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身甲》埠溪

26、流云

　　竹心思忖片刻，开口道：“师父常说，招无定式，临敌之时万千变化，全凭个人发挥。六弟这一掌虽有取巧成分，但正好印证了师父的话，至于是不是还叫霞云漫天，或许也没那么重要。”
　　众人听了，不少人都暗暗点头，认为竹心说的有理。
　　“多谢大师兄！”展阳感激大师兄替自己解围，抱拳施了一礼，刚转身准备下场，却被流云叫住了。
　　“六弟，来，让二哥也试试你的招无定式！”
　　展阳转头看了一眼竹心，答道：“二哥剑法入神，小弟断然不敢。”
　　流云走到场中央，抽出长剑晃了一晃：“六弟剑法神出鬼没着实精彩，二哥看着实在忍不住手痒，大家想不想再看看？”
　　众人都已看出今日气氛不对，流云似乎在故意针对展阳，但二师叔的剑法仅次于大师叔，六师叔又刚刚击败了三师叔，他俩若动上手，想来定是精彩纷呈。故而众弟子嘴上不说，心里都盼着瞧个热闹。
　　流云见众师侄脸上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嘴角微微一撇，抱剑向展阳先施一礼：“还请六弟成全！”
　　流云是二师兄，他先施礼，展阳自然无法拒绝。
　　竹心见今日二师弟有些咄咄逼人，脸上现出不悦之色：“二弟，你这是？”
　　“大师兄，不过是比剑而已，再说他这一身……二哥可没本事伤他。”
　　竹心心知流云存心挑事儿，但他也想看看展阳的剑法究竟精进到什么程度，如若能侥幸胜了流云一招半式，那倒也正好打击打击他的嚣张气焰，略一踌躇，说道：“既然如此，点到为止，万不可出手伤人！”
　　“那是自然，师父定下的门规，我记得清楚得很！”流云一摆长剑，昂首说道。
　　展阳知道二师兄向来不怎么待见自己，和他对敌只会更加伤了和气，因而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但事已至此，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场了。
　　“二师兄，如此——那就得罪了。”
　　“你尽管放手来攻便是。”流云长剑往下一指，冷笑道。
　　展阳吸了口气，挺剑攻了上去。
　　这两人一对上，和刚才的情势果然大不相同。
　　方才两人对阵，双方都显得有礼有节，攻守之间各有分寸，更像是演示如何拆解招式给师侄们看。而这一阵流云显然没有客气，礼貌性的应对三招之后立刻以一招“长空排云”抢得先机，随即展开狂风暴雨般的凌厉攻势。
　　展阳顿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深知二师兄的剑法和内力造诣都高出三师兄一截，因而不敢有丝毫怠慢，奋起精神全力应对。
　　两人越打越快，在场中兔起鹘落翻翻滚滚，剑光闪耀蒸腾，将一众弟子看得目瞪口呆。松岚、鸣涧和小鹿也是瞧得聚精会神，流云师兄的剑法显然又有精进，但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小师弟展阳竟然能在二师兄这等攻势下支撑这么久却不露败相。
　　这一阵比之刚才显然要惊险的多，剑招之中隐然有凌厉杀气，众人都看的凝神屏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真正如谷主所言：“这烟霞剑法，一百人使来有一百种光景，一千人使来有一千种气象。”
　　只有竹心眉头紧锁。
　　他瞧得出来展阳已经落于下风，流云看样子是卯足了劲要给师弟一个下马威。但此刻攻守如此激烈，显然内力催动也已经到了相当的程度，如果此时贸然强行让两人停下，只怕各自都会受内伤。
　　竹心很后悔。
　　真不该答应流云的要求，这家伙今儿是怎么了？
　　但眼下只有看小师弟能否支撑下去了，好在他有鳞甲护体，只要不伤及头部，那便没有什么大碍。
　　流云显然也没预料到小师弟能在自己急如骤风的攻势下支撑到现在。在他看来，自己这等攻势就连竹心大师兄也要避其锋芒。
　　他本以为，最多二十五招以内就能让小师弟弃剑认输。然而现在三十五招已过，小师弟依然没有败相。
　　流云脸上有些难看，忽然口中长啸一声，剑光随即暴涨，像是万道霞光陡然自山后射出。这一招使出，顿时四周剑影幢幢，分不清哪一剑自何而来要刺向何处。
　　“云蒸霞蔚！”
　　竹心等人心中暗自一惊。
　　竹心很清楚这些年流云在这一招上所浸淫的功夫比任何一招都多。
　　展阳立即回应了一招“风卷残云”。
　　竹心心头微微一松，很显然，小师弟这一招应对极为妥当。
　　做出这种应对需要对烟霞剑法极为熟悉，判断精准而且反应神速。因为这一招“云蒸霞蔚”和“霞云漫天”极为相似，若是判断失误以“烟消云散”对之，寻常人的一条胳膊恐怕就废了。
　　展阳的一剑抖出极微小的圆圈迎向了师兄的光幕。
　　如果这一剑使出再早一个火星的时间，安琨和麟师兄比武的一幕将会重现。
　　但那是有诱敌之策在先，安琨早就做好了准备使然。
　　这一刻显然不同，展阳是适时作出的反应。如果两人功力相仿，这一式虽不能破招，但足够够化解云蒸霞蔚的威胁。
　　展阳做对了所有的选择，但功力上逊了一筹的劣势却在短时间内无法弥补。
　　这一剑未能突破光幕，剑身弯曲成夸张的弧形，一股大力顺着剑身传了过来，加上剑身反弹的力量，展阳虎口发麻，一柄长剑几欲脱手而飞。
　　荡开了展阳手中的长剑，流云再无顾忌，左掌自剑光中倏忽拍出，正中其胸口。
　　展阳蹬蹬蹬连退数步，流云一招得手更不饶人，随身欺上，手中长剑刷刷刷接连刺出数剑。
　　展阳手臂不听使唤无力格挡，忽然抱头蹲了下来，任由这十多剑尽数刺在自己背上。
　　这是他自小受到欺负时最本能的动作。
　　众弟子都是一阵惊呼，松岚和鸣涧也各自皱了皱眉头，小鹿更是神色一凛便欲上前。
　　“住手！”竹心再也忍耐不住，怒目喝道。
　　流云见目的已经达到，听话的收了剑，面露得色：“承让了。”
　　展阳从胳膊缝隙中瞧见二师兄退了回去，这才慢慢站了起来，背后的衣衫被长剑割出横七竖八的条条口子，被风一鼓像战场上溃败的军旗，显得极为狼狈。
　　“多谢二师兄手下留情。”展阳低下头轻声道。
　　“你的剑法已经很好了，你们——可得跟他好好学学！”流云转身望向一众师侄，哈哈笑道。
　　“好了，都回去继续练剑！”竹心皱着眉，大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