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谷》追逐阳光

193、惧水的缘由

　　“熙哥哥的意思是……那家伙针对的是道门大会？”
　　“应该是那样，要不然没别的意义呀。”姜尔雍点点头。
　　“可是道门大会还有好几天才召开呢，不可能拖得住咱们，去霍山咱们一天就足够。”文木想了想，说道。
　　“闲弟，一天能到达霍山的，道门之中可有几个门府能做得到？”
　　“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遍布各州各府，不说距离有远有近，就是说个人修为的话，确实没几个门府能做得到。”
　　“道门大会乃是难逢的盛事，这两年因为尊君士变动频繁才紧接着召开了，以往十多年也未必会召开一次，有此机会，各门府都会尽量提前赶去霍山，大家增进增进感情，这个时候霍山脚下已经很热闹了，大部分的门府可能都已到了。”
　　“熙哥哥的意思是，那家伙想趁咱们不在，对聚集在霍山的道门同仁下手？”
　　“很可能。”
　　“这么说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引咱们来这的铁定是蔡引烛和屠标。”文木肯定地道。
　　“应该是屠标，”姜尔雍分析道，“被绯院除名是横亘在蔡引烛心头的一根刺，蔡引烛素来以为天下除了他，别的人都没资格当选百稔真人，所以去霍山搅浑水的肯定是蔡引烛。”
　　“那也不对呀，”文木想了想，“道门各府也都不是吃素的，尤其还有周蒋韩三氏在，蔡引烛一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剑术再高，现在也敌不过青阳尊他们。”
　　“闲弟所说也有道理，但不排除他有别的阴谋。”姜尔雍沉吟道。
　　“难不成他还有同谋？”文木看了看在灶间忙得不亦乐乎的涂崧，“杜鹃门只剩屠标那一个威胁了，百休门在邹雄之的带领下，循规蹈矩，与道门的纠纷也很少了，姑婆山霍氏灰飞烟灭，幕阜山毛氏岣漏山卫氏夹着尾巴做人，他应该没有可召集的人啊。啖火门青衿门都有子弟在咱们谷中，自是会审时度势，不可能会勾结蔡引烛火中取栗。剩下的只有诛灵门了，但傻子也明白，蔡引烛如今是丧家之犬，诛灵门也不可能为了钱财，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跟蔡引烛狼狈为奸。”
　　“闲弟分析得有道理，但愿是我多想了，”姜尔雍笑了笑，“也有可能是这妖真的异常狡猾，濒临幻妖之境了。”
　　“今天咱们好好歇一晚，明天咱们直接赶赴霍山。”
　　“闲弟不亲自动手降了这妖？”
　　“呵……明天再说。”文木狡黠一笑。
　　第二天拂晓，文木带领几个小的做完晨间功课，便吩咐他们收拾收拾，不生火做饭，吃颗茹英丹，准备北上霍山。
　　“小师尊，道门大会还有三四天呢，咱都追着这妖跑了上千里的地儿，您老不把它给降了？”朱吉龙不解地问。不可能啊，这明显不符小师尊一贯的脾性，只要他老人家一出马，什么妖也扛不住，都追这么久了，放弃多可惜，指不定是只幻妖呢。
　　“你半天就能跑到霍山？”文木冷声道。
　　“小的哪有那本事啊。”朱吉龙挠了挠头。
　　“道门各府的贤达云聚，机会难得，不与他们套套交情？你想掐着时辰去参加道门大会？”
　　“哦，小的浅薄了。”朱吉龙暗暗吐了吐舌头，灰溜溜地去拆窝棚了。
　　等到姜尔雍踏着露珠回来，晏昊他们已准备妥当了。文木看了看姜尔雍，姜尔雍摇了摇头，意思是他练功期间，没发现有何异常。
　　改变路线，折身往北，行至珍州播州县（今贵州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瓮安县），几个小的越来越感觉不对劲，走走停停，迟疑不决。
　　“小师尊，附近有妖。”管骁实在憋不住，停了下来。
　　“不错，竟然连你都能探到妖的气息了。”文木举了举手，示意大家止步。
　　“这妖离咱们也太近了吧，五里地不到。”朱吉龙笑道。
　　“你们探出什么异常没有，是不是咱们追踪的那只？”姜尔雍问道。
　　“没错，就是那只。”姜回答道。
　　“熙哥哥果然是深谋远虑，分析得丝毫不差，”文木对姜尔雍呵呵地道，“小弟佩服得紧。”
　　“就是不知道蔡老贼会出什么妖蛾子，咱们还是一心北上吧。”
　　“熙哥哥带着他们先行，我不把这畜生降住，出不了胸中的闷气，非得被它活活气死不可。”文木狠狠地道。
　　“好，”放眼天下，也没有谁能伤害得了自家闲弟，姜尔雍也不坚持，依了文木，“昊儿，你留下来跟小师尊作伴，其他人，全部跟我走。”
　　“大师尊，我想留下来看小师尊降妖呢。”管骁大着胆子道。
　　“大师尊，要不我也留下来给小师尊打打下手吧。”涂崧赶紧跟着道。
　　“别啰嗦，赶紧跟你大师尊走，你两人的脚力比得过大师兄么，到时还不得拖累我，”文木呵斥道，“再要叽叽歪歪，小心我把你们踢回空灵谷。”
　　“哦。”管骁涂崧没法，只得闷闷地紧跟姜尔雍身后。
　　“两位师弟放心，跟着小师尊，你们将来有的是降妖机会，不急在一时，”姜回劝道，“现在霍山可能有危机，指不定就有妖在那等着。”
　　一眨眼，五人身影消失在崇山峻岭中。
　　“小师尊，我去把它引出来？”目送大师尊走后，晏昊问文木。
　　“嗯……你先去看看。”文木想了下，点了点头。
　　果然不出文木意料，晏昊回头循着妖的气息去追时，那妖掉头又往南边跑。
　　憋着一肚子火的文木岂容它逃脱，身形一晃，晏昊就没见他的人影了。
　　等到晏昊赶到时，文木已和一团乌漆墨黑的东西混战在一起。那黑影时而如蟒，横扫千钧，时而如象，气势磅礴，时而如虎，矫健威猛，时而如烟，倏忽自如。文木手中一柄剑时而密不透风，时而神出鬼没，时而剑气如虹，时而排山倒海。晏昊持剑围着他们打转转，根本插不进去。
　　那团黑影见无机取胜，再也无心恋战，一心想着借机逃逸，但被文木强大的攻势缠得根本不得脱身，僵持了近一柱香的时间，那妖突然化作一大团黑雾，圆球一般将文木裹在其中，雾团慢慢缩小，好似要将文木噬吸一般。
　　晏昊惊恐万分，举剑正准备杀过去时，却见雾球中闪烁着一圈金黄的光芒，文木笼罩在光晕之中，光晕往外越涨越大，雾球的体积被撑得膨胀起来，黑色的雾圈也越来越稀薄，好似一只快要爆炸的皮气囊一般。
　　感觉就快被撑破时，黑雾又迅速凝成一团浓墨似的黑影，往旁边一块高耸的大岩石猛地撞去，文木正欲祭出缚魔索，三丈多高的大岩石竟然被生生撞断了，岩石四溅，尘土漫天，趁文木晏昊躲避飞射的碎石时，那妖立刻化作一楼青烟，倏忽而逝。
　　“小师尊，它又跑了……这眨眼的功夫，我竟然又探不到它的踪迹。”晏昊郁闷地道。
　　“没跑远，往地下暗河里钻了。”文木拍了拍衣襟，把抹额解了，理了下散乱的发丝，重新系好。
　　“小师尊要下暗河去追么，也不知道里面的深浅，这暗河怕是另有出口。”晏昊以为文木想换衣服进暗河去追。
　　“明知故问，”文木没好气地道，“我水性不佳，贸然下去自讨苦吃呢，想替我收尸都找不着。”
　　“冒犯了师尊，徒儿惶恐。小师尊荣登虚冥之境，早已是不死之身。”晏昊心道，难得也有小师尊驾驭不了的，要是大师尊这个时候在就好了。
　　“还好，这条暗河虽然九曲十八弯，出口却离这不远，倒也不用担心它会逃往他处。”文木运用探灵术，感知了一下那妖的去向。
　　“小师尊，您是不是怕水啊。”晏昊见文木在暗河洞口小心翼翼地张望，忍不住问道。
　　“放屁，天底下还有我孤鸿散人怕的东西么。”文木炸毛地道。
　　其实，晏昊一语击中了文木的软肋，文木不但水性不好，而且确实是有些怕水。
　　十八年前，文木流落至贺州，受体内炽盛的真气影响，刚经历一番剜肉剔骨般的折磨，身心疲惫，衣衫褴褛，好不容易从林子里连滚带爬钻了出来，饥肠辘辘想去河边喝点水扛些时辰，待体力恢复后再去找吃的。
　　蹒跚走到渡口，恰逢一对老夫妇去赶集，见文木饿得全身无力，心有不忍，将自己带的干粮给了文木。文木本想问问老两口的姓名，也好将来回报，老夫妇却没放在心上，径直坐着渡船去了对岸。
　　文木实在饿得难受，坐在渡口急迫地狼吞虎咽起来，吃得过于急切了些，一时被噎得咳嗽不已，便埋头灌了一通河水。
　　正在那时，文木身后来了两个穿绸挂缎衣着光鲜的姑婆山霍氏子弟，眼见慢了一步，渡船刚走，等渡船回转至少要两柱香的功夫，两人便把怨气发泄到坐在码头边的文木身上，嫌他晦气，趾高气扬大声喝斥着，要文木赶紧滚开，别碍了他们的眼。
　　文木咳得肚肠难受，心情本就不好，便狠狠瞪了霍氏子弟一眼。两名霍氏子弟一下子被惹毛了，趁机发泄起来，一人拎起文木一只脚，把他上半身掼到河中。
　　文木咳得全身无力，加上刚经受身心酷刑没恢复过来，一点真气也提不起来，两条腿又被人家给钳制住了，无论双手如何拍打，头始终无法从水中抬起来，河水倒呛入喉，呛得文木直翻白眼，那两名霍氏子弟见文木垂死挣扎的狼狈之态，乐得哈哈大笑。
　　等到文木快被呛晕时，两名霍氏子弟提起来一抛，把文木丢进了河，任他在水中垂死挣扎，一脸的看热闹。危急关头，好在后面又来了几名都峤山瞿氏子弟，抱打不平，仗义解围，将文木拉上了岸。
　　文木被水灌得晕晕乎乎，眼睛模模糊糊，也看不清到底是谁救了自己，耳边只听得霍氏子弟对救他的人骂骂咧咧，最后上了渡船而去，不过，文木从他们嘴里知道了救他的是都峤山瞿氏儿郎。
　　瞿氏子弟却没有跟着上渡船，其中一名子弟脱了外衫，替文木换下了破布条似的衣服，还给了他一些碎银，嘱咐他赶紧离开此地，说姑婆山霍氏在这一带仗势欺人惯了，下次遇到了肯定还会找他麻烦。
　　不是瞿氏子弟恰巧出现，文木怕是要被那两名霍氏子弟戏弄而死，一个流浪汉，在他们眼里连条狗都不如，玩死了就玩死了。那次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在文木心中也留下了阴影，怕水。
　　当然，窘迫的过往文木自是不会跟晏昊说的，这种心酸的事他要适时在姜尔雍面前示个弱，卖个惨，让他的熙哥哥心疼心疼，再好好疼爱他一番。
　　“徒儿又胡说八道了，小师尊乃是人间的活神仙，自是没有能吓得了您的东西。”晏昊赶紧拍起马屁来。
　　“也不能这么说，你小师尊我虽是到了虚冥境，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惧怕的，比如你大师尊一生气我就怕，怕得要命。”文木装模作样地感慨道。
　　“哦。”晏昊一个没忍住，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嗤，又来了又来了，说这话也不嫌牙酸，打遇到您老人家以来，压根儿就没见过大师尊生你的气，每天宠你宠得跟宝贝疙瘩似的，您二老感情那个深，空灵谷老老少少哪个不知道呀，还在弟子面前装可怜，好似大师尊对您管教很严似的，其实您是大师尊心尖上的肉肉，重话都没听他对您说过，小师尊，您这不叫抱怨，您这是赤-裸-裸的臭显摆。
　　“咦，臭小子，你这是个什么表情，想挨踢呐？”晏昊不屑的表情自然是没逃过文木的眼。
　　“不是，”晏昊呵呵地道，“我是想啊，咱们现在怎么办，等它自己钻出来么？”
　　“暗河内地形复杂，大部分河道狭窄，换口气都难，我就不信它能孵在里面不出来，”文木吩咐道，“准备搭窝棚吧，跟它耗，看它能扛得多久。你不是馋我做的饭菜么，去，猎几只野兔野鸡来。”
　　“好咧。”晏昊赶紧乐颠颠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