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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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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霖铃，透染新绿，夏至刚过，侧躺在软塌上的少女颜色殊丽，眉头紧皱。
“姑娘？姑娘？醒醒——”
榻上少女猛地睁眼，眼底空洞，怔愣的望着头顶窗口蔓延下来的绿蔓。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梦魇到了？”
站在软塌前的丫鬟青碧面露焦急，看顾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拿着帕子轻轻擦拭。
十四五岁娇花一般的年纪，这幅面孔出落的格外漂亮，只是此刻她小脸惨白，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美眸恍惚水润，茫然的打量着周围。
“青碧？”顾锦目光慢慢定住，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刚刚从梦魇之中苏醒，她原本清丽的声音微哑，杏眸之中慢慢的凝起了水雾，朦朦胧胧的一片，忽的伸手，将青碧紧紧抱在了怀中。
“姑娘这是做了什么梦？可是梦到先夫人了？”她们姑娘是顾国公府的嫡长女，身份尊贵，虽然先夫人早去，老爷娶了继室，生了继妹，但是少爷争气，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姑娘又生的美，国公也疼爱，自然是顺风顺水。
所以平日里端庄大方的人冷不丁露出这样脆弱苍白的模样，楚楚动人，让人心疼。
“娘亲……？”顾锦眼底的泪水勉强控制住，低哑着声音开口，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她从刚刚的情绪之中回神，“青碧！？”
怎么会是青碧，她可怜的青碧不是在她刚嫁入表哥家没多久，回家探亲，说是沾染了时疫，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已经未时了，姑娘这睡午觉的功夫，外面就下大了，这天有些凉了，想着把姑娘唤起来。”
“不，我是说今年……是成昭多少年了？”
“成昭二十三年啊。”外面见顾锦醒了，洗漱的用具已经准备好了，青碧用了个眼神，几个端着铜盆拿着毛巾的婢子走进来，“姑娘怕不是睡糊涂了？”
成昭二十三年……二十三年，她也不过是十四岁，距离及笄还剩一年的时间，她还没有嫁到表哥家去，也还没有受继妹陷害，她居然……重来了一次？
豆大的泪珠倏而滚落，引来青碧的惊慌。
“姑娘？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了？欢儿，快去请大夫来。”
“我无事，梦魇了，让我缓一缓。”顾锦闭了闭眼，声音示弱一般的软下去，显得轻轻糯糯，像是咬着甜糕一般，这种柔软低糯的仿佛受了欺负的声音，听着就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
——
“姐姐还真以为承哥哥心悦姐姐？倘若是心悦，怎么会允许玉妆先诞下麟儿呢？”
“承哥哥也只是因为姐姐是嫡长女，才不得不娶姐姐换的跟哥哥的合作，就姐姐这幅呆滞刻板的样子，玉妆次次承欢之时，都听承哥哥说，玉妆这才是温香软玉在怀，姐姐美则美矣，少了灵魂，让人无趣的紧。”
“哦，对了，哥哥最近也犯了事入了狱，姐姐不知道吧？哥哥可是为了你呢，不过这样也好，承哥哥总算不用再装着与姐姐举案齐眉了。”
“还有，姐姐该是每日都喝了大夫的温补汤药吧？在温补汤药里面下毒？这样拙劣的手法我可不会做 ，只不过给姐姐添了几味料，成了大补之物，姐姐体弱，虚不受补，自然是都补到孩子身上去，这一胎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还是得看姐姐的福分，若是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有福，也许还能赶上唤我一声母亲，姐姐觉得呢？”
“来人啊，请产婆，我们正夫人发动了。”
——
最后她带着洋洋得意的声音还在耳边，那张养尊处优娇媚华贵的可憎面孔也好似就在眼前，顾锦收紧了自己青葱般的十指，用力到手心都是留下了几个月牙形的痕迹。
顾锦睁眼，心中荒唐可笑。
她顾国公嫡长女，压抑着自己本性的跳脱，做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嫡长女，最后却被人这般玩弄，还落得一个美则美矣，少了灵魂，让人无趣的评价。
顾锦一掀自己身上的素色薄裘，就要翻身下床，“哥哥呢？哥哥回来了吗？”
“姑娘忘了？少爷去闵州办事，要九日后才回。”
青碧有些担忧的看着顾锦。
“哦，哦，是了，是我忘记了。”顾锦低垂着自己的小脑袋，小身子坐在软塌边，冰玉绸缎的白袜套在脚踝上，整个人带着一种茫然恍惚的感觉，又好似有一种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无助感。
那声音更是显得娇软，让人听了看了就打心眼里心疼，恨不得将欺负了她的都找出来好好问罪才是。
“姑娘魇了梦，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开一剂安神的汤药。”青碧伸手扶起顾锦，让她与小桌坐下，旁边的丫鬟奉茶上来。
热茶下了肚，顾锦那苍白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更是多了几分柔弱娇软气质，少了往日的疏离感。
虽然有些奇怪这种变化，但是不得不说，这般样子的大姑娘更美了，往日像是盛开的牡丹，只让人有远处欣赏的心思，而现在更像是幽静的睡莲，少了几分盛意。
顾锦也只是点了点头。
大夫走后没有多久，顾国公就匆匆忙忙来了。
顾国公刚脱下沾满了水珠的黑色蓑衣，还穿着中午入宫时候的衣袍，严肃端正。
也是因为有着顾国公做榜样，顾锦的规矩也是一等一的出色。
看着进来的熟悉面孔，想着上一世父亲责骂顾玉妆不忠不义不孝，还被顾玉妆惦记着，哥哥入了狱，她难产早亡，也不知道父亲最后如何了。
这般想着顾锦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一瞬间又是激荡了起来，水光迅速凝聚，猝不及防的滚落。
顾国公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家端庄有礼的大女儿已经投进了他的怀中，顿时叫他手足无措。
平素顾锦也不曾这般与他相处过，而家中继女虽然娇俏些，却也因为他向来严肃不敢造次。
“父亲。”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声音在怀中闷闷的传出来，伴随着些许的呜咽声。
像是一只迷路了的小兽，终于是找到了家人，跌跌撞撞扑进家里人怀中，恨不得把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
“锦儿乖，锦儿这是怎么了？”顾国公早年领兵打仗，性格刚毅，有些应付不来，动作僵硬的在顾锦后背拍了几下，目光瞬间移到了青碧身上。
“青碧你说，这是怎么了？”
“父亲，不关青碧的事情，是女儿下午做了一个噩梦，一直到现在还惶惶不安，大夫已经来看过，开了安神的汤药了。”
“可是在家里闷着了？外面递了的帖子，你也是要多出去活动活动才是。”顾国公松了眉头，带着顾锦往里面走。
顾锦一直抱着他的胳膊，只得坐在软塌上，顾国公低头，就见顾锦小女儿样的撒娇。
“都多大了，娇气的紧。”顾国公开口说了一句，但是从他的动作看来他分明极为受用。
“再大也是父亲的女儿，”顾锦抱着顾国公的胳膊，声音娇脆，“何况今日女儿做了噩梦，抱一抱父亲都是不乐意了？这可不成。”
顾国公一瞬间被逗笑了，“就你歪理多，罢了，青碧，找人传膳。”
“今日父亲在锦绣园用膳吗？”顾锦仰头。
外面还在落雨，天阴着，晦暗的光芒落在小姑娘的脸上，她才十四岁，小脸稍远，还带着点婴儿肥，平时板着脸端正着的时候倒是没怎么注意着，现在乍是一看，眉眼都柔和下来，乖乖软软的，肉呼呼的可爱。
“今天都做了噩梦了，为父自然是得好好照看着你，省的再给我耍娇气。”
往日顾锦严肃正经些，但也不过十四岁，还未及笄，也不会让人多想。
顾锦在一旁乖乖的弯着唇笑。
眼眸垂了垂。
长睫卷翘，犹如蝶翼欲飞。
上一世她为着那虚无缥缈的一声好规矩，处处约束自己，将自己约束成了规矩的代言人，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实在是脑子进水，可叹可恨。
这一次，她绝再也不要像是上一世那样，用方圆将自己给框住，失了自我，还被人那样作践，这一次的恩仇，她必定是要报的！
*
锦绣园热闹的摆膳，翡翠院就有些清冷。
顾国公当时与夫人恩爱，人尽皆知，只不过遵了老夫人的意思，才纳了后来的秦氏，给足了面子，却没多少感情，两人也就只有一个女儿，还是秦氏硬求来的。
此刻膳食摆好，到了时辰，还不见来人，秦氏皱了皱眉头，看向身后丫鬟，“今日老爷该是来翡翠院的，怎么现在还不到？”
正这个时候，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丫鬟，福了福身，“夫人，老爷说大小姐梦魇了，今日陪大小姐在锦绣园用膳。”
看着秦氏脸色骤变，坐在秦氏身边的顾玉妆连忙示意那小丫鬟下去，拉住秦氏的手，“娘。”
秦氏咬了咬牙，“你父亲就一直忘不了刘氏，哪怕我与他已经成婚十数载，每每都活在刘氏的阴影下。”
“娘别伤心，父亲心中是有娘的。”顾玉妆沉了脸色，还是劝慰道。
就见秦氏反过来拉着自己的手，“我只有玉妆你一个宝贝女儿，你要记得娘的话，遇见喜欢的男人一定要牢牢的抓在手里，断不能让他注意力都在别的女人身上，这个中滋味，苦啊，苦啊。”
顾玉妆：“娘的话，我记下了，女儿随您，哪里能少得了好去处。”
“就是你大姐姐，你可要记得娘跟你说的话……”
“娘，大姐姐那副克己复礼的样子，哪有人喜欢摆尊佛像在家里，”顾玉妆撇了撇唇，心中不屑，声音更是讥讽，凑到秦氏身边，撒娇一般的轻晃秦氏的手臂，“娘快些吃饭吧，待会儿都要凉了。”
*
那日之后又过了两日，长兄未归，祖母外出礼佛也未回，看她这两天噩梦缠身，喝了安神药也不甚管用，正巧是长安花会，父亲是怎么也不肯让她待在自个的小院里长蘑菇了。
雨初停，云未散，天际散着光晕，璀璨成一片，落在院中少女们身上，映照生辉。
小亭阁之中，几个相熟的大家嫡女都坐在一起，不与家里小妹或者庶女玩闹。
姿容华贵的少女刚二八年华，坐在正当中，纤纤玉手中捏着把牡丹锦簇的团扇，随意的晃动着，体态优美，一双美眸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两人，“昨个听说锦儿最近魇着了，也不知道这次还来不来，都许久未见了。”
“可不是，听长辈说了，顾国公这几天找了不少大夫，外面也得不着个信的，也不知道锦锦怎么样了。”
坐在一旁穿着彩蝶裙的少女接了一句。
“你眼巴巴的凑上去，人家知礼懂数的，也未必理你。”最左的少女着蓝裙穿云衫，眉目有些冷淡，闻言低低的嗤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想些什么。
“好哇你们，就在背后腹诽我。”顾锦带着青碧，从拐角走廊进到了小亭之中，在唯一空着的位置坐下，鹅黄的裙纱堆叠，娇软轻糯的声音将几个人都是惊了下。
“锦儿？我都要以为你这趟不来了呢。”首位少女放了团扇，站起身来，伸手自然而然的碰了碰顾锦的脸，语气有点心疼，“听说你前两日一直梦魇，今一看，果然是瘦了。”
可不是么，原本还有些肉乎的小脸，此刻越发的尖了，那种强装出来的端庄气质，都变得软糯了些，那双漂亮的杏眸衬的越发的大，水光盈盈的，脸颊上笑起来居然还有小酒窝呢！
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不过倒是现在更可亲些，看着乖巧些。
顾锦捏着帕子，乖乖的给碰，看着眼前这三人，心中却也是颇多感慨。
这正是长安城未出阁姑娘里家世极好的几位，宜德长公主周芷，安国公嫡女安月笙，丞相之女楚若水。
因着长公主的缘故，她们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上一世嫁人表哥家之后，她就再也不曾见过她们了，当然也有自己刻意的端庄疏远，想到这里，顾锦越发觉得自己以前脑子进的水实在太多。
养鱼都够了。
周芷虽然是长公主，却对自己的三个玩伴没什么脾气，低声惊叹，“锦儿今天怎么这么乖，还有这小脸好滑啊。”
沉浸在遇见故友的感叹之中，冷不丁的听了这么一句。
顾锦：？
这话说的有点像是登徒子了。
“哎？是么？往常倒是没有注意过，锦锦用的是什么脂霜？”安月笙直了直身子，蠢蠢欲动。
一直没说话，看着似乎不太愿意搭理她的楚若水也是移过视线来。
顾锦：等会儿，怎么突然之间注意力就都落在她脸上了？
看出顾锦的茫然，周芷笑了一声，示意婢女将椅子拉过来，她坐到了顾锦身边，“这不是担心你，最近发生了什么魇到了，不过现在这样，倒是可亲些了，以往的时候板着一张小脸，我都忍不住得架起长公主的架子来，着实累的慌。”
手被拉着，旁边是好友的笑意关心，这样的日子她有多长时间没有感受到了。
顾锦眼圈一红。
小姑娘年才十四，身量还没长开，依旧是娇娇小小的一只，往常看她装作端庄有礼的样子习惯了，看着也有趣，而现在娇娇软软的，更是让人心疼的紧，她又她们四人之中年岁最小，几人嘴上不说，心中是将这个当成小妹妹的。
此刻看她红了眼圈，原本还带着调笑的宜德长公主瞬间收敛的情绪，还没开口，旁边却是传来杯盏猛地被放下的声音。
顾锦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是一见面就不太愿意搭理她的楚若水，她虽是丞相之女，但自小与她那些哥哥一同习武，最是不喜欢那些女子规矩，也就与她交往最弱。
此刻她却眉峰微挑，勾出一抹英气来，目光往外扫，正好落在了那正与几个小姐笑谈的顾玉妆身上，“她招你了？”
“不……”顾锦哪成想自己也就心中感叹，一时没忍住，眼瞅着楚若水都要去砸场子了，忙要开口。
“若水，你先待会儿，总得把事情弄清楚了，”周芷抬手，点了点桌面，白玉的下颌微抬，将顾锦往自己这边靠了靠，眼底带着点皇家的薄凉，也是往外督去，“这是怎了？国公府还有人欺负你了？”
“我早就说了，你装作那个宽容大度的，有些人是要蹬鼻子上脸的，你看吧，锦锦，上一次的宴会你没来，你那个好妹妹可没少给人增加你这克己复礼的苛刻印象。”安月笙端着茶盏，慢吞吞喝了一口，“也就是我们知道，哪有她说的那样，跟个小老头似得 ，帮你回了两句，但到底是外人，你家的事情，还是得你自个来。”
“帮我回了两句？”顾锦下意识的看过去，见着三人的理所当然。
忽的想起前世，自己被继母继妹两三句话挑拨的越发在意国公府荣光，几乎将规矩刻进了骨子里，那可不就是顾玉妆说的这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