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身甲》埠溪

5、鬼甲

　　“你刚才说这里叫鬼甲谷？”安琨问道。
　　“是。只有我们才能在这里。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的，包括这条蛇。”那人答道。
　　“原来是怕自己抢了他们的蛇。”安琨哑然失笑，“我不要你们的蛇，太腥了。不过，我有些饿了，看在我救了你们大哥的份上，能不能分我点熊肉？”
　　那人刚想拒绝，大哥伸手拦住了他。
　　“谢谢你救我性命。”
　　“这还像个样子。”安琨道，“小事一桩。不过，我很奇怪，你们连这么大的熊都不怕，为何却打不过一条蛇？”
　　“它偷袭，而且，它缠住了我。不然，我几刀就能把他剁碎！”大哥说道，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若不是泥垢太重，他的脸一定红了。
　　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大哥接着说道：“我可以分你熊肉，不过，你不能待在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地方。”
　　大哥虽然也强调外人不能留下，但语气比先前那人要缓和的多。
　　“这么蛮不讲理。”安琨心道，不过这些人看起来长期与世隔绝，没受到什么教化，不通人情世故也是情理之中，没法和他们讲道理，于是又道：“可是我吃不了生肉，你们能替我烤熟吗？或者，借个火给我？”
　　其实江湖人在外行走，哪有不带火石的，他这么说，不过是对他们起了极大的兴趣，想多了解了解他们。
　　“大哥，赶他走。”一人道。
　　大哥迟疑了一会，上上下下反复打量了安琨一阵，答道：“你跟我们来。”
　　那人尽管有些忿忿，但大哥既然发出了邀请，他也只好退了下去。
　　“多谢。”安琨抱了抱拳。
　　猎人们一人扛了一块熊尸，转身往密林中走去，安琨赶紧跟了上去。
　　这些人步履奇快，背着笨重的熊尸依然奔走如飞。若不是安琨有轻功在身，想跟上他们还真有些困难。他们一路走了很久，翻过一道山脊，又淌过一条山涧，然后往一道险峻的山梁上爬去。在密林中左转右转的爬了一阵，起初安琨试图记下沿途的特征，后来绕来绕去只觉得到处都一个样，索性懒得记了，只判断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任由他们带着穿行。
　　终于他们在一处巨大的岩洞口停下了。
　　与其说是一处岩洞，不如说是个岩穴。因为并不太深，一眼就能看到底部。岩穴里有一些石桌石凳，实则不过是样子形似，正中间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用石块围起来的火塘，灰烬已经积得很厚。最里面靠着岩壁的则是几个大小接近的草棚，正好五个，其中一个离其余四个稍远一些。旁边的洞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风干肉块，穴内另一侧稍微高一些的地方则堆满了齐整的柴禾。
　　看样子这里就是他们生活的地方。
　　一回到这里，他们就立即开始忙活起来，各自分工明确，没有一个人搭理安琨。
　　一人去用火石生火，大哥和另外两人将熊肉扛到岩穴外面的一处泉眼里洗刷血水，一人则把洗干净的熊肉一块块挂到外面晾晒。小妹取过一大块处理干净的熊肉，分成了五块，后来又补了几刀分成六份，然后开始往上面抹盐巴。
　　收拾停当之后，小妹把那些熊肉用树枝串起来，放到火上去烤，不一会，肉脂的香味便慢慢弥漫开来。
　　安琨一人坐在石凳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劳作，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这个山谷如此隐秘深邃，为何只有他们几个人生活在这里？显然这并非一个族群，通过近距离的观察，这五人年龄相差不大，他们的父母长辈呢？这里为什么会叫“鬼甲谷”？他们又为何会如此敌视外人？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琨心中满腹疑问，在没有搞清楚之前，他是不愿意就这么离开的。
　　尤其是他们那身令他惊讶的本事。据安琨的观察和判断，他们显然没有修习过内功，但却神奇的不惧撕咬，安琨一路暗中留意，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身上穿了某种极坚硬的护甲。
　　安琨正在胡乱猜疑的时候，小妹拿着一块正在滴油的熊肉走了过来，递到他面前。
　　“嗯！”
　　算是跟他示意了。
　　安琨微笑着接了过来，刚想说声谢谢，小妹扭头就走。
　　熊肉烤的有些过头，甚至焦了一小块，但是对于饥饿的人来说，这也是无上的美味。安琨吹了吹，然后小心的咬了一口。热油立即顺着唇齿流进了口中，本就旺盛的食欲顿时更加炽烈。
　　安琨扯下一块开始大嚼，熊肉很肥，满嘴的油脂甚至包不住从嘴角溢了出来，实在是太痛快了。
　　大哥拿着一块熊肉边嚼边走了过来，在他身边不远处坐下。
　　“好吃！”安琨晃晃手里的肉，搭讪道。
　　“不好吃，太肥。鹿肉才好吃。”大哥反驳道。
　　“哦，我觉得不错。”安琨打量了他几眼，这个大哥面部轮廓分明，浓眉大眼，“若是洗干净了，应该是个俊俏的少年。”
　　“你多大了？”安琨问道。
　　大哥想了一想，道：“十五还是十六，记不清了。”
　　安琨有些诧异，哪有连自己的年岁都搞不清楚的？不过马上他就想通了，这些人常年生活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里，所谓山中无日月，岁尽不知年，记不清也是正常。
　　“这里入口难找，你是怎么进来的？”大哥问道。
　　“追一头麂子，追着追着就到这了。”
　　大哥没有答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知道信了这个解释没有。
　　“你们是不是很不喜欢外面的人？”安琨试探的问道。
　　“都是狗贼！”
　　不等大哥答话，之前嚷着要赶安琨走的那人忽然恶狠狠的插口答道。
　　大哥轻轻点点头，看来同意这个答案。
　　“那我也是——狗贼？”安琨笑着望向那个人，这个自称让他觉得很是尴尬。
　　那人不理他了，转过去埋头吃肉。
　　大哥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安琨被这突兀的一问弄得一愣。
　　大哥可能觉得表达不清楚，拿手在熊肉上比划了几下，又补充道：“七截，一下？”
　　安琨明白了，笑道：“不是一下，是七下。”
　　大哥停下了吞咽的动作，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你不相信？”
　　大哥点点头。
　　“那这样，为公平起见，我要是做到了，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能撒谎，怎么样？”安琨站起身来提议道。
　　没想到大哥理也不理，一边继续嚼肉一边嘟囔道：“没有公平。”
　　安琨大为意外，这些人还真是固执的可以，居然不上自己的当，只好重新坐了下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那就算喽。”
　　大哥却又回过头来，望着他慢慢的说道：“你再试一遍我看看。”
　　安琨有些哭笑不得，问道：“你答应了？”
　　“嗯。”大哥点了下头。
　　安琨将手中的熊肉放在石桌上，拿起剑走到外面开阔的地方，转头说道：“能不能给我找根木头，长点的？”
　　大哥回头冲一人叫道：“去，找根给他，长点的！”
　　一人跑到柴禾垛上抽出一根没有截断的树干，足有丈余长，倒拖着过来扔到安琨脚下。
　　安琨抽出了剑，轻轻晃动了一下：“看好了！”
　　另外几人也饶有兴致的围上前来，小妹却是没动，只是远远的望向这边。
　　安琨一脚勾起地上的树干，身子一转手中长剑一抖。
　　其实转身这个动作完全是多余的，安琨本意是想镇住他们。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这些毫无内功根基的人根本无法看清这电光石火间的细微动作。
　　他们只看到他晃了一下，隐约有道白光一闪，然后听到啪嗒几声，树干掉落在地上，变成了好几截。
　　另一位个子矮小的人凑上前来数了数地上的断木，正好七截。
　　他似乎还发现了什么，将七截断木一一摆在一起，刚刚好，一模一样长，分毫不差。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一边比划一边抬头望向安琨，似乎像见了鬼一样。
　　杀蛇的时候他在高处，又是突然出现，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大哥身上，所以没人留意到他是怎么杀的，但是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一根木头转瞬之间就变成了长短一样的七截，比人用尺子量过的还精准，这就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安琨收剑入鞘，笑而不答。
　　“看清楚了吗？”
　　大哥眼神有些迷茫，他似乎只看到了一剑，又似乎不止一剑，但眼下却清清楚楚摆着七截断木——显然一剑是不可能做到的。
　　大哥忽然向安琨伸过手去。
　　安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把手中的剑递给了他。
　　大哥接过剑，上上下下转来转去仔细端详了一阵，甚至用胳膊轻轻去擦这个剑刃。
　　“不可！”安琨急忙出声阻止，‘凌天’的锋锐程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就这么轻轻抹一下，铁疙瘩都能拉出一条切缝。
　　大哥有些愕然，将剑还给了他，递过来的却是明晃晃的剑尖。
　　安琨本能的侧身让开，伸指捏住剑身，小心的将剑接了过来。然后，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的胳膊看。
　　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连血都没有。
　　他一定是穿了什么贴身的护甲，而且质地非常坚硬，远非普通护甲可比，否则不可能连‘凌天’都不能伤他。安琨心中的震惊一点不亚于他们任何一人。
　　大哥沉默了一会，张口道：“你问吧。”
　　“我想知道你，还有小妹，”安琨指了指远远坐在一边的小妹，“你们为什么不怕利齿撕咬？也不怕刀剑？”
　　大哥显然有些纠结，迟疑了一阵之后还是回答了：“鬼甲。”
　　“鬼甲？”果然不出所料，但他想弄得更清楚一些，追问道，“你是说你们身上穿了一种叫鬼甲的护具？”
　　“一个。我已经答过了。”大哥说完，低下头继续吃肉。
　　安琨一呆，随即苦笑了一下，这些人的关注点真的和常人不大一样。没办法，谁让自己问的这么愚蠢，安琨也只好坐下来继续吃肉。那些人见没了热闹瞧，也都散了去。
　　一块熊肉吃完，安琨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所以，鬼甲谷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
　　大哥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