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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脉脉温情1 ...

  •   乍推开小院的柴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葛卿的几个大丫鬟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葛韵带来的丫鬟也想笑,但又怕主子怪罪,忍得面容扭曲。

      还是若晴走过来,从怀里掏出帕子,盈盈的说道:“请奴婢为娘子整理仪容。”

      葛韵此时的心情几乎到了最低谷,若是平常她定会给这个母亲赐下的丫鬟几分脸面,但是此刻见到了她,就像见到了罪魁祸首,几乎忍不住心中的暴戾之气,她想冲到母亲面前大声质问,我在你心中到底值几分?

      她知道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地位不如弟弟,所以从来没有强求。她和姐姐争,克扣庶妹的月银,就是为了让自己在外人面前看起来体面一些。

      她身为葛家的嫡女,父亲入驻台阁,身上的穿着怎么能连那些五六品世家的女儿都不如。她以为其他姑娘都是因为家中长辈疼爱,从未想到还有这一层缘由,这些原本是母亲应该告诉自己的。
      她嫉妒长姐,因为姐姐总能在宴会上惊艳亮相,世家公子小姐的目光都聚集在一人身上,光芒万丈。而自己只能被下面人巴结,就算她们知道,又怎会告诉自己呢?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无知,他们便转换话题,了无踪迹。世家女儿最擅长做的便是掩人耳目,即便满目疮痍,也能被描述为花团锦簇。

      但是母亲知道自己维持的有多辛苦啊,每次宴会回来,都要痛哭一场。葛韵心中阴暗的想着:当母亲抱着自己安抚的时候,有没有愧疚。有没有暗自得意。

      她原本以为自己和姐姐之间的差距,是因为姐姐的母亲是原配夫人,还有一个厉害的外家,原来都不是,只是母亲将自己的东西拿走了。而那些窘迫,自己原本是不用承受的,如果能够云淡风轻的接受,谁还愿意牙尖嘴利的争取。

      葛韵想到自己每每从父亲手上讨得赏赐第一个让母亲、弟弟先挑选,以此来获得他们的喜爱。却被斥责小娘子不应该如此蛮不讲理,争强斗狠,要举止娴雅,雍容大度,就像姐姐一样。连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都觉得姐姐比自己高贵,如此种种如何让她不嫉妒。

      她野蛮,无理,贪婪,但自认为对得起母亲和幼弟,可最后得到了什么。

      所以姐姐说的对,不能为了所谓的情谊,丢了自己立身的根本,不要让自己最后一无所有。

      葛韵阴晴不定的看着若晴,挥动袖子,一巴掌甩了过去,喉咙里吐出一个字:“滚!”

      这一巴掌,葛韵可没有留一点力气,若晴整张脸都被打偏了过去,关键是在所有人面前,一点面子都没有了,连遮都无法遮掩。

      葛韵转身,丢下所有的人,向母亲的院子奔去。她走的时候,即便生气,也是畅快淋漓。此刻却是生气,愤怒,心酸还夹杂着几分畏惧,糅杂在一起,千般滋味,当真是万般的不好受。

      葛韵一脚踹开雕花木门,便见母亲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倚着红漆案几,和几个丫鬟仆妇说着话,几上还有刚煮好的热茶,瓜果点心,一派祥和。而自己就像是突然闯入的意外打破了满室的宁静。
      见到女儿,周氏皱眉:“你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脸上还有泥土印子。你怎么那般不省心,连地上的低贱之物都要去逗弄。”

      随后嗔怪道:“你呀,都到了出阁的年纪,还如此冲动。何时学学你姐姐,容貌丰美,处变不惊。”言语颇有惋惜之意。

      葛韵定定的看着周氏:“母亲既然知道我不该冲动去寻姐姐的错处,为何不让若晴将我拦住?”
      周氏一噎,她想搓搓大娘子的锐气,但自己一个长辈如何好去斤斤计较。大娘子不喜嘈杂吵闹,女儿这去闹一通,说不定气不过就又收拾铺盖去了王家。这些小心思让人怎么说的出口。

      周氏面上带了几分难堪,色厉内荏的说道:“住口,做错了事儿不反省自身还责怪旁人,这便是我教给你的规矩?”

      葛韵的目光像是要将人心穿透,这便是自己的母亲,在父亲面前言和意顺,从不忤逆;对姐姐也多是夸赞,处处退让;弟弟更是他今后的依靠,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只有自己处处谋划,百般算计,恨不得敲骨吸髓。自己还是他的女儿吗?

      葛韵终究是给母亲留了几分颜面,对丫鬟仆妇说道:“你们都退下!”

      几人鱼列而出。

      厢房中只剩下母女二人,葛韵的目光愈加的锋利,像一把刀子直戳人心。

      周氏拿着茶杯的手剧烈抖动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笑道:“怎么了?不乐意母亲夸赞大娘子,嫉妒了?你也知道我在这府里有多艰难,若是传出苛待原配子女的名声,你弟弟以后如何在世家立足,怎么当官?如今连你都不体恤为娘,我的心就像刀剜了一般……”

      说着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葛韵生出不忍,握紧了拳头才忍住没有过去细细安慰。扭过头,望着兽脑中飘出淡淡的沉香,尽量用平稳的语调将从大娘子听到的话语一一叙述。

      她紧紧的盯着周氏,不错过脸上每一寸神色:“娘,姐姐说的是真的吗?我作为葛家的嫡女,每年都能分到田产。”

      周氏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知道不能撒谎,若是当面对质,马上就会被拆穿,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女儿不要追究。

      急切的解释道:“那些东西自然是你的,不过母亲为你保管几年。你还小,不懂那些人欺上瞒下,恐将财物诓骗了去……”

      “娘,我已是豆蔻年华,过两年就可以议亲了。从前的事一笔勾销,母亲,你现在可以将那些东西还给我吗?”

      周氏这回是真的欲哭无泪:“娘自然知道该给你的,可是……周家败了,南渡的时候被胡人追逐,丢失了大部分财货。在这建康城中,无钱寸步难行,结交显贵还会受人欺辱。你舅舅没有官职,即便有你父亲举荐,这上上下下的打点,也是刨费不少。那些世家子弟一掷千金,庄子上的土产哪够用啊,只能典当一些……”

      刚开始葛韵脸色稍稍缓和,她也知道母亲艰难,外家帮不上忙。自古以来独木难支,若是舅舅,表兄能够登临高位,父亲对他们母子三人也会高看一分。

      可后来听到将田庄典当,脸色骤变,忍不住高呼道:“母亲,那些是我的东西!”

      即便周家以后富贵无匹,他们难道还能够将嫁妆赔给自己?舅母最是锵吝,每次来府上连吃带拿,还处处指点,连带着几位表妹也是此种性格,能赔给自己才怪。

      周氏勃然大怒:“我是你母亲,生你养你。难道连这点财货都无法做主?你便是这般孝敬我的!早知如此,当日便不该将你生下来。还坏了身子,害得你弟弟迟迟无法托身。锦瑟,将小娘子押到小佛堂,好好反省,这几日都不准出门。”

      “娘——”葛韵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一向倔强,从来不哭的。今日是真的伤心到了极致。
      周氏扭过头,不愿意见女儿。在沉香的笼罩下,眉目显得冷漠而凉薄。

      晋朝几乎所有的夫人娘子都信佛,不仅常去有名的寺庙添香火,家里还修了大大小小的佛堂。
      葛韵便跪在了母亲院子里的小佛堂前,面前这尊巨大的石像,穿着袈裟,双手合十,显得慈眉善目。

      葛韵内心却没有任何的撼动,她从小个性倔强,不服输,爱和人比斗,与世人要求的宽和圆融,豁达娴雅非常不符。母亲便经常罚她来佛堂闭门思过,而这尊精心雕刻的佛像,在昏暗的烛光下与故事里的魑魅魍魉无甚差别。她曾无数次在佛祖面前祷告,也从未实现过,所以葛韵是不信佛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葛韵慢慢冷静了下来。她必须想办法要回剩下的田产,但不能和母亲撕破脸皮。身无恒产的娘子与母亲品德败坏的娘子,在世家大妇眼中都一样不受欢迎。她绝不能让自己一败涂地,往日曲意讨好的人有嘲笑自己的机会。如果那样的话,她宁愿一头撞到柱子上,死得轰轰烈烈。

      她必须好好斟酌。

      这边,从书房拿了好几本务实的书籍,葛卿的生活充实了许多。虽然很多内容都是连蒙带猜,一知半解,也比整天无所事事,穷极无聊的强。

      她用木棍,削尖的竹子做了一只蘸墨的钢笔。抄写的时候,大大节约了纸张。这个朝代,一张上好的宣纸,价格等同于一尺上好的娟布。葛卿虽然知道制作纸张的工艺,但是此时大批纸张书籍的流入,实在太敏感了,简直是挑拨世家的神经。在没有绝对实力的状况下,葛卿是不会动手的。

      清晓,葛卿迅速将家常的衣裳换上,然后对着挂在树下的沙袋,哼哼哈哈的练习脚力。外面的仆从,贴身婢女都已经见怪不怪,只当是一种特殊的修身方法。院子里都是自己的人,葛卿的安全感也up up的上升了好多。

      这一个多月,葛卿除了抄书认字,就是每日循序渐进的锻炼身体,出上一身臭汗,沐浴之后,那种蓬勃的状态,旺盛的精力让人爱不释手。

      葛卿也想拉芒夏和娟儿下水,虽然知道身体有好处,但又担心会有损身上女子的柔美之感,即便跟着做,也不大情愿。葛卿便不再强求。

      用膳的时候,葛卿现在能将送进来的十几样小菜全部吃光。自从葛卿向周氏放了狠话之后,餐饮便改善了很多。如果说平时吃的是升级版套餐,那么现在就是超级豪华套餐。每日都有上好的燕盏,新鲜的鱼脍,肥美的羊羔肉。这些高级的食材,即便只用水煮一煮,也非常美味。

      她让冬至每日在厨房领两份,一份自己吃,一份让几个大丫鬟自由分配。说实话,以前看着别人吃自己剩下的饭菜,她一点都不习惯。总是刻意留几样干净,没有动筷子的。

      原主才十六岁,豆蔻年华,正是青春发育期,一个多月补充营养,锻炼身体的成果是很显著的,身材高了几厘米,胸部也加了一个码,成果喜人。

      就是没有合适的运动内衣,锻炼身体的时候感触太深刻了,他非常害怕年纪轻轻便下垂。
      晌午时分,葛卿一身清爽的坐在海棠树下读书。

      厚重的柴门被大力推开,葛卿都不用眼睛看,便知道来者是谁。大片阴影笼罩而下,胡床因为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发出咯吱的声响,葛卿淡定的将书翻了一页,嘴里说道:“桌上有茶,妹妹自便,我就不招呼了。”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瓷器碰撞的声音,葛卿手上的书又翻了一页。

      葛韵十分泄气,看着专注于手中之物的长姐,心里堵着一股气,她就是故意不停发出嘈杂的声音,想让人看自己一眼,关心关心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虽然打了一架,感情反而亲厚了许多。觉得长姐虽然傲慢,不可一世,但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自从和母亲撕破脸皮后,她发现身边全都是母亲的眼线。不管是吃饭、赏花还是喝茶,都有人明里暗里的劝自己后退一步,与母亲重修旧好。只有姐姐这里没有监视的人,还能松快一些。

      就是,姐姐视自己如无物。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如此忽略过。

      葛韵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夺走了葛卿手上的书册:“不要看了!你读这些有何用处?难道还想成为博士吗?知晓一些诗词,以后能够和夫君红袖添香,便足矣。你读这许多,也没个人考教夸赞,何必自讨苦吃。”

      葛卿一点都不介意葛韵捣蛋,也没有将这些鄙薄的言语放在心上。如她所想,葛韵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人生观,世界观还未成熟,如果能够用心引导的话,日后未必不能与自己志趣相投。

      她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实在太孤独了。由于思想的格格不入,永远游离在人群之外。
      人因为清醒,所以痛苦。

      她不能保证,一生都不将自己的想法泄露出去。所以她只能一点一点的影响身边的人。将一朵鸢尾花收藏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身边的人全部变成鸢尾花。

      人都是自私的。她明知道在这个男权世界里,女人越是有能力,越是有想法,便越是不甘心,便会争,抢,最后身心煎熬,痛苦不堪。但她顾不得这么多,如果让她什么都不做,在风暴来临的时候随波逐流,她会疯的!

      所以大家一起疯狂吧!

      在上天安排她穿越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疯了。

      葛卿笑的温柔:“其实读书还是非常有意思的,比如说这篇《后妃纪传》。你知道汉帝宫中的甄氏从小小的容华到夫人之位,她是如何做到的吗?”

      葛韵一听立马竖起了耳朵,情不自禁的问道:“怎么做到的?”

      葛卿用她那清冷的声音娓娓道来,看着专注的某人,眼神有些莫测,就像是诱敌深入的狐狸。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当你发现这些能够改善自己近况的时候,就会主动的学习。

      虽然葛卿自己也是半斤水,但要教葛洪也是绰绰有余。还能根据内容的难易,循序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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