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自己的想法》毛五月

15、大法师的真相

　　人鱼意外摇摇头，他爱怜似的捧住达菲的脸，凑近说：“我帮助你，是因为我听见了你每个夜晚的哭泣。”
　　无论是小时候躲在被窝里幼猫似的哭声，再成长些咬住拇指悄悄的哽咽，或者现在梦中无声落下的泪水。每一滴，他都听得见。
　　人鱼天生会被感情丰富的物种吸引，因为没有灵魂，所以更向往人类。他早在很久以前就注意到达菲公主，每个夜晚，他都会浮出水面，透过窗户看那隐隐约约的身影。
　　从小小的幼团子到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每一步都好好地记录着。
　　达菲发自灵魂的颤抖，人鱼的语调让她想起来骑士，两人可怕的缠绵感不相上下。
　　还好她现在只是灵魂，只要想下就脱离了人鱼的束缚。
　　“您的听力真不错。”达菲尴尬地笑着。
　　人鱼见她躲开，微微皱起眉头，眼尾垂下，有些失望地说：“我以为你想知道这些的解决办法......”
　　达菲急忙点头：“是的，我想知道，您有办法吗？”
　　人鱼的笑容狡诈起来：“这也需要代价，我想想，让只有灵魂的你也能付起的代价...嗯，一个吻怎么样？”

　　*

　　“解决办法很简单。你还记得你母亲带来的书吗？那里面有一本只写真相的世界之书，找到它，在最后写下大法师的死亡就好。”
　　“但是千万不要试图改写前文，世界之书的文字都是已发生的，更改过去会带来巨大的灾难！”
　　人鱼的嘱托飘在达菲的脑袋里。她探出一只手，被斩断的小指已经被好好包扎过，像个巨大的白色蘑菇。
　　大法师抽条似的长成了少年，是达菲最喜欢的年纪，长着达菲最喜欢的脸蛋，穿着第一件见面的白色袍子，宽大的兜帽置在脑后。
　　在人鱼那里培养的恶心痛恨差点又要消散，达菲钩住它们尾部，强迫自己控制住情绪：“是您给我包扎的吗？”
　　大法师嗯了一声，问她：“你去哪了？”
　　达菲想原来他也有不知道的东西，装傻问：“我一直在这儿啊。”
　　大法师指指她的脑袋：“你的灵魂不在。”
　　达菲说是半夜听到奇怪的歌声，走到水池边结果被奇怪的黑影拖下水，再醒过来就是在这儿了。
　　大法师沉默了会，应该是在思考她有没有说谎。
　　达菲装作头疼的样子：“我好像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鱼尾巴。”
　　大法师冷哼出声：“卑鄙的人鱼居然也敢馋涎公主的灵魂。”
　　不怀疑了。
　　达菲居然有点难过。难过他还只把她当公主看，难过她还剩最后一点喜欢他。
　　大法师背后的日历红标已经标到她生日的前一天，明天就是她的成人礼，也是她的加冕礼。
　　她最后一次撒娇说：“大法师先生，我不想这么快成为女王，您可以让时间延后吗？”
　　大法师摇摇头。
　　她马上摆出冷漠的样子：“那帮我治好手指吧。”
　　绷带像蝴蝶般散开，露出纤细的小指，没有疤痕，没有咒环。
　　她又马上离开，好像一开始的目的只是让大法师帮她治好小指，撒娇只是自欺欺人的手段。

　　*

　　在王宫里碰到了骑士。
　　骑士换上了戒严时的银白盔甲，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我在水池里闻到了您的血，您受伤了吗？”
　　达菲原地转身让骑士确认：“没受伤，安心啦。”
　　不属于王族也不属于邪恶方，骑士会是她唯一的同盟吗？
　　达菲想想还是否认了这种想法，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大的危险，不能再增加受伤的同伴。
　　她借口还要再去确认活动的细节就要告别骑士。
　　骑士突然开口：“我有预感您这次离去不会回头。您坚持要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止。但是请您记住，在您身上我献出了很重要的东西。无论您在哪里，它都会指引我找到您。无论您在哪里，骑士都会在您身后。”
　　达菲只能作出平时的样子说：“不要再讲这种让人害羞的话！”

　　*

　　因为热爱读书，王后带了一大堆书装满书房。在里面单找一本世界之书无异于大海捞针。
　　人鱼对她却很有信心：“别人可能找不到，但公主一定找得到。”
　　达菲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嗤之以鼻，她在书房里上下搜寻，最后瘫坐在地上，毫无风度地掀起裙子扇风。
　　什么公主一定找得到，她不该信的。
　　这么想着，达菲的右手却鬼使神差从书架底部抽出本破旧的硬装书。
　　“......”
　　这本书她不陌生，是小时候王后会翻给她讲的睡前故事，书里讲了各种各样的传说历史，有异生物也有普通人类。
　　小时候她虽然觉得故事有趣，却嫌弃写作的文笔平铺直叙毫无趣味。
　　原来这就是世界之书。
　　她把书摊开放在桌子上，空白的地方只剩最后一页。
　　咦？世界之书也会写完吗？达菲不合实际地想。
　　沾了墨的羽毛笔迟迟不能落下，达菲想不到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难道真的像人鱼说的那样，只要在纸上写写画画，无敌的大法师也会死亡吗？
　　“只要你在纸上写写画画，我也会死亡。”大法师的声音出现在书房里。他没带法杖，安静地坐在书房唯一一张椅子上。
　　“您，您不阻止我吗？”达菲颤抖着问，大法师出现的太突然了，她手里的笔差点没握住。
　　“我才不做呢，好不容易等到这个结局，为什么要打断它？”大法师变得有点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任性又恣傲。
　　呢？达菲默默重复了这个语气词。
　　“那条人鱼告诉过你我的事吧，但那只是一小部分。人鱼这个群体过于渺小，要记录的又是如此庞大，有些东西经常传着传着就不见了。世界之书就是个例子。”
　　“如果说你们是世界的造物，我就是某个人的造物。很久以前，有个人类知道了角色的存在，也知道了命运的存在。为了反抗命运，他独创了一个不存在的角色，也就是最初的我，想要通过我改变命运的流向。他失败了，就像公主注定会被反派抓走，反派注定会被正义打败，普通的人类普通的度过一生死于衰老。我却无法死亡，不是世界诞生的我无法有自己的角色，无法有自己的命运，无法死亡。”
　　“难道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死去吗？！”
　　“是的，为了拿到这本书，为了让你写下我的死亡。”
　　达菲放下笔，眼泪一滴滴落下：“从祖母到我，或者还有其他的公主，我们的痛苦，只是您达到目的的手段吗？”
　　大法师说：“是。”
　　“如果我不写，您还会开启新一轮的公主游戏是吗？”
　　大法师说：“是。”
　　达菲努力拿起笔，她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成大片的色彩，手指也无力到无法支撑羽毛。
　　王后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她恍然大悟：“您在撒谎。一旦被我写下，您就正式成为了书中的角色，有了自己的命运，这才是您的目的！”
　　她以前听过的故事里没有大法师的存在，他都是躲在历史的阴影里推动一切的发展。只要在书上留下他的痕迹，就说明世界承认了他的存在。
　　大法师真正想避免的是——无名的永生。
　　羽毛笔已经写完了第一个字母，达菲咬牙想停下，但笔像是有自己的意识，慢慢移动出了第二道轨迹，甚至第三道，第四道......
　　大法师甚至有心情站到她旁边看她写：“你真的很聪明。”
　　“我才不要！我才不要按照你们的想法！这种结局无聊透顶，我的故事里不会有人死去！”
　　我不想让母亲死去，不想让祖母死去，不想让那些无名的公主们死去，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讨厌的大法师，长了一张她讨厌的脸，还有她最讨厌的性格，她要给他一个最讨厌的结局！！
　　随着达菲的用力，最后一笔没能落下，笔尖划破纸张，在句号的位置拉出长长横线。
　　“This story is fictional.”
　　她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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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