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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故事最初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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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颜山说了某句不该说的。又或许是他那句“找回记忆”,刺激到路丛白了。
总之当晚,颜老师被欺负得很惨。
翌日,颜山揉着半酸的老腰,颤巍巍拨通电话。
“喂,沛沛啊。你下个月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回一趟T城?”
元沛疑惑不解:“路哥还没把你的疯病治好呢,还想着逃跑?”
颜山啐他一句:“去你的,你才疯呢。是四中请我回去上一堂公开课。”
“我想顺便回旧家看看,找点东西。”
“可以啊颜老师,衣锦还乡嘛。”元沛在那边哗啦啦一阵翻腾,似乎在翻看日历的计划安排。
“我没问题,下个月我妈过来帮我带孩子,能陪你去。”
颜山啧啧道:“你忙呢,家庭事业双丰收。”
元沛喜滋滋地说:“那可不是,追昭昭追了这么久,如今也算苦尽甘来。”
商量好,挂断电话,颜山就开始着手准备要出远门的事宜。
他们四个都是T城来的,靠自己的奋斗在A都打拼,现在小有所为,都在A都扎下根。
T城已经算是他们的老家了。
颜山做了个计划,又从工作室找来几名助手,帮忙一起完善墙画。
他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一定得使画的细节丰富到自己满意,工笔足够流畅,这才算完。
但这样也就意味着完工日期尚不确定。
为了能够准时出行,颜老师使出了吃奶的劲,加班加点赶画。
连熬几宿,精神焕发。
以至于连路丛白都看不过去。
路总抚摸着颜老师的狗头,温柔地对他说:“山宝宝,你再熬夜画画不睡觉,我就把这面墙拆了,打通做成大平层。”
颜山瑟瑟发抖,不得不缩减上班工时。
这倒也解放了帮他做工的几个学生和助手们。
是以那几天,办公室里其他人看路丛白的目光,都像在看金珠玛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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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颜山如期完工,可以出发回T城了。
他几乎推掉了所有商稿来帮路丛白做墙面装饰,一面壁画凝聚了大半个月的心血。
低郁深邃的墙画前挂着丝绸帷帘和穗形麻绳,画作内敛优雅却有张力,锋芒若隐若现,不会给人威逼之感,却自带气势。
路丛白坐在前面,显得十分气派。看起来像某位北欧大公,或者王室。
但是现在,这位大人忧心忡忡,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
路丛白在床边走了一会儿,又晃到颜山身边,看颜山将叠好的衣服抱进行李箱中。
他憋了许久,才殷切地问:“要不,过两天再去吧?下周我就能请到假,我已经提前和秘书说过了。”
颜山哼着小曲,对他第三次重复早上说过的话,“你请不到的,下周你们有个融资大项,你走不开。这半个月你都请不到假期,就别指望下周了。”
“而且我不是只去几天吗,很快就会回来的,不用太紧张。”
路丛白没说话,只从鼻腔里重重地叹了声气。
身上焦躁不安的情绪都快满溢出来了。
颜山哭笑不得,站起身,抱了抱他,好言劝哄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
路丛白难得烦扰,摇摇头,道,“我只是想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颜山诚恳地说:“哥哥,按照你派给我的这群助理配置,我怎么着也该是只熊猫了。”
路丛白说:“国宝哪有你金贵。”
跟这人说不通。
颜山有点怀疑,对方可能有分离焦虑症。
他收拾好了行李,“啪”一声扣上。推着箱子,意气风发地走出休息室。
门边站着两个黑西装,其中一位立刻上前,接过行李箱。
路丛白巴巴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记得按时吃药,不要超过十一点睡觉。”
颜山顺从地答应:“好的爸爸。”
路丛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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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了楼。
楼下高层专属的通道口,停了两辆黑色轿车,锃亮。
几个黑西装就等在车旁边,见到颜山下来,便为他打开车门。
颜山看到元沛已经坐在了车里。
这阵仗太招摇,看起来像公司里来了某位重要人物。
连街上的行人都频频回首,站在远处好奇地朝这边眺望。颜山作为目光中心的焦点,有些无所适从。
他略带抱怨,问路丛白道:“咱家车必须得买黑色的么?”
路丛白简单答:“只是方便谈生意而已,你想的话,可以把它们漆成其他颜色。”
颜山有自己的专属车车,漆有某海绵和某海星。路丛白的车连车型都是四四方方的,太正式了,就算换个皮也很严肃。
像穿卡通T恤的棺材脸。
噫,无趣,太无趣。
还是算了吧。
上车。
随行有一队服务人员兼保镖,总共六个。
路丛白自己不能陪同去,便把能派上的人都派去了。
他扒着车窗,最后一次依依不舍地和颜山道别。
“有空了就开视频啊,我已经开始想你了。”他难过地说。
颜山飞快地亲了他一下,“知道啦,好好工作。”
路丛白说:“嗯。”
车子发动,玻璃窗缓缓升上去。
路丛白的身影逐渐落在后面,变得越来越小,一直可怜兮兮地站在原地,朝这边眺望。
颜山忍不住又把窗子下来一条缝,捏了张纸巾,朝后方挥舞。
一直安静坐在车里的元沛出声:“差不多就可以了颜老师,有被秀到。”
颜山讪笑几声,收了手,安分坐回车里。
他试图解释着说:“我已经很久没出过远门了,大概快四年了吧,都呆在A都。”
元沛有些诧异,“怎么会呢?”
像他这种咖位的老师,应该是成天飞来飞去,到处参展和签售的才对。
颜山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医生说我的病情还没稳定,出门最好要有人陪同,所以阿册一般都不让我去远的地方。”
“可是,你看我平常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也不像是有问题的啊。”
妄议他人病情不好。元沛于是默了默,只说:“也许是你自己感受不到吧,路丛白这样操心劳力地安排,总有他的理由。”
颜山点头:“是的,所以我相信阿册,自己的事都交给他来安排了。”
这种情况发展到现在,路丛白几乎要把他养成一只巨婴。
说不上来哪里好,但好像对他也没有坏处。
元沛回身掏了掏自己的背包,从里头拿出几张照片,递给颜山。
“对了,山山,上回你让我找的东西,我只找到这些。”
“说实话,谁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聊到一块的啊。我也问了昭昭,我们都只记得你们大概是分班前认识的,整个高一你们都在吵架。”
元沛指着几张照片,一一讲解道:“这张是校运会,这张是辩论赛,还有高三暑假,大家一起去海边的。”
“哦,还有这张。应该是最早的了,当时你们俩为了帮我澄清误会,被教导主任拎去国旗下讲话。我可感动,就借了同学的手机,拍了一张。”
颜山盯着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乌泱泱的人头,隐约可见三个身影站在操场的主席台上,都穿着四中的校服,似乎在做检讨。
其中的两个,一个插兜,另一个抱着手臂,看起来就非常欠揍。
态度明显没有检讨到位。
虽然画质模糊,但颜山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插兜的那个是他自己。
那么,比他更拽的那个,就是路丛白了。
元沛感慨地说:“谁能想到那次分班考,让咱学校试出来两个天才呢?苏老师后来跟我说,他教过你和路丛白,是他教学生涯的顶峰。”
颜山摸了摸后颈,颇不自在地笑了两声,“也没那么神吧,你看我现在这个孬样,也没做出什么成绩,工作室还是靠阿册开起来的。我终究是让苏老师失望了。”
元沛嗤道:“别凡尔赛了,你现在也不差啊,放眼国内像你这种风格的画家仅你一个。而且你的工作室,几乎能拍国内前二了吧。”
“我平时在网上看电视剧,十个剧有七八个是你们工作室参与的。”
颜山摇头,无奈地笑:“沛沛,你就别抬举我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
他的视线又转移回照片上。
照片上,两个少年的容貌模糊不清,只有身板能体现他们正当其时。
在颜山的印象中,他的确是有次和路丛白一起,进行国旗下讲话。
可是他从小到大都是老师认为的“优秀生”,高中时上领奖台讲话的次数也不少。
这么久远的故事,早不记得了。
元沛这些照片,都是以前用手机拍摄下来,这次他要,才特地打印出来给他的。
颜山不确定自己手上留存的旧物有多少,是否足够让他回想起曾经。
但他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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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飞行两个小时后,降落在T城的机场。
路丛白安排的接应团队先一步到达,在通道口处进行接应。
足足六个黑西装,都是颜山熟识的。
颜山一般按序号称呼他们,从小一到小六。
元沛看得有些瘆,在背后问颜山,“山山啊,你带的这串葫芦娃是干啥的,看起来好像教父。他们是保安吗?”
颜山想了想,凑近他耳边,也悄声说,“会点身手,但不是专业的那种。但他们正职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也不清楚。”
葫芦娃们看着严肃,然而人都挺好,等待时甚至能和颜山聊了会天。
气氛融洽。
预约的司机将车开来了。
元沛想起某些事,对颜山说,“对了山山,我爸听说你回来,让你今晚过去,吃顿饭。”
元沛的爸爸退休前是主厨,九叔如今身板仍硬朗,最热衷帮街坊邻居做菜。故而,他们家在的那条小街道,总有酒喝。
颜山觉得自己带着好多人,去别人家蹭饭不太礼貌,便推辞。
但不管颜山如何婉拒,元沛依旧盛情难却。
甚至当场打电话给九叔,以证心意。
九叔显得十分惊喜:“已经回到T城了?哈哈,人多没关系啊,人多才热闹!你都带过来,叔叔高兴!一定给你们招待舒服!”
“小山啊,小路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颜山听到这句话,便感觉热度自耳朵与手机接触的地方,开始爬升,不自觉烧红了耳根。
他笑笑道:“他忙呢九叔,公司有好多事情要处理的。”
九叔在电话那头大为遗憾地“嗨呀”一声,又说:“哎,他能干,忙就忙吧。我还以为,这次可以见见状元郎。”
这都多久远的事情了,在路丛白之后的T城状元得有十几个了吧。
颜山失笑。
他又应和了九叔几句,保证一定会去吃饭,九叔这才挂了手机。
元沛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喜滋滋道,“怎么样,有没有回家了的熟悉感觉?”
颜山望着窗外的景色,不由感慨,“是啊,这样真好,才算是回家。”
记忆中排列紧密的居民楼,安静悠闲的街道,老墙破砖,都还是以前的模样,勾起模糊的回忆。
还有那些熟悉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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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驶到了颜山家的楼下,是在一条宽敞的马路后面。
临街人行道,都是似这般楼下开店楼上住人,三四层高的居民自建楼。
店面大多做餐饮行当,有卖快餐的、早餐铺、黄焖鸡米饭,还有些小本经营的奶茶店。
街上有两家文具店,一个小书店。
中午和傍晚时候,会有许多流动摊子,占据着这些店铺的门前。
街对面就是四中,颜山和路丛白的高中母校。
颜山家是一栋五层的居民楼,五楼以下全租了出去。
一、二楼给了一户卖奶茶的人家,三四楼租给几个四中的学生。
五楼归他自己。
有三个房间,朝北的是他房间,朝南是路丛白的,剩下那间放杂物。
由于地段很不错,他收得的租金一向可观。
颜山把跟他一起来的六个黑西装全打发去元沛家,帮元爸爸做菜,自己则拎着行李箱吭哧上楼。
二楼大铁门的门栓依旧生锈,拉开要好些力气。
爬上五楼,推开蠹噬的木门,一股掺着灰尘的空气扑出来。
颜山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说声:“我回来了。”
家里很安静,没有人回应他。
空荡的客厅只有一张长沙发,盖着格子布,落满灰尘。
板瓷砖的缝隙间发黑,墙面发黄,仍留着相框的印子。
这里像个曾经的家,包容过不可见人的梦想。
颜山游荡了一圈,确认家里没遭过贼,便打开那两个房间看了看。
路丛白的房间没有变化,一张床,一张书桌,其他东西都放得很整齐,贯彻路总多年未变的有条理风格。
进入他自己的房间,也是一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一张书桌,但还有个小书柜,放满画册课本和练习题。
书桌上有个小相框。
颜山略微皱眉,拿起来,发现是他和路丛白的一张合影。
不知是在哪里照的,背景好像是个鬼屋。
他们都穿着校服,勾肩搭背,对镜头比耶。笑容傻不拉几的,像两个没心眼的二货。
不过,高中时代的路丛白真好看啊。
比现在更张扬,更有少年感。现在的路丛白,心里装了太多事。
颜山不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了,也不记得为什么会在这里,或许是他哪次回来时顺手放的吧。
这种好东西怎么能放在这里,应该带回A都家里去。
他美滋滋地想。
颜山把行李箱放在一边,开始打扫起卫生。
打开窗,抖抖灰尘,把一大堆东西抱去卫生间洗洗涮涮。
窗户都打开,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
有了动静时,这老屋子缓缓苏醒,总算有点家的氛围。
他正忙得应接不暇时,就听见手机传来叮叮的铃声。
哦,原来是路总的视频请求。
掐时间真准。
作者有话要说: 跳转预警哈,下章末尾要开始把以前的故事讲一讲啦
以前的颜山和路丛白,和现在的二人有很大不同。人不是一口吃成胖子的,得吃好几口。成长也类似,得经历好些事情之后才会养成现在的性格和态度。
不过可以保证的是这俩一直都在一起(嘿嘿~)
一起长大什么的太香了
(ps:感谢每天坚持看文给我留评的宝宝们pwq,可能是我酝酿了一个月才开文所以人都不见了呜呜呜呜。非常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