详细情况,原来她这个三房的叔叔早已投到了陛下麾下,春山就是通过三婶被安插到母亲身边,然后被母亲阴差阳错的送给了葛卿。
      至于杀害葛卿的事情,三婶没有下达这个命令,估计是陛下那一派人做的吧。
      三叔被母亲抓到了把柄之后,还振振有词的数落父亲,说他以下犯上、杀害忠良、图谋不轨、祸及门户!父亲被说得暴跳如雷,认为他狂妄至极,甚至想要拔剑杀了三叔。
      还好被祖母,母亲,二叔等人劝下了,让他跪下来谢罪,一泯恩仇。
      没想到三叔竟然还说什么,“自从有脚病以来,我见了皇上都不想下跪,现在也没有什么可被跪拜的!”
      父亲是真的恼怒了,阴森森的看着三叔问他,“脚痛和脖子痛哪个更痛?”
      最后被祖母强压着跪了下来,这才平息。
      王偕芳将这些事情说的非常详细,包括言语表情,家里人的态度,这也是她父亲默许的,一个是为了赔罪,第二个也是为了让葛卿相信王家并没有害她之心,只是被人蒙蔽了。
      这些话葛卿自然是相信的,因为自这件事后,王家沉寂了好久,王偕芳也不怎么参加宴会,大约是内部真的出现了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葛卿是过得相当的充足,不仅派遣巡防司的人在外面大肆收集羊毛,让女眷搓成细线,酿造酒品,还要督促别庄所有的人认真学习,抽空参加各种各样的诗会,与各家娘子联络感情,打探消息。
      葛卿准备在九月份,秋风转凉的时候大赚一笔。
      根据葛卿的观察,这个朝代是有羊毛做成的毛毡,据说是从西域草原上的百姓那里传过来的。不过一点都不细腻,非常粗糙,一般只用做铺设在地板上的毯子和挂在门上的挡风帘子。
      葛卿在青山别庄专门设立了一间实验室,实验该如何将它制作成毛呢胡装,这样不管是专门卖布料还是成衣,一定会大受欢迎。毕竟秋冬是打猎的好季节,皮草太厚了,丝绢制作的服装又不大御寒,正是毛呢问世的大好时机。
      本来葛卿是想制作羽绒服的,不仅操作简单,价格也不昂贵,然而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是有羽绒被的,被套是用丝绢缝制。至于为什么不做成羽绒服,因为它的保暖性不如狩猎到的皮草,穿起来还非常的臃肿,对于将外观看的无比重要的魏晋时代的人来说,自然是不予采纳的。
      而穷苦的人家只能穿麻布衣裳,麻布穿久了,丝线之间的空隙就容易扩大,就会跑毛。不如芦苇,木棉和柳絮这些填充物实在。且那些人整日干重力活,衣物损坏的就更快了,没必要用羽绒填充,还不如收集起来卖给大户人家换取一点银钱。
      如果葛卿没有一点儿市场调查就进行生产,必然会遭到滑铁卢。
      葛卿发现的第二个商机就是酿酒,这个朝代很多名士、高人嗜酒如命,为了一坛美酒,甚至不惜花费重金。葛卿瞄准的就是高级酒品这块市场,他准备推出甜酒,啤酒和药酒三款产品。到时候一定会风靡整个健康城。
      甜酒用的是这个时代叫做莱的果实,用的是制作葡萄酒的步骤,度数不高,喝起来酸酸甜甜的,正适合女眷饮用。
      啤酒的话也很温和,喝起来非常爽快,健康城这样烟柳繁华之地,大多数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不会喜欢白酒那样太过烈性的酒品的,最关键的是制作成本低廉。而且葛卿制作的酒全部都经过过滤,它的颜色非常的清澈,没有浑浊,对于追求外观的魏晋朝代人来说应该会感到惊喜。
      药酒倒是葛卿在现代专门研究过的方子,是从一位老中医那里得来的,据说祖上一代代流传。药酒酒曲采用了青蒿、马蓼、苍耳原汁拌和做成饼,用麻衣或者禇叶包藏掩盖,像做豆腐的黄曲那样。因为太过新奇,葛卿还在实验室里尝试着做了一遍。所以,葛卿的酿酒事业才驾轻就熟,上手非常快。
      制作成功之后,葛卿给身边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请他们品评,葛韵就非常喜欢,抱着果酒的坛子,不愿意松开。
      连芒夏都取笑她,成了一个小酒鬼。
      这个时代的织机,笨拙又不灵敏,羊毛搓成的线条不如丝线那般纤巧,且粗细不容易掌握,纺织成布的话就不够细腻。
      葛卿为了克服这一困难,找了专门的织女,来来回回的讨论,最终决定,用只有一个缝隙,密齿的梳子梳理,让它们的粗细控制在一个范围之内,也是检查手搓毛线的标准。
      缝制毛呢的织机当然也要专门制作,还是葛卿拜托了晏初棠的引荐,找了好几个手艺精湛的师傅,花了大笔钱财,全力打造,争取下个月就能投入使用。因为是半自动式的,有几个部件需要铁器。
      这个时代,钢铁被那些军阀,朝廷管制。平民百姓连吃饭烧水用的都是瓷罐,打架用木棍。常之州带领的这批卫队,使用的兵器就是将结实的木棍前端给削尖了的长矛。乍然一想,葛卿从穿越至今,三四个月的时间还不曾见过钢铁制作的东西,也不知道铁器发展到了什么样的水平。
      不过好在贵族还是有一定特权的,只要有正当的理由,经过繁杂的程序,花上大笔的钱财,还是能够打造几样铁器的。
      兵部的人看在晏世子的面子上还给葛卿加快了速度,但是抛费的钱财就不能少了。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所花费的银钱也不少,本来充盈的库房也迅速干瘪了下去。
      为了大搞建设,将劳动力从繁杂的农事上解放出来。禀报葛卿并得到应允之后,葛韵带人挖了一条沟渠,将河边的水直接引入田地。
      如今八月份,太阳正是火热的时候,地里的庄稼最大的问题就是水分不足。而要将河里的水一桶一桶的挑至稻田里,要耗费巨大的人力。
      一开始葛卿考虑的是用竹筒引水或者用索道运水。可是一说出来,旁边几个有经验的庄户都笑开了花。
      首先并没有像现代管道一样,那么长的竹筒,如果剖开再将竹节挖掉,耗费的力气也不小,还不能保证这一段路程都是顺势而下的。索道也是同样的道理,没有这样结实的绳子,如果用钢铁的话,代价又太大了,还不如安排壮丁来回的担水。
      因势利导,挖沟渠就非常方便了。
      葛卿有些不解,忍不住问道:“既然有如此简便的方法,也有有经验丰富的师傅,那为什么从前没有开渠取水呢?”
      沉默了良久,其中一个师傅开口说道:“泮江到这儿距离也不算短了,大家所有人同心协力也要花上五六天的功夫。”
      “大管事在的时候,他们可不会像如今这般老实,有人粘亲带故,有人送米送面,只有一些老实巴交的汉子,还得顾着自家的田地,挖一个月都挖不完。挖完了,夏天就过去了。这样简易的沟渠都是一年一新,维持不到明年,这样算来的话,还不如用笨办法。”
      “而且还有一些管事什么都不懂,还要指手画脚。有些地方地势太低,不适合开渠取水。有些一开了,沟渠挖不到,河道还要增宽。出了几次状况后就不了了之了。”
      听了这番解释之后,葛卿可以想象到那个局面,上面的领导一多,分工不明确,下面的人就不知道该听谁的了,最后往往是什么都做不成功。
      葛卿笑了笑打气道:“事无需再提,从今往后只要跟着我,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再发生的。你们也算是庄子里的老人,这片土地是属于大家的,一砖一瓦都挥洒着所有人的心血。建设起来并不容易,想要毁坏却只在旦夕之间。希望你们能用你们的智慧、经验保护好我们共同的家园。”
      这些老人都是有手艺,为人也不愚阔。葛卿有着锋芒毕露的年轻队伍,也需要一把剑鞘,提醒他们收敛锋芒,而这些老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听到这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后,这些人一个个抹起了眼泪。
      因为有手艺在身,他们的日子其实相较外面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还算是不错的。但要说有多少尊重,那是没有的。只有贵族才有决定的权利,他们只要听命行事就好。
      大娘子却能够礼贤下士,告诉他们这些半截入土的老人有多大的力量,能够为年轻人掌好舵盘,开辟出一片天地。
      这是属于大家的庄园,只有它兴盛繁荣,被庇护着的人才能吃饱饭,穿新衣,他们肩负着巨大的使命。
      有的时候精神力量甚至可以战胜死亡。一句话听了很多次,即便你不认同,也会牢记在心上,改变不是一朝一夕。
      这几日跟在葛卿身边的常之州虽然觉得有些观点天真的可笑。但他却感觉格外的安心,他跟着的主子不仅有心机、有手段,而且性格不是刻薄寡恩,这是下属的福气。
      人总是向往光明的,不管是真光明还是白包子黑馅,哪怕是没有一颗光明的心,也得有张光明的嘴。否则即便拼了命去努力,却仍是孤军奋战,腹背受敌。
      葛卿做了这么多事情,她可不是活雷锋、无名英雄。做了就要让人知道,顺便邀买人心,这些事情她做的得心顺手。
      和庄子的老人讨论庄子的发展,儿孙的未来;给青壮年添油加菜,鼓舞士气;给病弱怀孕的妇人送上关心,承诺以后会安排她们的生活。总而言之,方方面面让她们感受到新生活,新气象。
      与以往的生活相比较,就愈发的唾弃那些贪得无厌的管事,认为他们蒙蔽了主子。就像皇帝身边的奸臣,杀了那叫清君侧,甚至觉得主子太过良善,这样了还庇护他们的家人。
      若不是葛卿管理严格,不允许私底下拉踩排挤,恐怕还得遭罪。
      葛卿当初答应过那些管事,要善待他们幸存的家人。她一向说到做到,等砍头事件的风头过后,就将人都改了名字,分散送到其他的别庄,像普通专户一样生活。只要勤恳干活,基本的生活是不需要担忧的。因为前段时间人员调动很大,也没有人探寻她们的身世,只以为都是丈夫早逝的苦命人,也就多了一份宽容。
      葛卿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回到房中倒头就睡。她喜欢这样的忙碌,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行,心中没有一丝迷惘。
      而这些人中,冲击最大的就属葛韵了。从前姐姐明明比自己还要傲慢,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变得平易近人,她即便跟在姐姐身边,也像是一个游离的局外人。明明她和姐姐才是一国的。
      她不满,想要抗议,却又不得其法,闹起来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姐姐还笑话她。然后她跑出去的时候,就跌进了水沟里。一个庄户为了救她,手掌都划破了皮。
      她非常非常的矛盾,往日懵懵懂懂,对人情往来一窍不通,这几天就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身边围着的那些娘子的小心思只要略加思索就一清二楚。
      与她一样,同等的贵族见到她遭了罪,即便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心里也是幸灾乐祸的,甚至要将自己丢脸的事情宣扬出去。而那个庄户,眼中的清澈一眼可以看见底。
      那人年纪不大,人却因为风吹日晒,看起来有些沧桑。他就像是田里的高粱,很宽厚,很沉默。他说,“我知道二娘子嫌弃我等粗人,但我等只有贱命一条,愿意供娘子任意驱使,只望娘子不要心存偏见。”
      可以听出这番话在他心中默了很久,终于说出了口。
      那天,葛韵回到房间里倒头就睡,也不知想了什么,第二天她开始打听那些庄户的生活情况,为人如何。除了打听事情,就只有沉默,连饭都少吃了一碗。葛卿静静地看着,没有打扰她的思考。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推开门和沿途的庄稼人打过招呼后,去了土木司,拿着纸笔认真的记载了制作一张桌子所需要的所有步骤。回来的时候头发上,衣裙上沾满了木屑却没有任何的嫌弃,她开始真心实意的接纳这些人。
      葛卿由衷的笑了,只有思想一致,步调一致的伙伴才能走得长久,否则早晚得散伙。葛卿是真的有些舍不得这个妹妹,虽然傻憨傻憨的,还脾气暴躁,但活得真实,爱恨都写在脸上,逗起来也可爱的紧。
      葛卿对葛韵更加的好了,不仅仅是因为心中的喜爱,还有一丢丢愧疚。自古以来活得清醒的人都比较痛苦,这种痛苦不是外在的皮肉,而是从内心延伸出来的。
      而葛卿做的事情,就是让葛韵一步一步认清世界,改变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早晚有一天,她会和自己一起面对很多很多的流言蜚语,无妄的谩骂。在谩骂中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心冷如铁,脚下生风。然而,更多的可能是被流言打倒,身首异处,在史书上留下寥寥几笔。
      葛卿早就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就当是一场异世短暂的旅程,不过来世一定要记得喝一碗孟婆汤。“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真TM痛苦,她宁愿浑浑噩噩,无知无觉的活着。
      然而,葛卿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却不能决定别人的人生。她依旧做了,虽然心中带着愧疚,但谁让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呢。她不仅要自己一个人下水,还要拖着千千万万的人下水。
      将一朵鸢尾花收藏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身边所有的花朵都变成鸢尾花。
      葛卿听过一句话“改变世界太难了,不如改变自己。”她曾经认为很有道理,但事到临头才发现,如果非要杀死过去的自己,像这个时代的贵族娘子一样,给自己的丈夫管理内宅,安排通房侍妾,做丈夫背后默默无闻的女人,她宁愿拼一把,改变这个世界,不成功便成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她曾经所谓的改变自己,都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就像是人还是那个人,就是将身上的配饰换了一下,然后掩耳盗铃的说,我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了,何其可笑。
      曾经葛卿总觉得屈原的《楚辞》是文艺青年的无病呻吟,如今通读了史册,再加上自己的经历,倒是越来越能理解,也越来越喜爱了。每日不读一遍,就觉得心痒难耐。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
      葛卿要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才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时间过得飞快,到了8月最后的一天,考试择取各司成员的日子来临了。每人只需要上交半斗粮食就可以参加考试,这是笔墨的价格,也为了防止肚里没有一点墨水的人报名,浪费资源。
      葛卿不愿意将动静闹得太大,这一回就不容易圆过去了,便在每个别庄都划分了考场,自己辛苦一点各处奔波。
      第一场考试是在人数最多的泮江别庄,考生有近三百人。葛卿发现这些人要么就是以前读过书,甚至做过管事的;要么就是年岁尚小,父母望子成龙。然而所有的人中,没有一个女子,他们自然而然的将女子排除在了机会之外。略有些失望,不过也能够预料得到。
      葛卿让身边的婢女,常之州等人也参加这第一场考试,张生、何为等人巡查。他们巡查队的测试,要等到所有的考试结束之后,再单独进行。
      经过这段时间土木司的努力,已经有了八间教室,两百多张桌椅。桌椅少了,就将凳子贡献出来,一部分人站着写,一部分人坐在地上写。条件艰苦就克服克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因为这场考试并不是考他们的才学,而是毅力、决心当然还得有一点天分。因此葛卿在十篇文章中,每篇抽取一段让他们默写。默写的东西不长,半个时辰后就收卷子。
      还好,每个教室只有三十几个人,座位之间离得比较远,又在监考人员的注视之下,没有一个人敢在这种情况作弊,因此考试顺顺利利的过去了。
      葛卿收到试卷之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写了名字的斜线范围内用针线缝合,保证批改试卷的时候辩不出答题人的姓名,然后就揣着试卷离开了,赶往第二个考场。就这样赶场儿的将所有別庄的测试都举办完成。
      中间惊蛰负责管理的别庄,竟然有一个人胆大包天到当场作弊的,葛卿自然是立马剥夺了他考试的资格,被架着赶出了教室。
      在夕阳的余晖之下,最后一场也就是巡查队员的测试也举办完成。巡查队的试题都非常的简单,其实就是为了让他们认识几个字儿,不至于以后连下发的通知都读不懂。
      一共有近五百份试卷,葛卿将它分成二十摞装订。又让常之州在别庄中寻了十几个德高望重,又会识字的人,加上芒夏、冬至统共二十人一同过来批改。
      对照着标准答案,每人批改一摞,然后互相交换着批改。务必保证每张试卷批改的次数超过四次,没有任何的错误。且要在自己批改的那一摞试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如果出现了错误,要追责到个人。
      葛卿已经制定好了标准,他们只要做个没有感情的批改机器就行了。葛卿的扣分标准是,错一个字扣半分,若是缺了某一段句子,按照字数扣分。然后用一百减去扣除的分数打分,超过六十便是合格。
      对以往读过书的人,这样的要求自然是轻而易举,然而这里有很多人都是初学者,刚开始连字都不会认,如果能够达到葛卿的要求,就说明他足够的努力,葛卿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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