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丑东西 ...
-
拍卖会上一片震惊的沉默。
这个数目已经超过之前慈善拍卖的总和，主持人一阵汗颜，哆哆嗦嗦跟上了流程，“二十万一次，二十万两次——”
楚颂毫不迟疑，“三十万。”
主持人要跪了，“三十万一次——”
“四十万。”
楼上的声音气淡神闲。
楚颂咬牙：“五十万。”
竞价以十万一次递增，不断水涨船高，就为了一个丑到惨绝人寰的玩意。
只要楚颂追上去，二楼的神秘买家便会超他十万，最终竞价到了九十万。
“九十万一次，九十万两次——”
主持人的语气出离了震惊，逐渐激情四溢，拍卖会的本质不就是这样吗？从来都不是为了实际价值，而是为喜好买单，溢价数倍甚至几千倍。
如果遇上另一个同道中人，就要以财力竞争，斗个你胜我败。
这才是真正的拍卖，一只丑东西也能拍到天价！
“一百万。”
二楼淡淡地叫了新价。
雪松枝条上哗哗落下沉雪，铺到楚颂身上。
楚颂抓着座椅扶手，堪堪别过头，但就算如此，他也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
江鸷野在二楼，如同捕获猎物般，肆意阴鸷地盯着他。
就算再竞价，也没有任何意义。
楚颂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抬价。
“一百万一次！一百万两次！一百万三次！”
“成交！！”
主持人热情澎湃，酣畅淋漓地落下定音锤，全场最让人意外的那个丑东西拍出了百万溢价，惊掉人下巴。
楚颂没拍到那个丑东西，失了魂般离开了拍卖会场。
他走出去，一路心不在焉，方良早等着他了，赶紧过来问情况，“怎么回事？我刚看到宁凝走了，是笑着走的，你搞定了吗？”
楚颂抬头，他想不明白宁凝怎么可能笑得出来，他只是没拍到那个丑东西，就失魂落魄的，宁凝却是没拍到亡友的纪念品。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方良还想打听什么，忽然看到前方的人，又倒抽了一口凉气，“等等，楚颂，就是她——”
话还没说完，一个穿着套裙的中年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拦住了楚颂的去路。
“你好，楚先生，是你吗？”
女人眉眼娴静，神色间带着久经风霜的干练。小男孩在她身边，眼神漂浮不定。
楚颂看过她，又瞥了一眼男孩，开口说：“我是。”
说话间，方良扯了扯他，小声耳语：“这位就是若导的爱妻。”
楚颂诧住。
他没认出来，也不知对方的意图。
女人却是展颜一笑，“我是代表安耳来感谢你的。”
女人看向小男孩，他的名字就叫安耳，男孩听到自己的名字，躲到了女人身后。
“安耳患有镜面认知障碍，情绪和实际体验都是反的，他也无法说话，但他是一个天才，即使不开口，也能在学校拿到满分成绩。”
小男孩从女人后面探出头，对楚颂凶冷的一瞥，瞪得楚颂愣了愣。
“镜面认知障碍，就是他明明是高兴的，却会体现出来愤怒？”楚颂问。
女人点点头，“所以他才会做出那个雕像。”
女人拿出一张画稿，递给了楚颂。上面画着的正是楚颂没拍到的雕像草图，画的是一个稻草人捧着一颗心，对世界露出微笑。
充满爱意，温柔和美好，和拍卖会上的雕像截然不同。
“这才是安耳想要表达的。”女人微微叹息而无奈，“只是做出来的成品有些不同。”
男孩抽了抽嘴角，勉强露出了笑容。
悲伤歉疚的笑。
“不，杨阳女士。”楚颂摇摇头，“我不是因为猎奇才拍那个雕像，它确实让人震惊，但它蕴含的情感才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那个雕像确实惨绝人寰，用色大胆到具有毁灭性冲击，然而在它的背后，却蕴藏着强烈到极致的爱意，楚颂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表达方式。
看到这张草图，他才明白了。
雕像的原型应该是一个原本空洞无物的稻草人拥有了爱后，捧着世界赠予它的心，对世界表达爱与感谢。
这种爱与感谢被镜面扭曲之后，才形成了那样诡异疯狂的作品。
楚颂蹲下去，将草稿还给男孩，同时说：“你做的很好。”
男孩嘴角的笑立即变成了凶神恶煞。
眼睛里却闪着亮光。
表情虽然可以扭曲，但心灵的窗户却是骗不了人的。
楚颂微微笑了。
女人宽慰一笑，“谢谢你，楚颂先生。”
楚颂摇头，“我没做什么，最后也没拍到雕像呢。”
“你谦虚了。”
女人在幕后看得清楚，要不是楚颂开了价，这作品便要流拍，只会让主办方买下。这对安耳来说无疑是打击，他试探着走出自己的城堡，对世界伸出触角，若是在这里遇到阻碍，下一次尝试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女人一开始也担心，还想过不让他的作品放上拍卖会，然而基金会的其他小孩都做出了作品，都要放上去，只留他一个，对于他来说也是伤害。
最终她还是决定试一试，台上幻灯片里投影出这个雕像时，她还捏了一把汗。
不料结局却超越了她的想象。
男孩忽然伸出手，将草图递向楚颂。
女人笑了笑，“安耳希望你收下它。”
男孩摇了摇头。
一脸怒目。
楚颂失笑，双手接过来，“谢谢你，我会珍藏的。”
男孩便躲到了女人身后，双手抱住了她。
楚颂这时才想起来，问：“请问两位是……？”
女人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柔声道：“他也是我们的养子。”
原来如此，难怪空心的稻草人，会捧着跳跃的爱心。
女人像来时一样，牵着男孩离开了。
楚颂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他们离开。
一旁的方良早已按耐不住，扯了扯楚颂，“等等，这大好机会啊，你快追上去，说两句照片的事，这事就结束了！”
楚颂低头，“回去吧。”
方良：“？”
……就这样？
方良：“不是，难道你搞定宁凝那边了？”
他还焦灼地往前张望，一回头，楚颂却拿着画稿，兀自走了。
方良连忙去追：“等等，你根本就没搞定吧！”
楚颂：“再说话，我现在就解约。”
方良：“！！！”
又拿解约威胁人！
走廊另一侧，女人弯起嘴，微微笑了。声音飘到了她的耳中，她知道照片事件，自然也清楚楚颂和自家老公的那点怨怼，早听他抱怨到耳朵起茧了，走过来时，她本还抱着一点戒备，此时却是烟消云散。
男孩抬起头，投来探寻的目光。
两人经过转角，迎面撞见了一个人，女人停下来，对面的正是最后从楚颂手中夺下雕像的江鸷野。
退圈两年里，女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比起以前，江鸷野依然英俊如昔，五官深刻，只是那张脸上的每一寸都深藏了执傲阴戾，仿佛有什么深深穿透了他，如此之深，以至于落入渊底也便寻不见。
他倚靠着墙，手里点着烟，但没有抽，脚下落了少许灰烬。
女人怔了一下，随即便领着小男孩招呼，“江先生，感谢你的破费。”
江鸷野勾起唇，“该感谢的人是我。”
那个雕像，楚颂早晚要为了它而来。
他抬指，弹去指尖的薄烟灰，转身离去。
路过一株高大的绿植，他随手将烟按上去，狠狠碾在植物的叶上，那叶子瞬间灼烧失水，烫出焦黑的洞。
他灭了烟，随手丢进熄烟处，幽长的走廊在尽头吞没了他。
与此同时，楚颂坐上了车。
但没有开。
方良在副座上发愁，“怎么了，你改变主意，要回去找人？”
楚颂确实改变了主意，他本想着雕像被拍走了就被拍走了，但听了女人的话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果然，他还是要拿到雕像。
那种艺术品落到江鸷野手里，就是暴殄天物，只会在某个角落吃灰。
他陷入深思。
既然江鸷野在酒店，应该也会把拍到的雕像放酒店里，而他正好有房卡，不然……
方良狐疑地看着他，“你是在考虑要怎么解决照片事件吧？”
楚颂嗯了一声。
就这么定了，反正他都顺过了两次东西，再顺手牵羊一次就金盆洗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丑东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