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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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天格外阴。
乔乔赖在爸爸身上不愿意起来，陆星瑜只得一手抱着陆乔一边出门。
实验田一切如常。
虫族检测仪一切如常。
昨晚绵延不绝的嗡嗡声已经消弭，似乎只是一个匆匆掠过的幻觉，惊起一番波澜后归于寂静。
陆星瑜留了份心，细致地检查了一遍仪器的数据。
没有异常，四周的生物动态都处于正常范围内。
昨晚的声音总是让他有点惦记，但一转眼，陆乔就迈着短腿呼啦呼啦跑过来：
“去找杰森哥哥玩！”
最近他去文森那儿时，总能见到杰森和白洛。
大概是他们说的什么计划到了节点，文森最器重的养子经常来找他商议着什么。
自从白洛做了手术，他又不再躲着杰森了。
这两人倒帮了陆星瑜，方便他哄陆乔过来，而不至于让小孩对那什么兰德叔叔念念不忘。
白洛很关照陆乔，连带着杰森对陆乔意外地好——例如，陆星瑜一带着乔乔过来，他便拿出小弓箭，逗着乔乔在前边的草坪里跑来跑去。
不同往常的是，文森没有出来。
陆星瑜一进屋就闻到了浓烈的铁锈味，混合着硝烟的气息。
但这似乎不仅仅是谁的信息素。
桌子那头，文森正坐在长椅边，刚好与陆星瑜四目相对。
他一眼就看到了文森腰腹间深红的绷带。
说是红也不尽然，因为在隐隐渗出的深红边，是层层叠叠已经干涸的褐色。
血腥味一并涌来，他似乎闻见了一点硝石的气息。
……错觉吧？
“这是怎么了？”
陆星瑜在文森旁边站着，不远不近的，是带着点关怀又显得客气的距离。
旁人绝对看不出，他们这两年也断断续续地有过最亲密的时刻。
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文森却深深看了他一眼：
“过来点，别离我这么远。”
“嗯？”
这两年文森对他不冷不热，但也算有过贴心的时候。
于是他下意识就往文森那边靠，坐在了alpha一边。
“你想回北区吗？”
谁料文森的问题让他猝不及防。
“不。”
这个答案压根不需要思考。
“即使是给你开放高塔所有权限，你也不愿意？”
他明白文森的意思。
高塔对他开放，但是有许多核心实验他从未涉足。
实际上，文森默许他住在城区外，还给他在高塔上划了一片特殊区域，已经算是格外优待。
当初文森就没有给他开全部的权限，但他也没有向文森提过想去其他区域看看。
似乎是觉得那片独自的办公区够了，也认了这份好。
但此刻，他只沉默了一会，才反问：
“那里面有一些实验体……是人吧？”
他似乎又听见了第一次出入高塔时的尖啸声。
即使已经变了调，他仍然能听出来，是人的声音。
从那以后，他去高塔也只在自己的区域和植物区逛。
甚至要不是为了给白洛做手术，他已经很久没去高塔了。
——他自己用得上的仪器都被他一点点复刻了出来，他甚至在自己房间里建了个新的通讯点，用来查阅星系里的期刊。
文森似叹非叹：
“都快三年了。”
陆星瑜始终不属于北区。
“我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他不欲多谈，只看向alpha的腰腹：
“你的伤怎么回事？”
“alpha之间的事。”
男人不愿多谈，罕见地，一只手搭在陆星瑜肩上，像是想搂住他，但最后也没有妄动。
丝丝硝石味缠了上来，陆星瑜愣了一下，恍然明白。
那人走就走了，还要给他找事。
文森打猎受伤是常事，但从没有伤得这样吓人，棕褐一片片蔓延开。
但文森从来不用疗愈舱，而只是简单包扎。
“你真的不愿意来北区？其他城区呢？”
文森从来没有这么喋喋不休过。
“不。”
他有点烦了：
“别逼我。”
话音刚落，陆星瑜就觉得文森落在他肩上的手捏紧了些：
“我什么时候逼过你。”
文森纵横上城区，私下手段并不少。
只是除了最开始时吓过陆星瑜，后续对他是一点都没用上。
“我不想来北区，”陆星瑜顺势开口，声线还是泛着凉，话语却多少软了些，“除了城区外……在这里，或是在其他地方，对我来说都一样。”
拘束，格格不入。
他本来就是只拥有三年记忆的人，不属于任何地方。
在北区的项目更像是一次次交易，甚至，他和文森的关系，也完全像是各取所需。
一如现在，即使温存过许多次，他们的交谈也殊为平淡。
“如果你留下来，我会把北区的部分权力给你，”文森仍然没有放弃，“包括你想要的交易线。”
“……兰德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今天的文森太不对劲了。
这么多天，他从没说过这种近似挽留的话。
以往他们的鱼水之欢，欢过之后也只剩疏淡的水，毫无需要留恋的情意可言。
“你很难在城外独居一辈子。”
文森先是避而不谈，最后才添了一句：
“北区有自己的规矩，我们的力量只会保护城区内的居民。”
“我不需要额外的保护。”
陆星瑜偏头看他：
“这两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事实如此，即使一开始他借了北区防护罩的力，但这几年已经足够他自己维护好自己的小院子。
他和白洛还会给下城区的omega制作药品，缓释片，避孕药，应有尽有，比黑市上的便宜许多。
那片小山丘已经成为了除上城区之外的另一片独立区——至少在下城区的omega眼里是这样。
上城区有自己的规则，一想到高塔里的回音，他便不愿意踏入这份规则里。
他正在建立自己的区域。
这其实很不可思议，文森曾经也暗自帮助他不少，今天却一反常态。
“我不要北区的保护，”陆星瑜一字一句异常认真，“有什么危险我自己承担。”
经过两年的实践，他对自己院子里的防护体系相当自信。
实验田也初现成果，很快他就可以产出新的药剂了。
一切正在向好处走。
文森不再劝他，只是感慨似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否则眼前的omega早在三年前就该彻底接受他的橄榄枝。
他的手在陆星瑜后颈腺体处摩挲一会。
omega只有点奇怪地望着他。
他们之间没有标记，兰德来的这几天陆星瑜的标记也在渐渐自我修复。
所以，陆星瑜永远不会对他的信息素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不过，抛开信息素不谈，也是一样。
想到这点，文森索性松手：
“我和杰森马上要去星际外通道。”
“嗯。”
“这周也不用来找我了，有什么事在频道内留言。”
“嗯。”
“本来还想带你……算了，就这样吧。”
“嗯。”
陆星瑜只是应了几声，安安静静地望着他，没有什么话要和他说，也没有丝毫异样。
也理所应当。
直到文森和杰森的舰船离去，直到陆星瑜抱着陆乔往城区外走，他们再也没多说一句话。
晚风又阴森了点。
陆乔紧紧抱着爸爸，脸蛋埋在爸爸胸前，发出哼哼唧唧的呓语。
“想吃冰激凌……”
“明天就给你做。”他已经准备好食材了。
“晚上不能吃嘛——”
“晚上太冷了，宝宝，爸爸给你做煮糊糊。”
怀里的孩子咕哝几声，乖乖埋在自己怀里。
眼见着山丘冒出了头，他加快了脚步。
刚好出门前把牛奶热了，可以待会和进去……门口晒着的草叶也可以收了煮水……
走出城区，又拐个弯，天上的月亮一下子近了，像一个暗淡的玫红的符号。
风一下子变得刺骨，带来了遍体的寒凉。
也带来了浓郁的异味，像是烟，像是焦糊。
他心中一紧。
陆乔被这味道激得猛一抬头，小手抓紧了爸爸的衣襟。
山丘平直展开在他们面前。
浅红淡黄的土地，变成了不详的漆黑。
一脚踩上去，有什么东西发出吱吱的声音。
细细一看，这漆黑分明是遍地的……密密麻麻的一动不动的虫子。
看起来不像是活的。
他立刻打开随身防护罩，要乔乔乖乖埋在他怀里不要往外看，再往上走，一片冷寂的黑。
他在山坡上曾经细细划分出好几块田地，种药的，驱虫的，结果子的……特意弄得缤纷，让乔乔喜欢得不行。
现在都被这诡异且浓郁的黑覆盖。
这种虫子很小，数量却奇多，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
它们突破了外围的防护罩。
陆星瑜谨慎地把随身防护罩开到最高，慢慢来到山坡顶。
坡顶和虫尸有一道奇异的分野。
是他固定在舱体外的最后一道防线。
说是他固定的也不尽然，因为前些日子兰德特意加固过。
总归也是为了乔乔更安全，他没有阻止。
打开房门，一切如常。
连他放在保温柜的牛奶都好端端的。
坡外响起一点嗡嗡声，不待他捕捉到，天际又闪过一道红光。
理应离开的金红机甲稳稳落在地上。
alpha向他们走来。
陆星瑜分神望了望坡上。
实验田全毁了，毁得彻彻底底。
没有复原的可能。
他几乎是平静地得出这个结论。
连抱着乔乔的手都没抖一下。
“兰德叔叔！”陆乔已经小声欢呼起来。
地上的黑东西在小孩眼里只是突如其来的奇异画面，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反倒是走来的兰德叔叔让他觉得惊喜。
他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陆星瑜抱着他立在门口，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像被风冻住了一样。
直到兰德站在他面前，斟酌开口：
“虫潮来得很突然，我没拦住。”
他如梦初醒。
转身就进了屋，把门狠狠甩上。
谁也不是傻子。
虫潮？意外？
哈。
他的仪器也不是摆设。
乔乔哇的一声，水灵灵的眼睛望向爸爸——
他看到兰德叔叔手里的袋子了。
陆星瑜没理。
陆乔下了地，挪到门边，伸出小手，却够不着锁。
“陆乔，回来。”
陆星瑜从来没这么和陆乔说过话。
外边的兰德干脆也不作解释，只是向里面低声传话：
“我给乔乔带了画册。”
乔乔倚在门边，好像是被陆星瑜那一声喊得呆了一下，期期艾艾望向爸爸，眼里泛起一圈红。
听到画册两字，小孩坐在门边上，扒着墙，硬是没有动。
“陆乔？”
两个字比四个字更可怕。
陆乔这才慢腾腾挪过来，趴在陆星瑜腿上。
他低头一看，孩子眼睫毛都湿了一圈，瘪着嘴，也不敢反驳爸爸的话，只细细咩咩朝他哼了几声，意味不明，又分明溢出点哭腔。
陆星瑜一下子就心软了。
门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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