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落星辰》朝雨词

23、第 23 章

　　仪式过后，一切尘埃落定。
　　照理说，一切都好了，他来到这里所希冀得到的东西，都被兰德尽数交与。

　　“爸爸——”乔乔顶着新做的小礼帽跑过来，“父亲说以后我有其他课，今天晚上不能去实验室玩——”

　　陆乔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正是兰德。

　　“你给他都安排了什么？”陆星瑜手里的水杯停在半空中。

　　“礼仪，美术，音乐……都是贵族Omega必须要学的课程，”兰德急匆匆赶上来，不忘感慨一句，“幸好乔乔还小，没有落下太多。”

　　“就算他要上其他课，”陆星瑜把水杯按在桌子上，“你也不能不让他去我的实验室。”
　　这里的实验室是兰德在回来之前就给他建好的，也是这些天陆星瑜呆得最久的地方。

　　“但他是珀西家的Omega……”兰德顿了顿，斟酌着语句，“而且他还小，让他待在你旁边看你烧玻璃，多少有点危险——”

　　“你监视我？”

　　“不是，”alpha连忙解释，“但是实验室的仪器和红外监测仪都有安全记录，我的意思是，乔乔不适合去那些地方。”

　　“因为他快要分化成Omega？”陆星瑜的眉头越拧越紧，“我也不是alpha。”

　　“你们不一样，”兰德叹了口气，“我们珀西家的孩子是要学这些的。”

　　“他也是我的孩子。”

　　“你问问乔乔？”兰德突然蹲下身，半环住乔乔，“告诉爸爸，你喜不喜欢刚刚上的美术课？”

　　陆乔的眼睛两边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没忍住点了下头。

　　“老师夸你很有天赋是不是？”

　　孩子懵懵懂懂的，又点了下头，还抿出一个甜笑来。

　　“我们可以周末再去实验室看，或者去科技馆都行——不过现在他上课会更好。”
　　见陆星瑜不为所动，兰德把陆乔举起来：
　　“他的同龄人都在学这些，何况乔乔也喜欢这些东西。”

　　陆星瑜和乔乔对视一会儿。
　　只一眼，他就看出，这孩子的心已经被鲜亮的美术室夺走了。

　　“以后乔乔还可以去音乐室，茶室……都去看看，对不对？”

　　陆乔被兰德抱在怀里，离他隔得有一点距离，冲他连连点头。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和离开黑星带前夕时抱着画册看时一模一样。

　　“……好吧。”
　　陆星瑜摸了下陆乔的头，就见陆乔被放下来后挥开小手，往另一边的美术室跑去。

　　“嗯，明天让礼仪教师教一下站姿和跑姿。”兰德见状，在一边对着光脑发号施令。
　　“——这也是必要的。”见陆星瑜张口要说些什么，兰德立刻解释，“星瑜，这只是基本的习惯养成。我们珀西家的人——”

　　“那你要给我也安排礼仪课吗？”
　　他沉下脸，并不看兰德。

　　“当然不，”兰德反而笑起来，走近点把他整个人搂住，“你是家里的主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况这些礼仪你本身就会。”

　　陆星瑜整个人僵了一下。
　　不仅是突然靠近的温度和力度，更因为兰德方才这句话。
　　“我——”

　　“我猜你以前应该是某个南部星域的贵族，你在仪式上的仪态和帝都星的Omega都不太一样，不过也很美——我已经在替你找你的亲人了，还在等消息。”

　　兰德的低语让他愣在原地。
　　是了，尽管在先前的婚礼和乔乔的典礼上，他都不甚积极，但身处其中时，他并没有多少拘束之感。
　　就好像……记忆里也习惯了这种场合，即使自觉格格不入，也显得自在。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兰德倒是放在了心上。

　　“谢谢。”
　　陆星瑜轻出口气，又说：
　　“找不到就算了，不用折腾。”

　　兰德没有接话，只是把一杯刚温好的水递到他嘴边。

　　自从他回来，兰德就对他细心包容……除了陆乔的教育问题。
　　很怪。
　　和他印象里，那个风暴之夜的alpha几乎不是同一人。

　　比如现在，兰德的声音也像手中这杯水一样轻柔：
　　“晚上有个贵族间的宴会……我想你也许想去看看。”

　　“和你一起？”

　　“不，不，只是Omega们之间的聚会。”

　　“我的实验室还有安排。”

　　“我看记录仪上没有进程的时限是今晚——我没有监视你，只是查了下安全记录——我是说，也许你试试看会喜欢呢？”

　　“我必须去吗？”

　　“能去最好。”兰德抱他抱得久了，呼吸间都染上了他的温度，“毕竟你现在是公爵夫人了。”

　　是，现在他身上所有的衣物都绣着珀西家族的徽章。
　　陆星瑜沉默一会：
　　“好吧——我——停，别凑过来。”
　　兰德没有如愿吻上他，只能依依不舍送他离开。

　　很快他就后悔了。

　　“您看上去十分美丽……”

　　在周围Omega拉长的声调中，他抚了抚礼服上的宝石。
　　这礼服就是一个烦人的套子，让他恨不得早早换上实验服，沉浸在自己的种植室里。

　　“这宝石真美好像是上周帝都拍卖行的压轴——您的丈夫真是爱您。”
　　旁边Omega的眼光顺着他的手钉在了这块宝石上。

　　“是吗？”他只得回以微笑，“我没太在意。”

　　“您当然不用在意这些，听说公爵为您打点好了一切——”另一个盛装打扮的Omega不甘寂寞地加入，“您是从黑星带过来的？我知道那边的玫瑰星云很浪漫——”

　　“你们叫它玫瑰星云？”陆星瑜稍抬起眉，“它在我们那被称作恶魔的眼睛。”

　　“唔嗯？”

　　“一点也不浪漫，那只是一片加剧严寒的区域星——还会导致异色光照。”

　　对面的Omega们愣了一小会，掩住嘴角开始纷纷夸赞他的学识。

　　……

　　“我不会再去这种宴会了。”

　　蓝紫的星星挂在夜空，为室内的两人拢上一层轻纱般的光。

　　“谁让你不开心？”兰德再次替他解开外衣，“下次我们不邀请他就是了。”
　　“没有谁，只是我不喜欢。”
　　“那这个月就不举办了。”
　　“不是这个月。”他按住兰德向下滑的手，“我以后都不会去了。”

　　兰德换了个话题：
　　“今晚睡一个床吧？”

　　“什么？”他刚要推开兰德，就被alpha的话语止住：
　　“你的发情期要到了。”

　　定住一瞬，他才感受到，兰德的信息素已经悄悄浸入他的脖颈。
　　若非这些信息素，他现在该要发热头疼了。

　　从前在黑星带时，他都是开始发疼后，才吃一点止痛药；或者任由文森的信息素将他包围，获得片刻虚假的安宁——他的腺体不认文森的信息素，平静一会后，又开始发热。
　　然后他就会给自己注射针剂，混合着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度过一次又一次发情期。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这几天兰德挨着他的时间正在一点点延长，就连晚安吻也显得烫人一些。
　　只是这几天兰德的信息素蔓延得太过平缓，又或是，温柔，他才没有注意到，是自己的发情期来临。
　　毕竟以往的发情期都是以疼痛作为开端的。

　　“明天再叫医生替你配药，今晚在我身边会舒服一点。”
　　“我不碰你。”

　　倦意上涌。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是第一个不必考虑次日衣食的发情期，他倚在床头，渐渐连alpha走动的身影都成了幻觉似的闪光。
　　又或是因为房里暖融融的灯光与熟悉的信息素织成了温柔的网，试图把他的疲惫拢去，托住他的意识与躯体。

　　再次睁眼已然深夜。

　　“你睡着了。”
　　兰德只开了一盏小灯，顺着微光凝视着他。
　　alpha没有欺骗他，现在床上只有他和衣而睡——除了外套，身上一件衣服也没少。

　　兰德在床头点燃熏香。
　　“这是仿照我的信息素做的。”
　　昏沉的光中，他感受到alpha的手掌落到他额头上。
　　然后，手心的温度抽离而去，小灯也悄悄熄灭。

　　门的开合声在暗沉的室内格外明显。

　　“你去哪里？”

　　那不是小套间的门——他从来没有见过兰德在别处过夜。

　　“有一些事要处理。”兰德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落到迷迷糊糊的他耳边，有些许朦胧，“你好好休息。”

　　门被关上了。

　　熏香的气味逐渐浓郁，缠绕在他的额角鬓边。

　　他陡然醒来，一阵翻来覆去。
　　几年前像凛冽的冰锥一般扎入他身体的信息素，如今会这么乖觉地和暖风融在一起，甘愿当他的被褥。

　　耳边突然传来滴滴声。
　　这是黑星带的系统传讯提醒。

　　陆星瑜下意识摸出屏幕来一看。
　　是文森。

　　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坐标。

　　关键是，他看得分明，这个坐标就在帝国境内，处于离帝都星最近的边塞星上。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点开兰德与他的伴侣共享——那是婚礼后兰德坚持为他安上的，说这是珀西家的传统，为了保护每个家庭成员的安全。
　　仅仅是一小会儿，兰德的坐标已经出现在那颗星球。

　　再细致一些，两个点的坐标趋向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