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吾爱卿卿》咏昶

31、世如碳汤

　　葛卿虽然有些苦恼葛韵的性子，但也知道要突然一下子纠正过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要慢慢的潜移默化。而且在这个时代，葛韵的思想才是主流，变化太快也不是好事。

　　就算自己想要让她稍微妥协，也应该等她们回到府里，关上门再慢慢的说道。但是在外面，她就是要维护葛韵的面子。

　　待休憩了一炷香后，葛卿看着这些年龄都不大，甚至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姑娘，垂着睫毛，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些没有跑完十圈的人，都回到队列双倍的补起来。如果让我发现还有人撒谎，休怪我手下无情。”

　　下面果然有人慌乱了起来，其中一些人犹豫了几息，咬咬牙，最后蹭蹭的站了起来，接着跑下去。但也有人死性不改，觉得葛卿站在前面，不一定看得见。便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表示自己已经跑完了，被葛韵拉了出来依旧大声的喊冤。

　　葛卿笑得温和：“都给我住口！”

　　“同为女子，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只不过你们实在不适合呆在此处。淮州有一乡绅，家有良田万顷，珍珠如许，他钦羡健康士人的风度，慕名而来，今日便要返回家乡。不如你们便随他而出去，他是一个翩翩君子，不会薄待了尔等。”

　　“常之舟！”葛卿唤了一声，“你用车子送他们过去吧。”

　　这些本来就是贪图享乐的一批人，又见识短浅，否则也不会在还没有摸清主子性情的时候就偷奸耍滑。在葛卿意已决，似乎没有转圜余地的情况下，就跟在常之舟身后，离开了。甚至还在思索葛卿口中乡绅的样貌，财富。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风光霁月，一定要抓住机会，成为他的妾室。

　　一批人离开之后，四下一片寂静，呆呆的看着葛卿，眼中满是茫然之色。她们没有亲族，没有过去，也不知道未来该干什么，更不知道葛卿的目的。兴许哪一天她们也要被送人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要趁此好好打探一番，寻一个御下宽和，主母慈怀的人家，至少能保住一条小命。

　　葛韵没有说话，她习惯了姐姐做起事情来大刀阔斧的样子，也知道姐姐不喜欢别人干涉她的决定。

　　等丰收跑完之后，站在葛卿的面前，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葛卿觉得这身子也太虚了，必须得请个大夫过来好好的瞧一瞧。

　　葛卿让红桑扶着她，四处走一走。丰收急切的看着葛卿，她有事情要说。但被红桑使了个眼色，拉开了。

　　被惩罚跑圈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葛卿张了张袖子，与葛韵一同在上首坐好。

　　葛卿在下面这些人身上逡巡了一遍，目光坚定，她徐徐的说道：“那位乡绅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君子，如果能够得到他的赏识，日后必定衣食无忧。若是你们之中也有人想要享受荣华富贵，我绝对不会阻拦。不过，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你们既然做了决定，就要好自为之，不论日后结果如何，都要记住，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道路，不要后悔。”

　　“跟着我虽然会吃苦，但是我会承诺传授给你们技艺，不论到了哪里，都能够凭本事吃饭。从今往后堂堂正正的做人。”

　　“还有人想要离开吗？马车还在门口，他会带你们过去的。”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个人用袖子遮着脸匆匆的跑开了。有第一个人便有第二个人，全部都用袖子遮着脸面。陆陆续续离开了十几个人后，剩下的人都跪坐在草地上。

　　一炷香过后，依旧坐如磐石。

　　葛卿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看来剩下的都是愿意留下来的，既然你们选择了相信我，我自然不会让你们失望。我，葛卿，在此发誓：只要没有背叛，日后定会保护你们，帮助你们，照顾你们。让你们有立世的依托，有稳定的居所，有食物果腹，有衣物避寒。即便千辛万苦，我也会与尔等共享。”

　　虽然有些像是在说大话，但是看着葛卿眼神中就像是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烈火般的坚定，就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了她。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而一个目标明确，有行动力，有决断力的人，才会具备的魅力。

　　沉默了良久，突然下面传来一声小声的啜泣声。笑声和哭泣都是会传染的，许多年龄较小，历练不够的姑娘都忍不住哭泣了起来。

　　生于乱世，没有人敢拍着胸脯对她们说这些话。

　　生养她们的父母会为了哥哥弟弟将她们送到贵人的手上；平日里缠绵悱恻的枕边人，行车途中若是遇见劫匪，往往第一个舍弃的就是她们这些既增加行李重量又无甚用处的弱女子。

　　她们就像是挂在枝头上的残花，至于飘落到哪里，就要看风，看雨，看命运。

　　然而大多数时候都得不到上天的眷顾，一生似乎都在颠沛流离，从父兄到一个男人手里，然后再到另外一个男人手里。

　　身体就是她们立世的资本。

　　待到年迈色衰，百病缠身，就要穿着破布烂衫，躺在哪条街头巷尾，和野狗抢食吃，往日娇嫩鲜活的身体就连身边的乞丐都不愿意触碰。这就是她们的命，谁让她们生来低贱。年幼的时候不懂事，浑浑噩噩的过着，直到头破血流，满身沧桑，对世事有了一定的洞察，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可是今天有一个人对她们说想要保护她们，帮助她们，照顾她们，这如何不让人感动。就算是随口说出来的话语，也让人生出一种深藏血液里的渴盼。

　　“娘子～”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怯生生，颤巍巍的喊声。

　　葛卿看了过去，只见丰收用她那瘦小的身体走了出来。她眼里还含着泪水，在泪水的映射下，可以看出她的眼珠子还很黑，就像是初生婴儿的眼睛，一点浑浊都没有，不过说起来她的年岁也并不大。

　　她就这样眼睛中带着期盼的说道：“娘子，那您能救救秋菊姐姐吗？她躺在那里，快要病死了。她是一个好人，求求你救救她吧。”

　　“怎么回事儿？”葛卿看向跪坐在前方的红桑问道。

　　红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全部都说出来。

　　一者可以测验一下，娘子所说的话是否属实，不要让姑娘们怀揣着希望，最终又失望。想想那些恩客在床榻之上所说的话，是多么动听啊，花言巧语张口就来，然而最终都敌不过世俗，家族。吃过了几次亏之后才会知道，嘴里说出来的都是虚的，真正拿到手里的好处，那才是最实际的。二者呢，她红桑也并非是什么真正心狠手辣之人，秋菊的结局难免让她觉得兔死狐悲，就像娘子所说，大家都是苦命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红桑小心的觑着葛卿的脸色，缓缓说道：“这世道众生皆苦，进了咱们这里还算是有一夕安寝之地，只用躺着便能吃饱喝足。外面多的是人，吃不饱穿不暖，睡在牛棚里盖着柳絮。”

　　红桑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葛卿皱了皱眉，便知道她不想听这些兜圈子的话，便直接敞亮的说道：“人活在世不就图个吃穿，大家之所以不愿意进这行，就是因为容易患病，开始是小病小疼，有的是因为没有钱，教习也不愿意费这个心神，小病就拖成了大病。外面的郎君来了咱们这里，哪个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谁乐意碰一个身子不爽快，下染恶疾的娼妓。”

　　“那些医理深厚，能断人生死的大夫大多都小有名气，需要高门贵户拿着名贴请上门来，哪愿意踏足这样的庵脏之地。”

　　“只能从角门请一些江湖大夫，亦或是让僧人诵读一些经书，在道长那里请一些符水。有一些身上的疾病确实有所遏制，但是大多数都是越吃药病的反而越严重了。而那些病呢，又非是一朝一夕的症候，长年累月的吃药，又不能开门营业，如何消受得起。最后往往是疾病缠身，被教习扫地出门，连一点傍身的财货都没有。”

　　“即然如此，大多数姑娘得了病就干脆不治了。等病的真的不能伺候人，就给教习一笔钱，在专门拨的屋子里吃点好的，喝点好的，慢慢的挨日子，至少不用死在荒郊野里。丰收嘴里的秋菊，就是此种情况。”

　　葛韵紧紧的拉着葛卿的手臂，她觉得红桑口中描述的画面实在太可怕了。

　　葛卿皱眉：“这样的人有多少个？”

　　红桑也被勾起了伤心事，笑的苍凉：“不包括一批批死了丢出去的，苟延残喘的大约有六七十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