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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丧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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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疑惑至此,谢晨安还是进去了。
办公桌上没人,内置休息室的门倒是关上的,谢晨安推断现在应该是午休时间。
里面突然有一道男声响起:“老婆?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听声音还挺困,被刚才那道开门铃声吵醒的?
谢晨安隐约觉得那声音有点熟,尤其是他叫老婆的时候。
但他没放在心上,他先是在心里揣测,现在的情况跟之前不一样,所以他不确定幻境里的人会不会还是无视他?
或者里面的人真的是被他吵醒的?
这个想法戛然而止,不用再试了。
因为他眼睁睁看着里面那人穿着一身略微皱褶的白衬衫推门出来了,并且一抬眼就准确地盯着他。
“……”饶是觉得不可思议,谢晨安还是低呼,“钟暻?”
那人是钟暻又不是钟暻。
因为他明显认识自己又不认识自己,他脑子里应该有关于“谢晨安”的记忆。
谢晨安不确定这个人是真的钟暻还是假的,他本人更倾向于假的。
真的钟暻比现在这个无赖多了。
谢晨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所以他这是进入钟暻的回忆part了?
“老婆你怎么不理我?”钟暻开始委屈。
谢晨安不知该怎么回话,因为他不清楚钟暻脑子里的他是怎样的,所以就先没有反驳这声老婆。
暗中却是磨了磨牙,姓钟的,你等着。
钟暻忐忑地朝谢晨安迈近,一步一委屈:“老婆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昨天是生气了些,要得狠了些次数多了些,可我真的吃醋了。那个男的一连五天都在你那儿买花了,还每次都是玫瑰,他肯定对你别有企图,我要是不吃醋才不正常。”
对方就快进入距离自己一米范围时,谢晨安脑子里那点“钟暻记忆里的谢晨安也是开花店的吗”的疑惑暂时被他放下,他手比了个阻挡姿势:“你别再靠近。”
钟暻只好脚钉在原地,继续发牢骚:“老婆你别不开心,要是还有这种人我照样会上去宣示主权。你实在消不了气,今天我给你上好不好?”
说到后面他觉得自己的主意特别棒,话越来越露骨:“虽然按理说今天我攻你,但老婆你如果实在太生气,我也可以给你攻。”
谢晨安:“……?”
听着听着,谢晨安总觉得自己听出了什么十八禁内容。
“不是,”谢晨安再次试图挡住那些污言秽语,努力听个逻辑,“你要不先检讨一下让我生气的点。”
钟暻一下子精神了:“我知道当着花店那么多人的面亲老婆不对,但是那个叫陈先生的人实在太过分,老婆你手上的戒指又不是装饰,他每次送你花的时候装眼瞎看不见吗?”
谢晨安:“我花店叫什么?”
钟暻对答如流:“老婆你是临时突击考我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花店是你大学时候开的,叫风景旧曾谙,刚好这句诗里有我俩名字的谐音,你还说我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谢晨安沉默下来。
他那家花店确实叫风景旧曾谙,可他不记得自己有个恋人叫钟暻。
所以这破游戏是结合了他现实中加以编造?
就给他编了个丈夫出来?
这得是小说作者看了都要说魔改的程度吧?
*
此时,另一头的钟暻睁眼后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家花店门口。
他抬头一望,店名是风景旧曾谙。
说是旧曾谙,但那个旧字格外标新立异,别的都是颇为板正的字体,就它一个日扭成了一个椭圆,中间那一横杠都被拉得抽长了些许。
他盯着旧字看了半晌,忽然地,嘴角极轻地勾了勾。
还真是连细节都把控得细致入微啊。
尤其是旧字左边的那一竖,最后落成的方向朝日字弯过去,像把日字包圆了。
钟暻手中把玩着一块小石头。
当发现他拿出那块石头后,面前的花店突然震颤了一下。这种震颤很快就消失了,虚晃的那一下看起来更像是他的错觉。
可惜他知道不是的。
世界意识的确有惊讶到。
它在震惊为什么他还能再拿出一块石头。
钟暻甚至还在嚣张地重复那句话:“玩家之间是可以互相杀害的,这样可额外多一线生机。”
带着讽刺的口吻,与几月如一日的不屑。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眼前的花店彻底化成虚影。
钟暻重新出现在一座山上。
面前立着一块石碑。
钟暻目光一沉,缓缓拿起手中的石头。
石碑立刻发出警告:“请玩家遵守游戏规则。”
“你的游戏规则就是把我困在这里七个月吗?”钟暻平时那双总爱带笑的眉眼耷拉了下来,乍一看的冷眼效果堪比反派临死前要放的最后一句狠话。
但同时钟暻也知道,他很快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所以他下一句接上来的话,反而轻松了语态:“没关系,你马上就会因为被反噬,从而能量尽失,消散在这座大山里。”
石碑发出的警告越来越尖锐,一会儿是女人,一会儿是小孩子,一会儿又变成最开始那个苍老的声线。
可惜,它的数次挣扎,不甘,与痛苦,都随着钟暻手中的小石头,化成一片尘埃。
钟暻拿走抵在石碑上的石头,下一秒,石碑如同一把石灰,被扬散在尘埃中。
钟暻手中捏着石头,闭眼,再睁眼,探寻到谢晨安如今正陷入哪段回忆时,脸色突然一僵。
临走前,他在石头上刻了一个洞。
或者用词可以粗俗一点,他硬生生凿出个坑。
时间线拉回到谢晨安这边。
谢晨安不清楚眼前的这个钟暻对他有多了解,至少他是真心做不出当场喂饭这种需要亲密关系才能维系的肢体动作。
“我不饿,再吃就撑着了,上午弄花的时候被刺扎伤手,也没法给你喂了。”这是谢晨安能快速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这也是他发现的点。
如果他说的是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细节,那么当他说出口时,那些细节就会相应出现。
或者也可以称之为自动完善。
比如他指腹上莫名出现的扎痕。
谢晨安微微握了握手,心道触感还挺真实。
钟暻一听这样,立马就心疼起来,绕到谢晨安身边,捻起谢晨安受伤的那根手指温柔地吹了吹。
而后抬头,关心发问:“老婆你刚刚怎么不告诉我,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不知为何,听见医生这个词,谢晨安莫名地感到难过,那一分难过下,又隐藏着一丝甘甜。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矛盾对立的感觉,下一秒整个人就出现在医院。
他躺在病床上,医生检查后只说他缺乏睡眠才会在整理花束时割伤指腹。
谢晨安下意识就想反驳。他睡眠一向很好,尤其是在那只黑猫的陪伴下。
可又想到,小黑走后的那几天里,他的确会失眠。
只不过失眠才没几天,他还没形成所谓的惯性依赖,就被拽进这个奇怪的地方。
想到这里,谢晨安不作声了。
医生一走,钟暻就对谢晨安的沉默发表了“谴责”,他还振振有词:“老婆你也太不小心了,就会让我心疼。”
谢晨安就这么瞧着钟暻。
钟暻也绷着回望。
大概过了几分钟,谢晨安眼眶逐渐泛红,仍旧固执地盯着钟暻。
看到这里,钟暻再也绷不住,上前抱住谢晨安:“老婆你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谢晨安平时过得很清冷,好像什么都引不起他的关注,可这会儿的确带上哭腔:“谁是你老婆,我早就丧偶了。”
也只是哭腔,没哭,但语气里的柔软却把人诱得一塌糊涂。
钟暻顿了顿,再开口嗓子已经哑了:“对不起,晨安,但是如果要再来一次,我依然是这样的选择。”
谢晨安一听他这典型的“对不起我错了,下次还敢”,气结了一下。钟暻好像看懂了谢晨安的口是心非,他的晨安看着清冷,但明明更多的是担心,嘴上却非要再犟一句。
钟暻苦笑了一声,说:“你知道的,我舍不得。”
他们从十二岁相识,可中间有效认识时间却不长。
十二岁的他们因为一起桥车事故被卷进这里,那时候的世界意识还是好的,他们也还是至纯至善的孩子,所以很快就通过了考验,被放了出来。
可惜出来后,他们都失去了在里面渡过的这段记忆,再一次相遇是七年后。
十九岁,大学里,他们相知相识,又成为彼此的初恋。然后没多久,他们去看日出,遇到了山体滑坡,第二次被卷进游戏世界。
他们在这里想起了十二岁那年的记忆,这本不该被记起,所以他们庆幸的同时,没注意到世界意识对他们过分的关注。
这次出来后没失忆,他们把这当作是回馈。
第三次,是二十六岁,同样间隔了七年。
只是一场追尾,轻微的脑震荡,可他们依旧被拉进游戏世界。
到最后通关的时候,世界意识蛰伏了七年,终于动手了。
他们太被动,于是生死一线时刻,拼尽了全力,钟暻也只把谢晨安推出去,他自己则留在了虚拟世界里。
谢晨安出去后,再次没有了和钟暻有关的记忆,被留在里面的钟暻也在世界意识的刻意模糊下,逐渐忘记了爱人。
世界意识想替代钟暻。
它受够了这里面的暗无天日,所以当它发现当年出现的人是可以再次出现的后,心底的阴暗想法开始有了苗头。
有人能二次进来,那它为什么不可以出去呢。
还好钟暻也只是忘了有关爱人的一切,并不就是失了智。
他开始每天计谋着怎么出去。
怎么降低世界意识的警惕心,怎样让自己看起来最无害,以及怎么找到通关bug。
直到七个月后,他迎来了转机。
他又被抽走了记忆,混进十一人里。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真的是从外面进入这里的,而不是所谓的已经在里面待了整整七个月。
但是当世界意识告诉他,可以杀玩家时,本能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关注最后进来的那个青年。
后来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谢晨安。
钟暻就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记忆是在彭诚勇做出选择消失后,逐渐松动。完全想起来,是安笙的那一枪,他脑子里的画面还是混沌的,可身体已经率先做出反应,一把拉过了谢晨安。
这个事情他和谢晨安有过短暂交流,他们知道安笙不对劲,可不确定安笙的目标是谁。
他们早就看出了山鸡壁灯后面会有线索。
如果不想陷入自己的幻境,那么就杀一个人,用那个人的血祭长廊里的山鸡壁灯,这样的话走廊将会持续亮一段时间,短期内也不会再陷入黑暗。动手的那个人,默认不再需要考验。
拉谢晨安的那一下,钟暻全部都想起来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他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没有上前抱住谢晨安。
因为世界意识可能还在暗中观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