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身甲》埠溪

23、收留

　　安琨看到他，眼皮微微一跳，似乎唤起了什么记忆。
　　“小子，你敢骂我们？”流云目露凶光，提剑缓缓朝他走了过去。
　　“流云！”安琨喝住了他。
　　流云不情愿的停下脚步，依旧怨毒的盯着展阳。
　　展阳却毫不害怕，突然也一下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我也是！”
　　本来几日的相处，寨众们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他的存在，此时他突然掀掉衣服，干瘦的躯体上爬满的灰白鳞片还是让他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纷纷往旁边退让。
　　“是你？”安琨终于认出他来了。当时在贺村那肮脏落魄的形象和现在的样子判若两人，但这一身白鳞却是如假包换。
　　“安……安叔叔，是我。”展阳摸出那块碎布片，走出人群递到安琨面前，“上面的字被水泡得看不见了。”
　　安琨接过布片点点头，他认得这确实是自己给他留字的那块。
　　“你姐姐呢？”安琨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不见了。”展阳难过的低下头。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安琨有些动容，“这么远，你怎么来的？又怎么跟这些人在一起？”
　　这中间的过程实在有些曲折，展阳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想了想之后道：“我一个人走到了西昌，到了外面的山里，这些人——救了我，给了我吃的。”
　　黎叔脸上顿时露出感激之色，他知道这小兄弟想帮助大家留下来，故意说是黎寨人救了他。
　　“小兄弟，是你救了我们。”黎叔温言道。
　　“到底谁救了谁？”安琨有些糊涂了。
　　“这——一时说来话长。谷主若是不愿收留我们，就把这孩子留下吧，他孤苦伶仃的，要是跟着我们，只怕早晚丢了性命。”黎叔道。
　　“他们没有欺负你？”竹心突然问道。
　　展阳摇摇头。
　　“我不信！”流云叫道。
　　小鹿静静的望着展阳，他比四哥还要小一圈，而且极其瘦弱，想来定然是吃了不少的苦。
　　“想不到你一个小小孩子，这么远的路竟然能孤身找来，实在是了不起。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你可以留下跟我走，至于其他人——”
　　展阳急忙道：“要不是他们，我可能永远也找不到这里！安叔叔，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们也都是好人！”展阳期待的望着五个比他大的少年人。
　　“我们都是怪物！石鲮怪！除了师父，我们谁都不信！”流云依旧一脸凶狠。
　　“这位小兄弟侠义心肠，我若坚持不允，倒显得还不如这个孩子。”安琨笑了笑，牵过展阳的手，他自然清楚展阳说这些话的意思，“这样吧，外面的传言你们想必也都听说过了，我这些徒弟确实非同凡人，你们若是不怕他们，暂留几日倒也无妨。”
　　寨众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但是望望那几个徒弟，又显得有些畏惧，于是一齐把目光望向黎叔。
　　黎叔大喜过望，立即高声道：“传言未必可信！擅闯入谷本就是我们不对在先，这几位小兄弟武艺高强，远胜我们这些人，但一番交手却没杀我们任何一人，比青云寨哪些强盗不知强上多少倍！我们三四百人的寨子，就这么被他们几乎杀光了……”
　　黎叔声音哽咽，稍稍平息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老朽相信你们定然都不是什么怪物，只是身体和常人有些不同而已，也许这便是上天给你们的馈赠！明铠谷！安谷主，这个名字取得好！”
　　听完这番话，小鹿嘴角微微扬了一下，鸣涧也面露得色。竹心和松岚面无表情，只有流云一脸强行忍住的愤怒之色。
　　“不过，我有个条件。”安琨道。
　　“谷主尽管吩咐！”黎春立即道。
　　“其一：我的徒弟们不喜外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靠近我们师徒起居习武之地；其二：谷中有条溪涧，由此往上第十二个水潭起，你们不得进入，否则我的徒弟要怎么收拾闯入者，我可不管。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随你们行动；其三：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出谷。”安琨正色道，“暂时就这些。”
　　他内功深湛，几句话声音虽不大，但似乎都在众人耳朵旁边说话一般，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谨遵谷主吩咐！”黎春和黎叔摸着胸口深深鞠下躬去，余下寨众跟着齐声鞠躬附和。只有黑脸汉子鼻孔里哼了一声，随随便便捧了个拳了事。
　　“如此，那就跟我来吧！”安琨牵了展阳的手，领着徒弟们率先回头走去。展阳好奇的回头望向五个徒弟，忽然看到了流云怨恨的目光正狠狠盯着自己，吓得他一哆嗦，赶紧转回头去紧贴了安琨。
　　黎叔和黎春领着众人紧跟其后，黑脸汉子叫黎刚，倒拖了铁枪拖拖沓沓的跟在最后，一脸的不情愿。

　　谷中的日子流逝得飞快，五年时间转瞬即过。
　　六个徒弟个个长成了英姿飒爽的青年。竹心长的尤为高大，流云次之，松岚壮实，鸣涧虽然还是显得瘦小，但也比之前强壮了许多。小鹿也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只是仍然不爱说话，遇到高兴的事也只是微微的笑。
　　变化最大的当属展阳，谷中的山珍野味把他催的像发面一般的长，如今个头已经超过了松岚，稳居第三了。而且一身功夫也是突飞猛进，他似乎生来就是学这烟霞剑法和紫云内劲的料，不仅剑法已经和松岚鸣涧不相上下，紫云内劲也有了足够的根基，整个人出落的如同一株挺拔的白杨树，完全无法和当初入谷之时那个瘦骨嶙峋、干巴得跟年龄完全不相称的少年联系起来。
　　如今的明铠谷也和当初大为不同。
　　寨民们都是工匠好手，为了答谢安谷主的收留之恩，入谷第一年便利用宽阔的岩穴和外面的开阔地给师徒六人建起了宽敞的木屋，上下三层，阔五间，另伙房茅舍一应俱全。
　　自打这些寨民入了谷，每日的吃食便都由寨民自发猎了送上来，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规矩。到后来师徒六人只管讲学习武，其余杂事一律由寨民承担。寨中十来个勤勉的年轻人醉心武学，也拜入师门，由大师兄竹心教他们习武，竹心偶尔外出办事，便由二师兄流云代教。这十来个年轻人便成为了明铠谷的二代弟子，称竹心等六人为师叔。
　　谷中人数多了，外出采办的次数也自然增多，渐渐周围的镇子便知道了原来这山中有个明铠谷，谷中有高人出没，而并非传言中的那么可怕，逐渐便有人慕名寻来。有求学艺的，有求购皮毛的，有走投无路求收留的，有入谷躲避灾祸的，起初安琨统统拒绝，后来实在不胜其烦，便将此事一并交由黎叔打理，由黎叔决定其去留。诚心学武的便带上木屋来，由安琨亲自考核后决定是否收留。
　　如今二代弟子已经有三十几人之多，五年间木屋不断修缮扩建，已经俨然有了些殿堂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