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山河》青邪

2、第2章

　　近几日连绵细雨，难得有一个大晴天，城内人头耸动，比以往时候更加热闹几分，连带着花坊都是供不应求，价格自然水涨船高。黄今必也不计较这点小钱，扔了个银块后便拉着卫蕴之跳上了船坊，又笑吟吟要了几坛小酒，便在这丝竹靡靡之音中，倒了杯酒。

　　“卫兄，来，敬你一杯。”
　　卫蕴之先是端起酒杯，闻了一下，又扭头看着船舫里的歌姬，问：“为何喝个酒要叫她们唱歌弹琴？”

　　“不好吗？”
　　“有点吵。”卫蕴之实话实说。
　　黄今必愣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笑声引来岸边无数人驻足而望。他也不在意，只摆了摆手，说：“卫兄，你果然有趣。常言道，‘靡靡之音伴美酒，窈窕淑女醉清风’，这是何等快活之事，怎么到了你卫兄这，便只剩下吵了？这可不好不好，以后你的伴侣怎么受得住你这性子啊。”

　　“你这是歪理吧，虽然我初入江湖，但是黄兄你也不能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吧。”卫蕴之嫌弃酒杯不够豪爽，便拍开两酒坛，说道：“酒就要大口大口喝，这才够爽，其他的都是镜中水月，哪有这实实在在的杯中之物来的吸引人。”

　　“好。”黄今必将酒杯一抛，抓起酒坛狠灌几口，笑着说：“果真痛快，卫兄你酒量真不错，平时没少练吧？”
　　卫蕴之笑嘻嘻看着他，挑挑眉：“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喝酒，哈哈。”
　　黄今必沉吟了一会儿，展开扇子，摇了摇头：“卫兄，果然是……也对，有些人就是有着得天独厚的本领，就比如你喝酒的本领，当真是绝了。”

　　“怎么，我酒量很好吗？”又给自己拍了一坛酒，卫蕴之心满意足喝了一大口，只觉得神清气爽，忍不住拿出腰间挂着的埙，和着歌声琴音吹奏起来。黄今必有一下没一下打着拍子，听他一曲吹完，这才慢悠悠说道：
　　“这临江镇最出名的除了美人美景，就是这美酒了，像你那个喝法，一般人可受不住，何况你还是第一次喝呢。”

　　河岸两边人潮汹涌，因春雨而被闷在家的人都趁着这个机会采办买卖，目光所到之处都是小摊贩的声音。小工们忙前忙后，卖小吃的招呼客人，叫喊声络绎不绝，卖玩具的则专注于带孩子的顾客，手里挂着商品，一派笑容可掬的慈祥面貌。
　　而更远处，则是酒楼林立，住店打尖的、走江湖的、押镖的人牵着马匹走在大街上，被迎来送往的小二拉住好一番推销，便满心欢喜的住进去。

　　卫蕴之站了起来，仰头喝了一口，笑着说：“这尘世间真的好生繁华啊，想来只有见过了这盛世江山，才不枉来人世间走一遭吧。”
　　说完便压低着声音，喃喃道：“也难怪他一定要下山。”

　　黄今必没有听到他最后那句话，只以为他是在感叹，便也想跟着站起来，只是之前他便已经喝了不少酒，之后又学着卫蕴之豪饮，一时间竟是被酒虫掏空了身体一般，晃了几下，便躺在船上，睡得人事不知了。
　　“嘿，这酒量……”卫蕴之蹲在他身边，叹了口气，说：“酒量不好就不要逞强，你看看，醉在这里多难看啊。”

　　“公子。”花坊里一名红衣女子轻声开口，音似铜铃般清脆，她抱着琵琶，低着头说道：“公子，这天色眼看就黑了，我们姐妹几个人得回去了。”
　　卫蕴之抬头看了天空，又看看她们，指着黄今必问：“那他怎么办？”
　　那红衣女子沉吟了一会儿，犹豫说道：“这位公子倒是可以留宿我们那里，只是我们都是不卖身的，到时候免不了有失招待了。”

　　“没事没事，给他张床睡一觉就好了。”卫蕴之靠在船坊前，笑呵呵问道：“几位姐姐，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一下，现在未到酉时，怎么姐姐们这么快就要收摊了呢？”
　　闻言，那几名女子眼底闪过惊恐之色，话未出便先幽幽叹了口气。那红衣女子抱着琵琶，苦笑一声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最近隔壁采江镇说是出了个采花大盗，一连祸害了十数位女子，我们临江镇虽说没有这起祸事，可是离得这么近，难说那采花贼会不会过来，所以这段时日妈妈便规定了不得延迟回去，就怕遭受不测。”

　　“采花贼？什么是采花贼？”
　　那几名女子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盯着卫蕴之看，直看到他心里发毛，脸色涨红，这才给他慢慢解释。

　　“‘时俗薄朱颜，荣耀难久恃’。都说红颜易老最是愁苦，可是这红颜有时候带来的也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那采江镇的女子个个生的明眸皓齿，可不就招惹了这无耻的采花贼的注意，他们窃香偷玉，专门败坏女子贞操，多少无辜女子惨遭毒手，纷纷想不开投了江，有的还漂到了这里来呢。哎，自古受苦的总是女子，又有谁能怜我们呢？”

　　“这么坏？官府就放着不管？”卫蕴之只觉得浑身怒火涌上，将手中的酒坛捏碎了也不曾注意，他气愤不已，狠狠说道：“就没有人去管这件事么，留这么多无辜女子受害？”

　　这举动吓坏了众人，那红衣女子安抚了受惊的姐妹，倒也没指责卫蕴之的鲁莽，她摇摇头，轻声说：“有管的，那知县老爷曾派人蹲守，结果被那采花贼记恨，将他家大小姐也给采了去，那小姐想不开便从城墙跳下去，据说血溅三尺，当场就没命了。”

　　“不止哩，前几天有客人聊起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旁边的歌姬突然开口说道，只见她咬牙切齿，狠狠说：“听闻那小姐到死眼睛都无法闭上，所有人用尽了办法都不顶用，大家都说这是含冤而死，怕是要化成厉鬼索命，直到那县老爷伏在她身边，哭着对天起誓，一定会将采花贼绳之于法，这冤死的小姐才肯闭上眼睛。”

　　“呀，怎么这么吓人。”
　　“就是啊，芳容你别说了，听得我瘆得慌。”

　　卫蕴之拿着剑在船上敲了敲，示意她们禁声，他对着红衣女子努努嘴，示意：“继续。”
　　那女子点点头，知道这不是一个会为难人的，便松了口气，不再紧绷着身体，慢悠悠说：“那江湖人来了一波又一波，都是冲着这个采花贼去的，可至今都不曾听说有谁能真正抓住他的，唯一的消息还是打更的更夫说，曾见过白色人影从面前飘过，可是这个又有什么用？江湖之人穿白色衣服的那么多，总不能将所有人都抓起来吧。”

　　卫蕴之叹了口气，站起来行了个礼，扬声道：“既然世道如此，几位姐姐就先回去吧，我这位朋友就先麻烦几位了。”
　　“公子你要去哪？船还没靠岸呢？”

　　后面传来几声惊呼，卫蕴之摆摆手，说了句“采江镇”后，便往外一跃，在水面踏了几步，借力跳上了岸上，快速消失在众歌姬面前。

　　“啊，原来他也是江湖人啊，真看不出来。”
　　“这公子生的可真俊，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公子偷跑出来玩呢。”
　　歌姬们不知道这踏水无痕的本事，只以为江湖中人高来高去的都有这本领，神奇得很。那红衣女子好笑的戳了戳她们的额头，没好气的说：“一个个就知道说，那公子一看就是去找那采花贼了，我们将这一位带回去安顿吧。”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慢慢说道：“萍水相逢，但求君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