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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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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来,更艰苦的环境,郁温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可是有赫连芜在,郁温忽然就一点委屈也不想受了。
“陛下。”
“怎么了?”赫连芜支起耳朵。
“矮塌上没有被子。”郁温如实陈述。
赫连芜失笑,“怎么,难道你还要朕去给你要吗?真是胆子越发大了,竟然敢使唤起朕来了。”
怎么办,竟真的有点想亲自去给他要,不行,不能这样惯着他吧。
再这样下去,他岂不是要坐在朕的头上作威作福了吗?
就是此时,积蓄了几日的云层仿佛终于积攒够了能量,哗啦一声下起雨来,屋外传来阵阵雨滴击打树叶的沙沙声。
一阵风刮来,窗户颤动几下。
“呜呜”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赫连芜望望窗外,终于率先沉不住气,“朕床上有两床被子,你过来拿一床过去。”
已经入秋的天气,晚上睡觉若是不盖被子,肯定是要生病的,他身子单薄,若是病了耽搁回程也是麻烦。
朕这样绝不是在心疼他!
“唯。”
外面风雨大作,室内唯一点亮的灯盏依然在坚定地燃烧着,郁温在这唯一光亮的指引下,来到赫连芜的床边。
赫连芜此时已经换好了中衣,束发用的发冠也已经取下,长发披散开来,为他增添了几分平日里难得的柔和。
郁温默默望了赫连芜一眼,然后望向那在内侧叠好的被子。
很显然,他够不着。
郁温犹豫地看向赫连芜,赫连芜眉头拧起。
“你未免太过恃宠而骄了,竟是想要朕现在正盖着的这一床被子吗?”
“我、”郁温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赫连芜会这样想,连忙开口解释,“臣只是……”
“行了,给你,快去睡吧,朕看到你就觉得糟心!”
赫连芜拢起正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一把将它送到了郁温怀里。
郁温下意识抱住,然后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这下意图和陛下抢被子的罪名怕是逃不掉了。
现在开口说,自己想要的是里面那条被子,他还会相信吗?
郁温一脸沉重地抱着被子转过身,朝着屏风后面去了。
来到矮榻上躺好,用讨来的被子将自己完全包裹好,暖和极了。
被子上还带着赫连芜的体温,以及他身上带着的淡淡龙涎香的味道。
郁温的脸上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笑容。
虽然陛下的被子盖着很暖和,但是我还是更想要陛下抱着睡。现在现在是不可能了。
不过,来日方才,未来可期。
我重活一世是来消除遗憾的,可不是来自怨自艾的。
赫连芜听着郁温不再有动静,一扯另外一床被子将自己裹住,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只是想着之前的触感,久久无法入睡。
也许真的是朕错怪他了,谁又会派一个这么傻的人过来当细作呢?
这样呆,也就朕仁慈方才能容得下他。
……
翌日清晨,郁温醒的时候雨依然在下,屋内一片昏暗,赫连芜已经不在屋内,只有那一盏灯依然亮着。
郁温仔细看了看,分明是换了新的灯油,不然怎么会到这时候还亮着。
只是不知道陛下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郁温刚刚返回侧殿洗漱,然后中常侍就过来传令。
“陛下召周舍人前去。”
“唯。”
真是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又要回去了。
郁温心中无语极了,但还是领命。
等回到殿内,早膳已经布置好了。
郁温在赫连芜左手边的第一张桌子边跪坐好。
正准备用膳,就见赫连芜忽然朝他招了招手。
“谁准你坐下吃的,朕是要你来侍候的,可是要你来用膳的。”
郁温看看赫连芜身后那位正要服侍他用膳的宫人,心中涌起阵阵无语。
陛下难道还缺一个服侍的人吗?真会使唤人。
郁温认命起身来到赫连芜身边,正要动手为他布菜,余光中忽然发现那正站在赫连芜侧后方的宫人似乎正在从袖子里拔出什么东西来。
是光面的,正好晃了一下他的眼睛,所以才被他注意到。
是一把匕首,他要行刺!
郁温悚然一惊,想也没想便挡在了赫连芜身前,单手举起桌上的酒壶朝着那人猛掷而去。
与此同时,那把掩藏着的匕首也被拔了出来,寒光湛湛。
眼看被人发现,行刺不成,刺客先是一愣,然后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了发现他的郁温身上,手上前刺的动作愈发快了几分。
眼看着就要刺到郁温身上了。
就在这时,赫连芜立马单手抱住郁温的腰,另一只手在地上略一借力,直接就带着他跃起到了殿内的另一角。
“来人!”
外面闻得动静的云翎卫涌了进来,将刺客直接拿下。
可还未来得及审讯,刺客便已经服毒自尽了。
赫连芜将郁温搂在怀中,望着他胸前被匕首刺破的衣裳,心里说不出的害怕。
一颗心仿佛在被油煎一般。
“陛下不必担心,臣并没有受伤。”郁温白着脸宽慰道。
“陛下,周舍人并没有受伤。”奉召前来的太医适时补充道。
赫连芜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眼眶通红,他咬牙切齿道。
“你是什么人?你是朕的舍人,你只需要辅佐朕处理好政务即可。捉拿刺客、保护朕的安危并不是舍人的职责,不需要你来逞强。”
他死死抓紧郁温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世上愿意为朕死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做好你分内的事。”
赫连芜甩袖离开。
殿门大开,冷风呼呼地吹了进来。
郁温呐呐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屋内一片狼藉,中常侍指挥着宫人们收拾着东西。
将一切恢复原位后,中常侍将宫人挥退,来到郁温身边,犹豫开口。
“周舍人,陛下如此说并不是要责怪舍人的意思。”
“我知道。”郁温颓丧低头,语音低沉。
过犹不及,做的太多有时也是错。
只是,难道他真的把我当成了那种献媚邀宠,希望以救驾来晋升官阶的人了吗。
这样的人在这天下自然是不缺的。
眼前的中常侍乃至这座宫殿里的任何一个宫人侍卫,不都是这样的吗?
这样有错吗?
没有的,他们也只是为了过得更好罢了。
可我明明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他。可是他不信我,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证明自己。
郁温心口微痛。
“陛下是在担心周舍人,今日的状况实在是太危险了,那刺客的匕首上可是淬了毒的,若非是舍人穿了软甲,此时恐怕凶多吉少。”
郁温叹了口气。
就算没有穿软甲,那样刺来的匕首,他也并非是挡不住,君子六艺,他可从来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书生。
只是这样的话不必同别人说。
“从告退。”
“舍人请。”
郁温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天就又黑了。
躺在柔软的锦被里,望着天青色的床帐,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一夜,直到第二天快要天亮的时候,方才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赫连芜立在窗外,听到屋内传来郁温平稳的呼吸声。
犹豫着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轻轻打开窗户,跃入屋内。
赫连芜轻轻撩开床帐,望着郁温微微蹙起的眉头,有心伸手帮他抚平,又担心惊扰了他,终于还是放下了手。
他默默在床前站了一会儿,猛地被门外传来的一道脚步声惊醒,如同一只被声音惊起的鸟雀一般,刷的一下飞走了。
郁温睁开眼,透过床帐望向那扇赫连芜在惊慌中也没有忘记放好的窗户,之前满腔的愤郁都像是被阳光照射到的云雾一般,瞬间消失不见了,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这是后悔了,还真是可爱啊!”
郁温闭上眼,翻了个身,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等到一觉醒来,天几乎又要黑了。
郁温饿的肚子咕咕直叫,他揉揉肚子,起身叫红罗送一些糕点进来。
连吃了数块糕点,方才将腹内的饥饿草草压下。
“红罗,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舍人,现在大约是未时。”
“陛下今日用膳了吗?”
“这、奴婢不知道。”陛下那样对公子,公子居然还念着他是否用膳吗?
公子对陛下可真是用情至深,让人感动。
在红罗心目中,自家公子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个人,可惜偏偏眼神不好,看上了陛下。
“你帮我收拾一下,我去正殿看看。”
郁温来到正殿,只见这里灯火大亮,赫连芜正坐在案前处理着奏章。
郁温来到中常侍身侧,轻声问:“陛下今日用膳了吗?”
中常侍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郁温朝他略一点头。
“你们在密谋些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中常侍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微臣不敢,是周舍人问陛下是否用膳,臣只是回答他的话而已。”
这密谋二字他哪里敢沾上呢?
郁温看看中常侍,又看看赫连芜,对着他行了一礼,然后跪在了中常侍的旁边。
“陛下,臣知错了。”
“错?”赫连芜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你今日护驾有功,何错之有?”
“微臣越权行事,不恭也,请陛下责罚。”
郁温四平八稳地回道,脸上的神情平静极了,似乎当真是一丝怨怼也没有。
见郁温这副平静的样子,赫连芜的心里反倒生气了一股无名火来,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郁温,挑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