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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承太郎捡到她是在格陵兰岛考察期间。

      她长着一副亚裔的面孔,没有名字,不会说话,没有来历也没有去处,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左右,在一个街道拐角处莫名其妙就跟在承太郎身后,紧紧跟着再也甩不脱。

      在第二个拐角处承太郎就发现她了,她也没有任何隐瞒自己的意思。她不像是过去那些阴魂不散的DIO追随者,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用带着愤恨和畏惧的目光像水蛭一样钉在他背后,欠一顿白金之星的反骚扰欧拉。

      比起水蛭,她更像是追随鱼食摆尾游来的日本金鱼。承太郎略一低头,就能触及她闪亮的双眼,仿佛他本人就是那一撮洒向池塘的鱼粮,等着她“啵”地浮上水面一口咬住。

      承太郎做过努力。他用英语,日语,还有一点蹩脚的中文询问了她的名字和来历,但她只是望着他笑,即使他板下脸,用他的学生们看到之后都会缩起脖子装鹌鹑的可怖表情叫她给出回应,她也只是笑,甚至情绪更昂扬了一些——她喜欢他的注意。

      不会是韩国人吧?承太郎触及这个可能性的时候内心有些抗拒,毕竟他除了“阿尼哈赛由”以外只会“莫?”。

      最后,承太郎只能把她领去最近的警察局。距离上船的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他不能把时间空耗在给哑巴小姑娘找家上,他也有属于自己地方要回——鉴于空条承太郎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没有小家庭了,对于他来说能够安歇的地方就是科考船的小小船舱。

      即使是小小船舱也是栖身之所,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容纳身体和心灵的这样一个空间,每个人都一样。

      在给丹麦警察做了简要说明之后,承太郎就撂下她走了。她坐在警察局的塑料椅子上,捧着一杯年轻警察塞过来的热茶,双眼跟着他的行动轨迹移动,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警察局的大门口,又被人潮淹没,懵懵好似被人装进纸壳箱丢弃的小狗。

      这件事对于41岁的海洋生物学教授来说只是出海以来遭遇的意外之一,甚至还比不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海上暴风。

      但是事态在登船后变得诡异起来。空条博士回到自己的房间整理数据,本想着到晚饭点再去甲板上露个脸,但是走廊上提前响起了那群水手忙乱激动的脚步声——

      “博士,船长请您到甲板上来一下。”敲门的是他的硕士研究生,一个年轻男孩,正处于那种觉得自己可以一展拳脚的年纪,圆圆脸上因为跑动而涌起两团红潮。

      承太郎思忖着也许是又要因为暴风而改变航路,或许会影响他们对鲸鱼洄游的观测。但是来到甲板上之后,他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她像是无知无觉的木头人偶一样,乖乖地被一众水手围成一圈包围在甲板最当中,对从大副到今天的甲板轮值清洁工的发问都置若罔闻。只是在听到承太郎的脚步声之后,她立刻抬起头,从人群的缝隙里向他递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承太郎头痛起来——虽然从外表上来说空条博士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咬肌动了动,显得神色更加冷硬。

      “是谁把她带上来的?”船长恼火地开始盘查,“这是怎么让她混进来的?!”

      没人承认,这自然也不会有人承认。她还是像木头人一样什么都不说,只是盯着承太郎胸前衣服上的紫色星星瞧,似乎在琢磨为什么五角星有五个角。

      船长把船上的所有人都轮番吓唬了一遍,水手们也轮番把她吓唬了一遍。但依旧是,没有姓名,没有来历,没有回应。最后大副把船医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扯了出来,要他帮忙检查一下这个姑娘究竟是智力有问题还是听力有问题。

      船医总归不是专业的精神科医生,他只能凭借自己当年在医学院进修后留下来的浅薄记忆进行粗浅的检查。很快他发现,女孩能够对外界的声音做出反应,甚至可以分辨出别人是不是在对她说话——但她没有兴趣。她那双黑色的大眼睛会短暂地看向呼唤她的人,眨一眨,然后继续在属于她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漫游,最终像是磁石一样又吸回到承太郎身上。

      “博士,你认识她吗?”船长也注意到了女孩非同寻常的奇怪视线。

      承太郎说:“不认识。”

      这并不是谎言,至少在公认的社交规范当中,没有互通姓名的两人可以当做“不认识”处理。

      身处于飘摇怒涛的大海之上,船长也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处理方式。现在已经是21世纪,他不能学着几百年前的海盗一样把女孩直接从甲板上扔下去喂鲨鱼,更何况这是SPW财团资助的科考船,他们只能把女孩带到下一个停靠港口,将她送去SPW财团的据点,寻找能够安置这样一个来路不明小姑娘的地方。

      船长在征询过承太郎的建议后,最终决定拨给女孩一个空房间,勒令她只许待在房间里,一日三餐会有人给她送去。

      没人反对,女孩也没有反对——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在人群中静静地凝视着承太郎前胸上那颗紫色的星星,看了很久。

      ——————————————

      在海上航行的水手都会有些奇奇怪怪的迷信。因为海洋不比陆地,航行过程中会不会遇到暴风雨都是看天吃饭,这时候只能借助一些超自然的力量进行心理寄托,好让水手们撑到靠岸。

      即使到了现代,能够用种种科学的手段探查风暴的来临,这种迷信的老传统还是流传了下来。

      承太郎在登船科考的这几十年里听说过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迷信和禁忌,例如有的水手在上船时一定要先迈左脚,有的水手会在船上养黑猫,有的水手睡前会做祷告,有的水手坚信在开船前摸船舵会让大家再也看不到陆地……

      有些根本没什么根据,只是纯粹的迷信。但迷信也是信仰的一种分支,即使内心觉得再无稽,承太郎也不会出言干涉什么。

      这艘船却因为那个女孩而悄悄掀起了新的超自然研究热潮。

      “她是女巫。”

      “别傻了,哪有女巫对着黑色的船猫无动于衷的——是精灵!”

      “在北欧登船的亚裔精灵?你才是疯了。我看,她是人鱼,因为喜欢我们船上的某个人,出卖了声音换了两条腿溜上来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难道以为自己是小美人鱼的王子?也不照镜子看看,你和空条博士站在一起的时候被衬托得活像个半兽人。”

      “你才是半兽人——!”

      水手间的窃窃私语自然流传到了承太郎耳朵里。流言和猜测的来源其实很简单,女孩也无意隐藏些什么,就像是她大喇喇地跟着承太郎登船一样,她无视了紧锁住的舱门,每夜都会溜到甲板上来。

      给她送餐的水手再三发毒誓他把门锁好了,甚至还请了不下五个见证人看他锁门。但女孩不在乎这个,她在晚上十点当着走廊上埋伏的水手们的面拧开房间门,步履轻快地跑向甲板。

      承太郎是在她溜出来的第三天夜里撞见她的。

      那天他正结束了水下探测仪器的回收,她应该是没见过缠着水草的声呐,背着手凑到跟前看,研究一番也没研究出结果,于是仰起脸询问般地盯着他瞧。

      帮忙搬仪器的学生欲言又止,似乎是想留下和她搭几句话。承太郎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学生扫了一眼空条博士像往常一般严肃的脸,立刻夹紧尾巴抱起箱子跑了。

      甲板上只剩下承太郎和她。

      承太郎没什么话想说。

      这个女孩确实拥有超自然的能力,但是她毫无杀意。即使在他背过身处理交缠的电线这样没有防备的大好机会,她也只是好奇地用脚尖踢踢潮湿的电线,然后蹲下,用白皙柔软的手指帮他解开几团水草或是乱结。

      处理完电线,承太郎也无意在甲板上吹冷风。他拢起风衣外套,在转身前毫无必要地问了一句:“你不回去吗?”

      女孩摇摇头。

      她听得懂他说话。

      “……你每天在这里做什么?”承太郎又问。

      她抬起手,指向天穹。

      “在看星星?”

      女孩点头,附赠了一个灿烂笑容。

      看来这家伙真的有可能是女巫。承太郎这样想着,也没有干涉的意愿,毕竟喜欢观星并不是什么特别惊世骇俗的事情:“我走了,你继续看吧。”

      她向承太郎摆手,乖乖好似作别长辈的小学生。

      在回到房间后,承太郎发觉自己脑中一直在盘算有关女孩的事情。

      她每夜溜出房间,只为看看星空吗?

      星空有什么能有吸引她的地方?

      是银河的壮丽璀璨……还是对于她而言,星空昭示着什么?

      亦或者,她就是来自于那片星空?

      在怀着稀奇古怪的猜测睡着后,承太郎也头昏脑涨地做了一个混乱而布满细碎光彩的梦。

      ——————————————

      还是没能摆脱。

      科考船第四次靠岸补给,也是第四次把她送进SPW据点后,这一回看守她的安保严到了就算DIO本人在此可能也插翅难飞。

      但是她还是在监控中毫无理由地消失了,下一秒,在水手屏息凝神的注视中,她突兀地从那个从来关不住她的船舱小房间里推门而出。

      “果然,她还是回来了!”

      水手们把这当作了娱乐项目,猜错或者猜对都有理由去食堂多领一杯掺了啤酒的生姜汁。

      船长对此困惑恼火却又无计可施,在她第三次回到船上后就妥协地再也不给她的房间舱门上锁,任由她随意跑上甲板,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科考队工作。

      “毕竟她从来也没耽误过事,只是在旁边看着。”船长对承太郎如此苍白地解释。

      承太郎并不在意旁边有没有人看,无论是吸血鬼还是女巫,无论看多长时间——因为没有人能忍受一个成天冷脸同时还可以一整天一言不发的工作搭档。

      这是有着不少活例的。奔着空条博士的帅脸来的学生们因为惧怕又以来时的速度飞快调走,他们说不明白空条博士一整天木着脸都在想什么,也不明白博士沉默背后的潜台词,他们不想一边担惊受怕胡乱猜测一边学习工作。

      真巧,前任空条太太提出离婚的时候给出的也是这样的理由。

      承太郎猜测小女巫可能只能坚持半个月,出于她的古怪他额外延长了一周时间。

      但是,恭喜——无论是对于空条博士还是女孩,他们古怪的组合坚持到了承太郎在美国下船。

      其中固然有她莫名其妙的坚持和忍耐力的因素,实际上没人见过有比她还能忍受空条承太郎的活物了,就算是鱼也会在空条博士走近时发现不对劲而飞快地躲进水草丛。

      她是唯一一个能够在承太郎一周不跟她说话之后仍然能对他笑脸相迎的姑娘。

      承太郎的学生觉得她应当领个特殊人才奖。

      每天她会在早饭点起床,悄无声息地漫游到甲板上,和避开用餐高峰而选择出来回收夜间数据的承太郎一起调整设备。

      说是一起,但她也基本不做什么技术工作,只是帮忙拿本子,拿外套,甚至是把和声呐一起捞上来的鱼挑出来扔回海里。

      “你看,她不吃活鱼,所以我觉得她不是人鱼。”某天承太郎的学生这样压低声音对另一个硕士生说。

      他得到的回应是承太郎额外布置的三千字报告。

      夜里,承太郎偶尔回到甲板上走走,顺便陪她默不作声地看一会儿星星。

      “那是猎户座。”他某一日打破了沉寂说,“那三颗连在一起的是他的腰带。”

      女孩转头看他,没有看星星。

      猎户座是北半球冬日里最容易分辨出的星座,承太郎吃不准她究竟先前晓不晓得。好在她很快就又抬头望天,还伸出手,用指尖描摹了一笔俄里翁的三星腰带。

      “那边是巨蟹座。”承太郎顿了顿,“传说里它就是被猎户座俄里翁射杀的。”

      猎人与猎物共享同一片星空,这其实是挺滑稽的事情。不过想想,杀死俄里翁的月神阿尔忒弥斯也夜夜挂于天际,悲苦地注视着死于自己箭下的爱人,在爱情和命运这方面,就算是神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如说,爱情也是命运莫测的一部分?

      承太郎有些想抽烟了。

      “我回去了。”一如既往,他在自己真的掏出烟盒前作别,也没指望得到回应。

      女孩向他认真地摆手,双唇微微翕动着做出口型。

      拜拜。

  • 作者有话要说:  可爱鲸鲸:OwO
    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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