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与龙》树和苹果

2、第二章

　　5.
　　龙。有关龙，人们知道得太多，它常年独自住在城堡中，它的鳞甲刀枪不入，它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它喷射出的一口火焰可以烧毁一座城市，却不知道它为什么要抓走公主。大约因为公主的美貌，或者只是找乐子，人们猜想。
　　面前的女孩有着玛雅见过的最美的样貌。她的皮肤玉脂般白皙，她的眼睛比最深沉的天空还要蓝，她金色的长发在晨曦中披落在身后，宛如丰收时的麦田。她见到玛雅醒来，微微一笑，问她是否还好。
　　“你……就是公主？”她问道。
　　女孩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吧。”
　　“龙！我听到龙的叫声！”玛雅叫道，猛地坐起，看向女孩；“我的剑呢？”
　　女孩盯着她看了半晌，从身后的花丛中捧出玛雅的长剑。玛雅接过，拔出剑柄确认是否完好，银光闪过，女孩抖了一下，问道：“你来这儿是要做什么的？”
　　“我来找一个人。”玛雅将剑收回鞘中，站起身来。周围是鲜花烂漫的平原，无尽延伸到天边。
　　“你不是来杀龙的？你和所有笨——骑士一样进了龙为骑士造的城堡，我以为你也要和他们做一样的事情。”玛雅听见这话，看了女孩一眼。她站起来比玛雅矮了半个头。女孩则穿着拽地的裙子，裙子同她眼睛一样是天空般的蓝，衬得她更加美丽，的确是公主的样子。
　　“我只是来找我的哥哥。”玛雅答道，“他在两年前来救你，结果就没回家了。”
　　“这又和我没什么关系……”女孩别过头很小声地嘟哝道，又大声问：“你的哥哥不在骑士城堡里吗？”
　　“我在镜子里看到了她。”玛雅直视着女孩：“他在城堡里，但肯定不是刚才那座，我想他在龙的城堡里，有人不让他离开。”
　　女孩看到玛雅带着哀伤的褐色眼睛，眼睛微微瞪大，慢慢说道：“我可以带你去龙的城堡。但是……如果龙不让你的哥哥走，你会怎么办？”
　　对于这个问题，玛雅微微皱眉。“我不知道。”她看着女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问道：“是龙把你抓来的吗？”
　　女孩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天边的云彩，太阳逐渐升高，云边被阳光抹过，发出明亮淡黄。

　　6.
　　两人走在去往龙的城堡的路上。确切来说，开满了花丛的平原上没有路，每走一步都回踩到娇嫩的花朵，玛雅很不忍。她脱下了盔甲，这样就不会压歪更多花朵，女孩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整理常服，让玛雅说说她的生活。
　　“你在这里多久了？”玛雅反问她，得来的还是沉默。
　　她眨了眨眼睛，告诉女孩她住在王城当中，她的父亲是骑士团的团长，母亲是男爵的女儿。她是家中排行第二的孩子，有七个妹妹，一个哥哥。
　　“那么多家人么不会吵起来吗？”女孩好奇地问。
　　“不会啊。”玛雅笑道：“我们家很和睦的。虽然妹妹们偶尔会想要同一样东西，不过没有一个人会反对用抓阄来决定。其实我来找哥哥，是因为我不想做骑士团的团长，我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女孩露出有些羡慕的神情，又说道：“做骑士确实没什么好的。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玛雅说：“大概是自由的生活。”
　　“做骑士不自由吗？”
　　“身为骑士要履行使命，可也不是不自由，但我不想因为要当骑士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比如呢？”女孩问。
　　“比如我不想成为龙的敌人。”玛雅看着女孩说，笑了笑。

　　女孩抿了抿嘴唇。两人来到一条湖边，她提起裙边，踩上湖中的石块，回身对玛雅说：“可龙也不想成为骑士的敌人，几乎所有的骑士都在那座城堡里，龙提供给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龙也没有抓走公主，是公主自愿留下的，因为公主也和你一样，不愿因为自己是公主就被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比如？”玛雅问。
　　“公主没有自由。”女孩想了想：“龙常年一个人住在城堡中，因为孤独才化作人形，想要和公主成为朋友，两人成为朋友后公主请求龙把自己从宫殿里带走，就是这么回事。龙不再孤独了，公主也自由了。”
　　“原来是这样。”玛雅微微一笑，也踩上一块过河的石头，远处金白两色相交辉映的城堡座落在花海中。哥哥就在那里。玛雅又看向女孩：“我想如果哥哥不能回来，我会继承骑士团团长的职位。和公主一样逃避其实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给周围人带去麻烦，多少骑士为了拯救她不能回家见到自己的家人，而且只要相互坦诚，就算可怕的龙也能和人好好相处的。”

　　7.
　　城堡的华美会让任何见过它的人沉湎在中，玛雅的心却不在此处。她大声喊着哥哥，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城堡中，然而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女孩让玛雅和自己走，她说她知道玛雅的哥哥在哪里，玛雅点了点头，伸手让女孩先行。她走在女孩侧后方，女孩的裙摆极长，能够遮住一条尾巴。她领着玛雅走到了二楼的一扇蔷薇雕刻的门前。
　　“你的哥哥就在里面。”她说。
　　玛雅屏住了呼吸，看向女孩。“谢谢。”她说出口的同时推开了门。她一眼就看到她的哥哥被打扮地像个王子似的，坐在餐桌的正中央——正同她在镜子中看到的那样。他正撑着脸，抬起头对来人怒目而视，又被惊讶一瞬间盖过面庞。
　　“哥哥……”玛雅握紧了拳头，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玛……雅……？”
　　“嗯，是我……”玛雅走上前去，一下抱住了哥哥，欣喜让她的眼泪止不住地留了下来。她能够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就算再困难，她终于找到了他。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找你的，带你回家，我好想你，大家都很想你！”
　　“可…….” 哥哥顿了顿，朝门口叫道：“是你！你把我的妹妹带来，想要将我们兄妹俩都关在这里吗？！”
　　“她是？”玛雅抬头问道。
　　“她是龙的后代，也是公主的后代。两年前我来到这里，发现早已没有龙和公主，只有她一个。她不让骑士们离开，还化做龙的样子，阻止我离开！”
　　玛雅松开了哥哥的手臂。她的猜想是正确的，关于公主的美丽有无数种传说，而廖若星辰的事实在人们的众说纷纭也失去了其本体，让人无法得知公主的样貌，但这些传说中的公主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她的眼睛是黑色的。所以人们才会说她的眼睛灿若星河，乌黑且明亮。
　　她起初觉得这样美丽的女孩怎么会是龙呢？人们印象中的龙邪恶而残忍，可如今她明白了，龙只是孤独，希望有人陪伴而已。

　　女孩因哥哥的的怒吼弓起了背，长长的龙尾从裙底露了出来，玛雅走向女孩，哥哥拉住了她的手，她回头示意哥哥松开。她取下身上的剑，将剑放到了脚边。女孩的眼睛睁大，往后贴到门边。
　　“我知道你为什么把骑士们留在这里，”玛雅说。“和我们一起走吧，我家已经有七个妹妹，可以再多一个。”
　　“为、为什么？你明明是骑士！”女孩叫道。
　　“对，我是骑士，” 玛雅说，“正因为我是骑士，所以我不会因为传言动摇，所以我会忠于自己的内心。所以我们走吧，离开这里，你将不再孤独。”

　　8.
　　“好啦。”玛雅做了一个新的签，放到了签筒里，摇晃了几下。“谁抽到画了星星的签，谁就可以得到剩下的布丁，看看谁能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

　　虽然读故事的孩子们不一定期盼，但世间大多睡前故事总是有一个幸福的结局，我想这必定是成年人对这个即将在孩子们眼前展开的真实世界的小小祈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