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谷》追逐阳光

69、黑白无常鳅

　　“我们要打此地过，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姜尔雍问那横肉汉子。
　　“今天一大早出门上工，碰到个算命的老头，跟小的闲扯，说他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黄金，堆成山似的，还说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带那么多黄金上路也不怕遭人惦记。小的一听便心动了，跟那老头细细打听起来，他说你们是来阳寿卖名家字画的，货款只收黄金。小的一时糊涂，便纠结了一起做事的这帮兄弟，想发笔横财，没想到……”满脸横肉的汉子心下奇怪，一开口便问何处得来的消息，怎么不先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那算命先生长什么模样？”晏昊踢了一脚那汉子折了的膀子，疼得他鬼哭狼嚎。
　　“白眉白须……长得跟……神仙似的，我看着不像是坑蒙拐骗之徒，这才信了他的话。”横肉汉子抹了把眼泪鼻涕，狼狈不堪。
　　“嗤，还好意思说人家坑蒙拐骗。”晏昊不解气地又踢了一脚，立马又是一阵惨叫声。
　　“滚吧，别再作恶了。”姜尔雍嫌弃地挥了挥手。
　　“多谢好汉们不杀之恩。”横肉汉子一听说放过他们，也不管带来的兄弟了，爬起身一瘸一拐的赶紧往西边山道上蹦跶而去。
　　“等等，你留下来。”姜尔雍身影一晃，突然抓住子雅回身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其他人一听，生怕姜尔雍反悔，把他们也留住，一时顾不了身上的疼痛，吓得跌跌撞撞赶紧一哄而散。
　　“爷爷饶命啊，小的今天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冒犯了各位爷爷，小的是第一次干这勾当，爷爷们行行好，饶了小的吧。”那青年吓得面无人色，一味求饶。
　　“你叫什么？”姜尔雍问道。
　　“小的名唤张宝仔。”面如土色的年青人战战兢兢地回道。
　　“做何营生？”姜尔雍又问。
　　“跟着刘东强大哥在阳寿做苦力，帮药商装货卸货……刘东强就是刚才拿朴刀的那个。”张宝仔哆嗦着指了指西边那条山道。
　　“张宝仔，你对大藤山地形可熟悉？”姜尔雍指了指大藤山方向。
　　“不瞒爷爷，小的就是这一带长大的，时常进山猎些野物补贴家用。”张宝仔见面前这位神仙般的人神态温和，不像是要找他麻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
　　“给你派个差事可答应？”姜尔雍垂眼问。
　　“爷爷只管吩咐，小的定当效劳。”张宝仔跟个受惊的刺猬一样，身体差点卷缩成了一团。
　　“我们要进大藤山采药，你给我们当几天向导和挑夫，帮着将药材运出来。”
　　“但凭爷爷使唤。”
　　“随我们到桂州后，给你一两黄金作酬劳，”姜尔雍淡淡地道，“如果到了桂州之后还要雇你，酬劳再加。”
　　“多谢爷爷开恩。”张宝仔赶紧呯呯呯磕起头来。
　　“师父……”子雅回有点肉疼，这家伙本就是该死之人，饶他命已是天大的恩，做牛做马也是应该的，竟还要花一两黄金雇他，天呐，一两黄金能买多少东西您老人家是不知道呀，一两银子就够打发他了，再说了，咱们师徒在外游历这么多年，以前您老人家还不会移物术时咱都没雇过苦力呢。
　　“年节将至，我和你文爷说不准就会离开几天，大藤山绵延数百里，山中多有珍稀药材，找个熟悉地形的人方便采药。”姜尔雍摆了摆手。
　　“那也用不着一两黄金啊，我看您老是真不知道一两黄金的价值。”子雅回低声嘟喃着。
　　“别叽叽歪歪的，听你师父安排就是了。”文木瞪了子雅回一眼。虽然文木也觉得没必要雇什么苦力，既然是熙哥哥特意留下来的，总有他的道理，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雇到桂州。
　　为了安全起见，姜尔雍这次没再兵分两路，但是还没进入大藤山他们又遭遇了一拨截道的，人数也有四五十，目的一样，仍是奔着他们的黄金而来，不过这群人的装束是莫徭人（今瑶族）的打扮。
　　依然是晏昊和子雅回动手，依然是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那群打劫的折胳膊折腿全躺下了，晏昊把领头的给拎到了姜尔雍面前问话。
　　原来这群乌合之众是汉民假扮的，万一事败能打个迷糊眼，消息来源却不是张宝仔那批的什么算命先生，而是本地的一名惯偷，那惯偷还拿出一锭金子在他们面前显摆，说是从姜尔雍他们行囊中偷出来的。
　　姜尔雍仍旧让徒弟放了他们，只是从中又留下了一个名叫沈富根的四十来岁汉子，因为他不仅懂莫徭话，还会说。依然是一两黄金，雇他当向导和挑夫。
　　见师父雇了两个劳力，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理，晏昊子雅回对药材也不再讲究了，不管普通的还是珍稀的，一古脑的采了就往张宝仔沈富根背上的竹篓里丢。
　　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两黄金的诱惑下，张宝仔沈富根做事相当卖力，搭窝棚垒灶台帮着处理猎物，老老实实，不用吩咐就抢着去干，倒让晏昊子雅回轻松了许多。
　　晚上歇息时，姜尔雍他们四个在大窝棚里，张保仔沈富根两人挤在一个小窝棚。
　　“熙哥哥，你说饲灵者撺掇这些乌合之众来骚扰咱们是什么用意？”文木见姜尔雍打坐调息完毕，便趋了过去粘在他身边。
　　“搞不懂是什么意思，可能就是意难平，找些人来恶心恶心咱们吧。”姜尔雍想了想，确实想不出饲灵者此举目的是什么。
　　“你们两个去哪？大半夜的去外面喂狼呢。”文木见晏昊子雅回畏畏缩缩地慢慢向窝棚外蹭，于是一声暴喝。
　　“文爷……那个……我想再去问问姓沈的和姓张的，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这事实在有些蹊跷。”子雅回呵呵地道。您老要是不跟个驴皮糖似的粘着我师父，我们哪会尴尬得想溜啊。
　　“你师父已问得清清楚楚，你们还能问出什么花来，老实呆着，”文木狠狠剜了子雅回他们一眼，“你们两个小东西，一睡便跟死了一般，雷打不动，不是因为你们修为低，怕你们出事，以为我们喜欢挤一起啊，呼噜声能把我的耳朵震穿，我都能强忍着不适挤在一起，你们倒嫌弃拥挤了。”
　　“文爷息怒，小的知错了。”晏昊赶紧率先缩了回来。
　　“在大理饲灵的组织者到底会是谁呢？”文木不理会两个小的，慵懒地把头趴在姜尔雍腿上自言自语起来。
　　“击杀几百号修士，蛊惑匪徒攻击咱们，这不是小门小户能干得出来的，所以说，组织者要么地位高，要么氏族势力强大。”姜尔雍摸了摸文木的脑袋。
　　“师父，那就只有杜鹃门和百休门了。”子雅回心里在哀叹，师父啊，您这神态很像在爱抚着宠物狗您知道啵。
　　“嗯，回儿说的也有可能，”姜尔雍抬眼看了看外面的篝火，“攻击那些修士的杀手蒙着面，大概是因为杀手队伍中暗藏着修为高的，不想被人认出来，能一举击杀那么多修士，没有六重境以上的高手相助是不太可能实现。”
　　“熙哥哥，我倒不觉得是魔门的。毛氏霍氏卫氏不是截杀过咱们么，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得了，我抽空跑一趟幕阜山岣漏山姑婆山，把他们门中六境之上的都给剁了，一了百了，看他们还会耍什么花招。”文木霸气地道。
　　“他们哪会承认豢养灵识的事，肯定会狡辩说是眼红你收取的灵识，纯粹是想分杯羹，”虽然姜尔雍心里已有所疑，但还是说道，“要说他们击杀几百号修士，我是不敢相信的，毕竟他们是出自道门四宗的名门正派。”
　　“熙哥哥不用操心，绯院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啦……哦，忘了，熙哥哥就是绯院中的人。”文木嘿嘿地笑了起来。
　　“愚兄是九月份当值，腊月是嘉平君当值，不是自己当值期间发生的事，也只有等绯院的安排了。”姜尔雍心里不禁有些忧虑，好像牵涉的门府越来越多了，卫氏倒也罢了，怎么其中还有蔡氏毛氏霍氏的影子。不过，再一细想，姜尔雍又庆幸起来，发现事情越来越明朗，当年烂柯山惨案的幕后策划者已快水落石出了。
　　“如若查到了行凶方，是不是熙哥哥也得去除恶扬善？”文木赖在姜尔雍腿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那要看凶手的势力如何了，如果势力小从祛邪宗选几个高手派遣过去收拾就行，如果危害很大势力很强，那就要下达天府令，纠集各宗各门高手去围剿，免不得是一场血战，伤亡人数自然就大了，到时岐黄宗医者不分宗门和旁支也不分道艺技哪个榜，都得上。”姜尔雍心下决定，绯院那边要加强联络了，绯院内部窝藏着当年主谋的可能性很大。
　　“熙哥哥在担心道魔两界会发生大冲突？”见姜尔雍脸上现出一丝忧色，文木便问道。
　　“道魔两界虽然小打小闹不断，但很长时间没正面爆发过冲突，能不开战自然是最好的，避免了生灵涂炭，”姜尔雍不无担心地道，“道魔两界能发生大规模的冲突，起因都是因为灵识的争夺。如今咱们卖出去的几百个灵识被不知名的蒙面客夺了去，怕是又要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管他起不起冲突，只要熙哥哥没事就行……熙哥哥到时会参加么？”文木从姜尔雍腿上抬起头问。
　　“好歹我还在绯院任职呢，当然是要去的，不过岐黄宗的人一般都是在后方医治伤员，相对来说要安全一些。”姜尔雍轻轻拍着文木的背，心下在想，从目前的蛛丝马迹来看，道魔两界发生大规模的械斗倒是可能性不大，道门中有些门府行事龌龊，恶迹斑斑，比起魔门来更是不堪，怕是要引起一番震荡了。
　　“哦，”文木仍把头埋了进去，“我一直跟着你就是了。”
　　第二天，子雅回去溪边打水时，很幸运地抓了十几条厚嘴唇全身黑白相间的泥鳅（今称熊猫鱼），兴冲冲地提着木桶跑了回来。
　　“师兄师兄，快来看呐，我抓了几条好漂亮的泥鳅。”子雅回献宝似的提着桶给晏昊看。
　　“嗳哟，真的好可爱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泥鳅呢。”晏昊从桶里掏出一条，细细打量起来，说是泥鳅却跟常见的大不一样，这种泥鳅颜色奇异，从头到尾一圈黑夹着一圈白，下唇还特别的厚实。
　　“确实生得有些奇异，倒是有趣得很，”文木从晏昊手里捏走熊猫鱼，拿给姜尔雍看，“熙哥哥，这玩意长得有点意思哈，我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泥鳅呢。”
　　“是挺好看的，我和高祖曾在绵州见过一种黑白相间的熊，因为喜欢吃竹子，当地人称为竹熊，这泥鳅倒跟竹熊很像，全身就黑白两色夹杂……药用价值也蛮高呢。”姜尔雍闭目片刻，用灵识感知了下奇异泥鳅的灵根，发现其补脾益肾的作用相当大。
　　“是么，倒是有口福了，那咱们煮了吧……你们这是一副什么鬼样？”文木见身旁的张宝仔沈富根瞧着他手上的黑白鱼鳅瑟瑟发抖，便冷声呵斥道。
　　“爷爷，我们这里的人称它为黑白无常，是非常不吉利的生灵，别说吃了，就是有再着急的事要办，过溪趟河看到这东西都得掉头回去，晦气重着呢。”张宝仔立马跪了下来，沈富根跟着赶紧也跪了下来，结结巴巴附和着张宝仔的话。
　　自从见识了文木和姜尔雍的移物术，两人便把他们四个都当成神仙看了，婢颜奴膝，谨小慎微，生怕冲撞了他们。
　　“黑白无常？晦气？晦气你个姥姥，一群愚昧的东西，明明就是好吃的泥鳅嘛。”文木是鬼见了他都要绕道走的大瘟神，当然不信那个邪，盯着手里的黑白无常看了看，狠狠骂了一声。
　　“文爷，这小东西不会真有毒吧。”子雅回小心翼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