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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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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好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
他望了一眼温控,显示室内依然是26度,舒适宜人的温度。
更何况他明明是带着濡湿后热意入睡的。
非要寻找这寒意的来源,竟然只可能出现在方才的梦中。
——梦中金碧辉煌的房间、冰冷的手铐和呼啸的风……
那晚他明明跳出了窗口,梦里他却怎么也挣不脱。
身边的alpha隔着另一层被子睡得端正。
陆星瑜在寂静的房间中发出一声冷嗤。
现实里他可不就是也没有挣脱吗?
无非换了中看着好点的方式。
没等寒意散去,他觉得胸口发沉。
起身去洗浴间时还踉跄了一下。
陆星瑜撑在水台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竟然还是先前初初一窥的红润,甚至更甚一筹。
……看着很像被滋润得很好的模样。
可他明明心口沉闷,只觉得立马就要天旋地转。
等了等,那眩晕感没有涌上脑袋,反而从食道里涌了出来。
水流声很快冲洗掉一切。
其实只有一点犯苦的胆汁而已。
他惯常吃得少,这里琳琅满目香气四溢的各色食物也没有让他多吃一勺。
顿了一会,他才用冰水抹了一把脸,安静地把自己挪进被子里。
裹一圈,往外。
没有惊动身边的人。
今夜窗外的月亮格外明洁。
兰德一动不动,直到确定星瑜已经再次睡着,才轻轻替他拉了下被角。
皎洁的月光落在Omega蹙起的眉心上,又被拉起的窗帘掩去。
陆星瑜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缓绵长时,睡梦中紧蹙的眉头也终于被一旁的alpha抚平。
一夜无话。
早晨醒来时,他发觉沉闷感并没有褪去。
甚至起床时,由于一阵晕眩,他撑起身后又倒了下来。
——虽然兰德及时扶住了他。
“待会医生就过来。”
沉稳的男声从耳畔响起。
这倒是说得及时,免得他还要开口向兰德复述一遍自己的状况。
晕晕乎乎间,他下床拉开窗帘。
亮堂的天光立刻逼至眼前,耀眼到刺目。
在他低头揉眼的时候,兰德眼疾手快过来替他拉上了纱帘。
“这么晚了?”他迷瞪着眼问出这句话,眼睛里还水雾朦胧的,泛着种轻微的柔软。
兰德低声回答时刻,说完才发觉自己方才屏住了呼吸。
陆星瑜不经意这样问他一句,就像是一种趋向寻常的依赖……让人想要留住这种时刻。
虽然这不过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对话而已,连一点情意都沾不上边。
但好歹带着一点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温情。
“乔乔去上课了?”他愣了下,“晚上还得带他去实验室。”
“生病了不急着去吧?”兰德在原地杵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上前捻起Omega胸前半天没拢上的扣子,“再说乔乔下个月要去学校了,忙前忙后的,过一会再去不迟。”
“学校?”陆星瑜微向后一步,不着痕迹地挣开兰德的手,“哪所学校……我都不知道?”
“反正是几家孩子们都去的那所,”兰德立即点开光脑把各种信息传给他,“也没什么好选的,你不是每天都在实验室……我正想着杂事办完后把开学典礼的流程告诉你就好。”
“你应该之前就告诉我,”他转身往洗浴间走去,语气尚平,却也重了几分,“别忘了我是他爸爸。”
兰德急急跟着他追上来。
然后alpha堪堪站在洗浴间门边,连声向他解释:
“我是看你太累……没有,乔乔的所有老师的通讯录都给你录在光脑里了……开学典礼下个月才举办,之前的杂事就是些过户和入学手续,这种琐事一般都是交给代理人,我没有想瞒着你——”
水流声混着话语,听得他脑瓜嗡嗡的。
这alpha为什么话变得这么多?
“行了,医生来了。”
他打断兰德的话,裹着厚外套离开卧室。
医生的检查流程极为繁琐。
他在各种仪器机械里被转来转去,从清晨到日暮,转得他人越发昏沉。
最后,医生极为谨慎地告诉他,没有查出器质性的问题。
“可我还是觉得头晕。”他咳了下,又提了一句,“有时候会引起呕吐。”
“Omega的发情期的确容易出现波动,”医生推了推眼镜,认真解释,“您应该好好休息,舒缓情绪。多和自己alpha待在一起。”
“我不能独自待着吗?”
“为什么?”医生相当诧异地看过来,“兰德公爵和您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而且他很关心您,也很爱您。”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字眼,他顿时觉得如鲠在喉:
“是吗?”
“当然,全帝都星都知道。”医生顿了下,又补充道,“公爵半夜就让我们准备来见您了。”
所以一等到陆星瑜再次醒来,早已整装待发的医生们立刻就赶到了他们的住处。
“我就是随口一问,”他扯开一个笑容,“谢谢。”
因着这一段对话,医生点头与他道别时,似乎欲言又止。
但最终谁也没有开口。
情况时好时坏。
白天他尚且精神不错,在实验室里专注工作。
到了晚上,每逢半夜,他总要惊醒。
“要不我们分开睡?”
又一个半夜,兰德也没再任由他独自徘徊,主动起身问他。
他默许试试,再到晚上,按时注入针剂就回到了自己的隔间。
腺体却高热不止,刺痛了一晚上。
——原本Omega的发情期就不该和alpha隔离的。
一夜未眠。
白天在实验室里再次打开观测镜时,他觉得眼睛晃了一下。
干脆坐下来写记录。
折腾半天,终于又到晚上。
“医生建议你摄入更多信息素……”在兰德期望的目光下,他收起了另一床被子。
兰德往下搂住他时,他忽然发觉,每当这时,自己都轻微战栗,仿佛身后就是万丈冰窟。
这也照样不起作用。
又过一天,已经是发情期的中后期了。
陆星瑜一整个人蔫蔫的,连实验室的门都没开。
晚上相对无言,他突然开口:
“……这样。”
“什么?”含糊的字句兰德没有听清。
“我们一起……盖一床被子,”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但你只抱着我就行。”
不做别的。
兰德当然是听懂了,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但显然alpha已经打算顺从他了。
这是第八天了。
这回半夜没醒。
早晨一睁眼,兰德惊喜的表情尽入眼底。
“昨晚没有惊醒哦?”
alpha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相当高兴,以至于黏糊的语气几乎像是哄小宝宝。
他动了下,没回答,默默起身去洗浴间。
凑过来的alpha和他一同出现在镜子里。
陆星瑜发觉兰德眼下的青黑似乎比他更浓。
……除却第一晚,每次他惊醒,兰德总会第一时间起身给他倒水,或者递外袍什么的。
也没有其他举动,毕竟平时他都不大搭理兰德,半夜更懒得和他说话。
其实他还是头晕,像是半梦半醒了一晚上。
但他没有再提及这事。
反正发情期也快结束了。
马上他就可以脱离兰德的信息素,晚上也不用……受兰德的照顾。
他不愿意承他的情。
只是他的期望落了空。
半个月后,发情期褪去,他自己却发了一周的低烧。
低烧好后,仍旧昏昏沉沉的,似是近秋的枝叶,还蔓延着生气,但也摇摇欲坠。
日子久了,兰德也搬到隔间去,早晚不见人,只是中午准时过来陪他。
说是陪他,其实是向他报告陆乔的安排。
除此之外,兰德说什么陆星瑜都兴趣寥寥。
再加上兰德也忙起来,中午来的时间也只有那么点。
等他感觉好起来的时候,已过去一月有余。
这天清晨时分,他一睁眼,见到了一大簇嫩黄的柔软的小花。
花瓣上还带着朝露。
是迎春花。
春天来了啊?
走到大厅,发现一家人都坐在一起。
尤其是乔乔,穿戴得像个小蛋糕,脸蛋红扑扑。
小孩儿都长这么高了?
“爸爸!”陆乔顾不上学过的礼仪,下了椅子,哒哒就向他跑来。
直到他把乔乔再次抱上椅子,他才想起来,今天是开学典礼。
似乎昨天兰德和他说过?
记不清了,但大概是吧。
他好久没有出门了。
学校的一切都生机勃勃,他穿着正装和兰德坐在一起,陆乔在台上冲他们笑得很甜。
“早上的花是乔乔和我摘的,”兰德握住他的手,“乔乔说你以前种了些花,我都种到院子里了。”
以前?
哦,乔乔说的是黑星带的时候。
那些花种在帝国并不好找。
“你还喜欢吗?”
说来奇异,他从兰德的声音里明显听出了紧张。
这个alpha之前从未表露出这样的情绪。
鬼使神差的,他原本涌到嘴边的“不用”变成了“嗯”。
话音出口,他顿时觉得身边的人放松了许多,握住他的手也从紧捏变成了轻轻勾住。
是他可以轻易挣脱的力道,也是一种亲密的表达。
好像牵手只是他们的寻常。
台上的典礼有条不紊,他双眼盯着台上容光焕发的乔乔,没有回应兰德的眼神。
但他到底没有松开。
傍晚。
他把空置的安神药剂针剂收好,又将许久不去的实验室整理了一番,这才步履轻快往回走。
临至转角处他忽然听到清脆的童音:
“什么是情人?”
显然是陆乔的声线,只是不知小孩儿都在看些什么,问这些东西。
“嗯,就是非婚内伴侣的性对象。”
亚瑟的声音倒是平稳异常,没有一分惊诧。
“父亲有情人吗?”
“我不知道。”
“这上面说他有。”
“这是哪来的杂志?哦?没关系,明天他们就会说公爵夫夫亲密出席幼子开学典礼……我建议你不要相信这些。何况即使有,对你也没有区别。”
“为什么?”
“父亲不会弄出私生子……当然,你是个例外——但也没差,你只是晚了几年入籍而已。”
“私生子!”乔乔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像是听到了闻所未闻之事,“别的小孩?”
“小声点——没有,你是唯一的小孩。”
亚瑟的声音像是兜不住了一样。
此时陆星瑜已经走到陆乔身后,把他提溜起来:
“你平时在看些什么?”
“没有!”陆乔大概是没想到养病养了一个多月的爸爸会突然出现,眼睛瞪得溜圆,“没有乱看……我去写作业啦!”
小孩最近长得快,挣脱下地时跑得飞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一旁的亚瑟摊了摊手,向他点头致意,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陆星瑜看了看落在旁边的杂志。
像是什么花边小报,主刊的第一页赫然是兰德和另一个Omega的照片。
两人并肩而行,在日暮昏黄的光线里,倒的确显出几分特殊。
照片上的Omega笑容甜美,连微曲的头发梢都透着温柔。
就是那种传统的alpha都会喜欢的样子。
最近兰德确实回来得少些,不过他也没多大在意。
自从重逢后,他和兰德一直保持距离,就连发情期也只是亲密了一两个晚上就终止了。
像这种正值盛年位高权重的alpha……即便有情人,他也不觉得奇怪。
这没什么。
他顺手把杂志扔进粉碎机。
只是在接到兰德通讯时,他情不自禁冷下了语气:
“干什么?”
“星瑜,你来一下小厅……”另一旁的alpha大抵是半途被他的语气一惊,话说一半,紧张兮兮地问,“你又不舒服吗?我去接你过来?”
“不用,我就过来。”
自己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深吸口气,让一切恢复如常,连去那儿做什么都没有问。
不过很快他的懊恼全都烟消云散。
“您好。”
方才在杂志上见过的Omega在他对面,坐姿笔直,冲他笑得温柔。
兰德则坐在他身边,忍不住再次握着他的手,向他介绍:
“这是帝都心理中心的咨询师。”
“是这样,我们会为发情期出现持续低迷的Omega提供服务。”Omega在另一边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