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与蛀牙》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23、23.新朋友与老相识

　　路如舟不明白自己为啥会在这里。
　　按道理讲，都这点儿了，他该回宿舍洗漱完毕后上床睡觉。
　　但他却坐在灯火通明的食堂第三楼，在圆桌前等待着服务机器人给他端一碗香菇鸡片粥。
　　徐逸帆给他点的，在一桌子烧烤串串中，他的粥肯定会显得格格不入。
　　“小船同学真的不尝一口吗？烤茄子很好吃的。”顾鸥小小声，却又跃跃欲试地问。
　　第五页坐她右手边，把烤得金黄焦香的土豆片从竹签上拨到她盘子里。
　　路如舟瞅瞅徐逸帆，后者则在辅助机器人把其他烧烤端上桌，他顿了顿，回答女孩道：“你们吃吧，我有粥。”
　　“那土豆片要么？”顾鸥又问。
　　“谢谢，也不用了。”路如舟尽量平静而温和，不能吓到人家姑娘。
　　然后转脸狠狠地瞪了两眼徐逸帆，结果人正好送走机器人，往回一瞧，视线便撞上了。
　　还算这人有点儿自知之明，赶忙陪笑脸道：“你胃不好，还是少沾些高油高盐的食物。”
　　路如舟勉强地勾出一个假笑：“那你干嘛把我带过来？”
　　我本来就不是你们乐队的，而且还管着我吃东西，那我坐这儿有什么意思！
　　“交交新朋友嘛。”徐逸帆继续陪笑，但随即小了声音嘀咕说，“谁知道你们已经认识了。”
　　“托你的福。”路如舟冷哼一声，他的粥端了上来。
　　搅动起碗里单薄的蘑菇和泛白的鸡片，抬眼却又是泛着油光和孜然的羊肉串，相比一桌子的色香味俱全，这一碗汤汤水水确实显得寡淡了些。
　　路如舟说：“我决定和你绝交一会儿。”
　　“不行。”岂料这年少老成的班长半句客气话都不讲，直接一口否决，“和好了就是和好了，还能绝交不成？”
　　丹凤眼里凶光毕露，路如舟感到自己脖颈一凉。
　　但这人凶完他之后又委屈巴巴起来，朝对面那俩撸串看热闹的乐队成员抬了手，“麻烦把烤韭菜和娃娃菜递一下。”
　　第五页任劳任怨地推了过去。
　　“这两样油少，你可以吃一点。”徐逸帆说。
　　但这跟我要绝交有什么关系？
　　路如舟高冷道：“那就勉强绝交五秒吧。”
　　徐逸帆低了头：“哦。”如果他头顶有耳朵，这会儿一定是耷拉着的。
　　路如舟只好说：“好了好了，不绝交了。”
　　徐逸帆抬了头：“哦。”这会儿他头顶的耳朵一晃一晃，得瑟不行。
　　路如舟觉得这时候的小班长，勉勉强强有点像个小孩子了。

　　圆桌对面。
　　顾鸥：“阿页，我觉得我们俩好像有点亮诶，是光线的缘故吗？”
　　第五页勤勤恳恳地从各个肉盘里拿串串：“别说话，趁现在，多吃点。”
　　顾鸥：“但蹭吃蹭喝不太好吧。”
　　第五页：“你能保证我们这一周的伙食吗？”
　　顾鸥：“不能。”
　　然后立马埋头苦吃。
　　没错，这顿夜宵就是由乐队的队长，徐逸帆同学赞助。
　　一共花费二百七十个积分。

　　没一会儿，乐队的另外两名成员到场。
　　“抱歉啊，我们班主任拖了会儿堂。”林问风大咧咧地把挎包往椅背上一扔，坐在了徐逸帆身旁的空位，“学长就在教室门口等了我一阵，然后我们才一起过来。”
　　而同行的Key定定地看了路如舟一阵，坐到了他身旁的空位。
　　路如舟冲Key微微地摇了摇头。
　　“没事儿没事儿，来了就好。”徐逸帆和林问风搭着话，没注意到他们那边的小动作，“还需要点什么菜么？”
　　“这些就够了吧。”林问风扫了眼桌面，又把目光定到Key身上，“学长，你看看你还要什么？”
　　Key有些心不在焉，敷衍道：“我也不用了。”
　　“那既然人都到齐了，我来做个成员介绍。”徐逸帆正欲起身，却被林问风开口打断。
　　“别，大家都认识，队长你少假客气了。”
　　“这么不给我面子啊？”徐逸帆无奈地笑笑。
　　“那给你个面子，介绍介绍你旁边的那位啊。”林问风立马顺坡下，“是生面孔呢。”
　　“哦，这位是我室友，路如舟。”徐逸帆说，“我想着晚上反正没事，就把他也一块拉过来了，大家交个朋友嘛。”
　　被cue的路如舟被迫营业，冲林问风点点头：“你好，我是路如舟。”
　　他认出这是篮球赛上，被徐逸帆一伙当作工具人的那位。
　　毕竟五官张扬凌厉，丢人堆里是扎眼的存在，即便站在徐逸帆身侧，也毫不逊色。
　　正走着神，便林问风叹道：“路同学可真是个美人啊。哦，忘了自我介绍，本人林问风，请多指教。”
　　“多指教多指教。”路如舟讪讪道，下意识往徐逸帆那边瞟，班长脸色铁青。
　　又踩着尾巴了？路如舟想不通。
　　林问风却自来熟地往前凑凑：“喏，给你介绍下，那边吃串儿的两位，男孩是贝斯手，叫第五页；女孩叫顾鸥，是鼓手。”
　　“我，我认识其实。”路如舟不好意思地说道。
　　“对，认识。”顾鸥边啃骨肉相连，边含糊地应答。
　　“你介绍别人都不看人的吗？”徐逸帆冷冷道。
　　“这多大个事儿，人勾勾和阿页又不在意。”林问风保持着莫名的热情，继续冲路如舟说，“那边的是我们学长，Key，超会弹吉他的。”
　　路如舟不敢说这位他也认识，而且也知道他超会弹吉他，只能冲Key一边点头一边疯狂眨眼：“你好。”
　　Key似乎有些不明就里，但仍还是配合他演出：“你好。”
　　柯麟，也就是Key大佬，与路如舟同岁，而且同是C站音乐区百万粉丝的UP主，有过一次全网公开的合作，即那首《猫的下午茶》。
　　此外就是一些零散细碎的互帮互助，例如帮忙混音啊和声啊，二人觉得每次标注姓名太麻烦，就互相都不标注。
　　哦，对，Key是专门的音乐创作人，一般很少自己上阵唱歌，要么就调试虚拟歌姬演唱，要么就请人演唱。《猫的下午茶》那次纯属是被路如舟的词吸引了，便毛遂自荐去谱曲，末了被路如舟邀请一同合唱。
　　谁知倒成了C站音乐区的一曲传说。
　　考上青梧高中部后，路如舟有联系高他一级的柯麟，也不是说要他关照什么的，就是简单地告知一声。
　　柯麟也很随意，哪怕知道路如舟和自己一个学校，开学那么久也没有和他线下见一面。
　　俩社恐，日常靠打字交流，不做歌儿都不发语音的。
　　岂料徐逸帆竟然把这老兄请来当吉他手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说服一个社恐上台演出，就是连他老江湖的爸爸都做不到，徐逸帆竟然还挺轻车熟路的。
　　可能有自己这个前车之鉴吧，害。
　　不过话说回来，这五个人的乐队，好像三个都是社恐。
　　徐逸帆可能有吸引社恐的特殊体质吧。

　　而林问风同学一直保持着对路如舟的巨大热情，路如舟都在思考要不要告诉这位同学自己是个Beta。
　　据研究表明，第一性别为男的人类，是不会对男性Beta产生额外的性i欲的，好像是因为没有信息素作催i情剂以及本身同性相斥的缘故，男性Beta和男性的结合率只比零多一点点。
　　那也只能归结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总要出那么一两个特殊的例子。
　　但只这一条，就能让林同学知难而退了吧。
　　不过，似乎也不用路如舟担心，他旁边的徐逸帆已经卸下最基本的礼貌伪装，对着林同学各种冷嘲热讽。
　　关系似乎还挺好的，这两位，毕竟都只在嘴上哔哔，没有真撸起袖子打一架。
　　嗯，抱歉，老是想着打架打架，对不住老班，对不住监学。

　　“话说，你真的只喝粥啊？”柯麟忍不住问道。
　　“被管着，没办法。”路如舟捧起瓷碗，朝柯麟举了举，“我干了，你随意。”

　　远离战火的吃喝二人组。
　　“风顺同学好有钱的样子。”顾鸥咬掉签子上最后一只鹌鹑蛋，“这一桌子要花不少积分吧。”
　　“嗯。”第五页应着，吃掉最后一丝烤茄子肉，“这一顿能管好几天了。”
　　“你这么说，感觉我俩好惨啊。”顾鸥长叹息。
　　“没办法，不租教室的话，架子鼓和贝斯没地方放。”第五页说着，给顾鸥拿下最后一串鹌鹑蛋。
　　“你的贝斯其实可以放寝室的。”顾鸥嘟嘟囔囔。
　　第五页装作没听见。
　　而圆桌直径另一头的路如舟却开了口：“对了勾勾，我问一下，你的架子鼓放哪儿了？”
　　“在宫羽楼，我们俩租了个教室。”倒是第五页替顾鸥回答道。
　　“那一天租金是多少啊？”路如舟的询问让徐逸帆停下了跟林问风的小学鸡斗嘴，他追问第五页道。
　　“不多，也就一天一百个积分。”第五页疲惫地说道，他和顾鸥每人每天顶多能拿六七十积分，租完教室基本没钱吃饭，过了凄凄惨惨的一周。
　　“好贵啊。”徐逸帆蹙蹙眉，林问风也放下恩怨附和着点头。
　　确认过眼神，都是被学校坑过的人。
　　“这样的话，其实我们可以一起租，毕竟乐队排练需要场地。”徐逸帆发挥队长的作用，提议道，“五个人分摊的话，一天也就二十个积分。”
　　顾鸥刘海下的星星眼亮起来，“那这样我们就不用每天啃面包了！”
　　众人同情地望向二人组，可怜的孩子，被学校压迫成什么样了！
　　还是第五页沉稳，轻咳一声，说道：“谢谢。”
　　“应该的。”徐逸帆很谦虚地一颔首。
　　Key学长眼睁睁看着路如舟一口气灌下半碗汤汤水水，然后他忍不住说道：“如舟有兴趣的话，要不要加入我们啊？”
　　路如舟嘴角还挂着米糊，慌乱地冲Key眨眨眼：“我什么都不会......”
　　Key：“你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
　　“学长，你怎么能对路同学说这么重的话？”林问风莽莽撞撞地插话道。
　　Key冷漠无情地怼了他一眼：“我只是在说实话。”
　　害怕学长一气之下把他另外的身份抖落出去，路如舟赶紧找补道：“虽然我平时也有玩儿乐器，但不是很精通，也可以吗？”
　　林问风立马顺着话锋说：“反正大家都是随便玩玩，当然可以啊。”
　　虽然但是，你不是队长啊喂。
　　路如舟用余光去扫徐逸帆，他先前用什么都不会敷衍了徐逸帆，这会儿要顺水推舟答应了，岂不是打徐逸帆的脸？
　　赶紧找点儿话来推辞推辞。
　　“队长，你觉得怎么样？”而学长完全不给他机会，直接把球抛给了徐逸帆。
　　“看如舟自己的意思吧，我不勉强。”徐逸帆淡淡说。
　　但路如舟明显听出来，那个“如舟”，咬的是重音。
　　啊，他尾巴是有九条吗？又被踩到了？
　　“小船同学，你就加一个嘛，到时候我们大家一起玩乐器，多好呀。”顾鸥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劝说队伍，从积分枷锁中解脱出来的她脱胎换骨、容光焕发。
　　而第五页则更实在点儿，“六个人平摊场地租金，要比五个人划算。”
　　你别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啊！
　　路如舟吐槽无力，拒绝不能，他没应付过这种，大家都对他有所期待的场面。
　　以前，除了爸爸和爹爹，没有人对他抱有期待。
　　“拒绝了也没关系。”徐逸帆风轻云淡着。
　　路如舟一口答应：“好，我加入。”
　　空气一度安静下来，路如舟想着到了秋天食堂没开空调，怎么还这么冷呢？
　　不是说好和好了么？怎么又这样......
　　随即，徐逸帆便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欢迎加入校乐队。”
　　而后抽了纸巾，擦掉了他嘴角的米糊糊。
　　好嘛，话说回来，食堂为啥不开空调，这烧烤味浓得，热死人了！

　　“这次光线应该没问题了吧？”顾鸥说。
　　“喝你的椰汁。”第五页说。
　　林问风目光灼灼地盯着路如舟：“我是不会放弃的，路同学！”
　　柯麟在盘子里挑肥拣瘦，选了串中不溜的掌中宝，慢悠悠地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