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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贵子灾星 ...

  •   洛疾找到了朱管家说的那个房间,房间很暗,灶膛里的火熊熊的燃烧着,晃的人眼睛发疼。

      里面只有一个男子佝偻着身子正烧火,并没有看到沈川的身影。

      见他来回的张望,那男子淡淡的说了一句:“哪来的野孩子?看什么呢你!”

      语气不善,但面上却没有多少厌恶。

      “洛疾……”

      洛疾淡淡道,声音不高。

      男子刚来将军府做活一两个月的时间,并没见过这位名叫洛疾的公子,却也知道,那是一个在将军府里一个活的猪狗不如的主子,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他上下的打量了一下,确实,是有点猪狗不如的意思……

      “哦,小公子啊?来,把那破衣裳脱了吧……热水我已经烧好了,快点洗干净了,我后院还有事!”

      “啧,愣着干嘛啊!麻溜的,别耽误我时间……不动?怎么的?等我伺候着把你那衣服扒下来?”

      见洛疾还没有说话,男子无奈的点了点头:“得,就算是个灾星……可谁让你是将军的种呢?也怪可怜的,得!那我就伺候公子您一回,来!”

      说着,便将那双还沾着煤灰的手朝着洛疾的衣服伸了过去。

      比之别人,这个男人的态度虽没有多好,却也是洛疾听到的最和蔼的了,发觉这人真的只是帮他脱衣服,洛疾便主动的将两只胳膊抬了起来。

      “呦!这他妈不就是一把骨头嘛,妈的,养牲口都没有这么养的!这将军府的人,也真他妈不是东西。”

      待到衣服全部褪下,洛疾的身体坦诚的出现在了男人的眼前。

      男人第一次见这种阵势,不由的正义感升腾而起,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

      男人转身,一脚把沈川放在那里的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踢翻,洛疾这才发现,那木桶的底部已经焦黑,撒出来一地的除了滚烫的热水,还有烧的变色的石头。

      发觉洛疾慌乱的抓起衣服,猛的朝后退了几步,一脸防范的看着自己。

      男人无奈垂首,指了指另一边的一个木桶:“那个才是我准备的,这个是沈川那个垃圾准备的……

      小子,你命不错,遇上我了,刚才沈川被夫人叫去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来着……”

      见他还是警惕的看着自己,男人之后朝着另一边挪了两步:“不信自己过去看,再不行就伸手进去试试!老子的心可没将军府里的这些人那么黑,好在我就签了一年的工,跟这么恶心的人一起做事,自己也恶心了……”

      说到后面,男人的声音有些嘟囔,应该是说给自己的样子。

      他的那副庆幸又厌恶的样子,简直和他那八尺高的个子,以及满脸胡茬的粗犷样子格格不入。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快点的,快点进去!”

      男子拿着布沾了沾水准备帮洛疾擦拭,可是看着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为难了:“这……你还是自己动手吧,我这……也不知道你哪儿疼哪儿不疼的,自己动手吧,少遭些罪!给……”

      说完,便将那块帕子递到了洛疾的手中。

      “你先自己擦着,后背够不住叫我就是……”

      接着,便是一阵静默,静到只剩下撩起水的声音,以及灶膛里的柴火因为燃烧而发出的噼啪声。

      “你说……人的命……是上天注定好的吗?”

      “啊?什么?”

      洛疾突然打破的宁静让一旁的男子有些不防,没有反应过来。

      洛疾又重复了一遍遍刚才的话。

      “注定好的?要是这话你以前问我呐,我就说是,你现在问我,那我就说不是……

      你……这么个小人,想事情倒是挺深的,看不出来呐!”

      “为什么变了?”

      洛疾没有理会他后面的打趣,继续追问,脸上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情绪。

      “以前呢……我觉得这人生下来,有的做皇帝,有的做乞丐,那是注定好的,谁也变不了。可是随着我这年纪一年年的变大……瞧我这胡子……”

      说着还打趣般的朝着自己的脸上摸了一把。

      继续道:“遇上的事也多了,见过穷人乍富,也见过小人得志,见过前些年还骑着高头大马的状元郎因为贪污被斩首示众,也见过老实的屠户开起了酒楼。你说……这莫非也是注定好的?

      就说你这个小子,生来不也是将军府公子哥的命数?谁能想到活成这个样子……

      老实和你说,就你这事在将军府里那是人尽皆知,可是出了这个府院的大门,没人知道,更没人想到能有这种事,你明白嘛。

      将军的公子,那任谁说都是未来沙场征伐的猛将呐!那可是要流芳千古的!”

      “将军的公子……会上战场?”

      “你这说的,不上战场上哪里?你不知道你家祖辈都是将军呐?你父亲十岁就上战场了。

      还有你那大哥,就现在那个管事的夫人生的那个,十一岁便上了!听说这次将军在西部打仗一直都是这个儿子跟在左右的。

      还立了不少军功的样子,听说一个多月前皇上亲赐了他镇西将军!”

      “是吗……”

      男人说的起劲,却没有注意到洛疾周身散发的更加冰凉的气息。

      他也是粗线条的厉害,听洛疾说是吗,便自然的说道:“自然呐!这次将军凯旋而归,你怎么也是他正经的嫡子,这次回来若是不走,少不了好好培养你。

      毕竟你那大哥就是个庶子,这自古以来,庶子越过嫡子都不是什么好事,将军身居高位,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总之……小公子你的境况即便不会好到哪去,起码不会比以前更遭不是……”

      “谁知道呢……”

      洛疾挑着唇角,讽刺的笑了笑。

      “别这么说,听说皇后娘娘为皇上新添了位四皇子,可是位贵子呐,皇上欢喜的很,当即大赦天下。你说,这般孺慕之情正浓的皇上,若是听说自己器重的大将军虐待亲子,会怎么想?

      所以呢,将军回府对你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深觉亏欠,之后你在府里就是这个……”

      说着,伸着自己的大拇指在洛疾的眼前晃了晃。

      “第二,即便将军是和夫人一路的,那也会看在皇上得子的喜悦情绪上善待你,免的因为这点事情影响了他辛苦征伐西部十二城的功劳。

      要我说,你应该是要转运了,你也是赶上了,是那位新得的小皇子救了你。”

      “将军都能对亲子不闻不问,皇上……那么多女人,一个皇子,有那么看中吗……”

      “害,若是普通皇子自是没那么看中,这个皇子可是不一样呐,南方闹雪灾,那大雪可是下了整整半月有余,听说那房子都好多被大雪压塌了。

      不少人……

      都埋在雪里,活活冻死的人那是每天一大片呐!

      说来也奇了,那四皇子出生的那天大雪突的就停了不说,天气也转暖了许多,紧接着,皇上就收到了将军从西部传回来的捷报,西部十二城,尽收咱们熙元囊中。

      你说,这可不就是贵子嘛!那自然是和普通皇子不一样的!就连名字,都没经礼部,皇上直接在朝堂上赐了一个御字……

      秦御……

      你听听,这名字,一般人能担得起这个字嘛……”

      男人说的那是眉飞色舞,完全没有注意到洛疾泡在木桶里面的水早已凉透。

      “是啊,有的人是贵子,便得了御字,我是个灾星,便得了疾字……”

      他的心已经比那水还要凉上几分了,再凉到什么程度,也不觉得怎样了,就连刚刚升腾起的一点点希冀,也瞬间破碎了一地。

      男子说的起劲,并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眼见着时辰不早了,知道是自己忘了正事,一拍脑袋,懊恼的大叫了一声“哎呀”。

      也不管洛疾自己擦洗的怎么样了,一把从他的手中拿过了那块已经变得脏污不堪的白布。

      刚一触碰,男子便试探到了手间传过来的刺骨寒凉。

      再伸手摸了摸水,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凉透。

      “你这……怎么不叫唤一声呢?那里有的是热水!”说着,便转身去提。

      “无妨,已经习惯了……”

      男子加着热水的手一顿,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他没再说什么话,只是拿着那块布沾了些水,开始擦拭洛疾的身体,动作很轻,也很小心。

      他不忍心再让这个孩子多些疼痛了。

      他的手脚麻利,洛疾很快便在他的帮助下穿上了那身提前准备好的衣服。

      清洗干净的洛疾,虽然面色依然冷硬,可看起来,眉宇间却是多了些少年人不该有的深沉和硬朗。

      他的眉毛很黑,如墨如漆般,眼睛是好看的桃花状,只是少了许多神采,原本披散的头发现在也打理妥当,虽然衣服只是一件浅色的布衫,里面续了一层薄棉花。

      即便布料不怎么样,却也比他原来的衣服好上了不知多少。

      简单的衣服便隐隐的显露出了翩翩少年郎的神采,若是当年正经的夫人没死,只怕他未来会是超越祖辈的一代名将。

      可惜……

      他们这里刚打点好,外面就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应该是府里的小厮。

      “里面的!收拾好了没?将军和大公子回府了!将军要见那个灾……小公子,赶紧着的!”

      “哦,马上就好了,你先去回禀,我这就把小公子带过去正堂!”

      “快点着的!”

      接着,一串急促的踩雪声在外面响起,越来越远,直到那人离开男子看向洛疾,拍了拍他的肩膀。

      “刚才那个是夫人身边伺候的小厮,除了沈川,最会看眼色的一个,瞧他那样,看见了没?看来……应该是好事没错了,当然,只是对于你来说……”

      见那小人依旧是那副麻木冷漠的样子,男子紧紧的抓了他的肩膀一把,洛疾有些吃痛,但还是忍着没叫出声来。

      “记着,死是最容易的事,活着才难,你要是你母亲的儿子,就先想想怎么活下去,别对不起你母亲!”

      说完,便拉起了洛疾的胳膊朝着门外走去。

      强烈的冷风裹挟着数片雪花冲进了房间,迎面给了二人一个痛击,冰寒像刀片一样,划的脸生疼。

      洛疾却在这时停下了本欲迈动的脚步,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男子一愣,转而却是扬起了一个笑:“一个烧水下人……”

      “还有呢?”

      “你以后会知道的……”

      总之,不会是害他的人就是了。

      洛疾能感觉得到。

      直到把他带到了正堂门前,男子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洛疾站在这里,第一次的没有棍棒相加,没有口水相向……

      那些经常对他动手当消遣的下人们,也都严阵以待般的,分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是原来那般的厌恶和轻蔑了……

      洛疾看着他们心里不住的泛恶心,便就没有多停留,直接朝着门内走了进去。

      正堂的门是三道的,正堂前还有一片空地,靠门的地方还有一道隔断的墙,并没有小厮站在这里。

      洛疾刚刚靠近,便听到了墙的那边,正堂内传来的欢笑声音。

      “栈儿,快让娘看看,随着你父亲征伐在外,可是瘦了伤了?”

      “哎,怎么可能,栈儿身手不错,在军中也可以一当十,战场杀伐更是不在话下,怎么可能伤了……”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那是他从没听过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便随着响了起来。

      “是啊母亲,再说,我是父亲的儿子,战场上,即便有什么意外,父亲也自是会护我周全,母亲你瞧,我可是全身上下什么伤都没受过……”

      里面的欢笑声此起彼伏,衬的墙外的洛疾愈加悲凉可笑。

      突然,那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疾儿呢?怎么还不过来?是不是外面大雪难行,还是说受了凉?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外面的雪这么大,老爷还是再等等吧,许是那孩子昨天贪玩受了凉?或许是吃多了起晚了也说不定?老爷还是再等等吧……”

      孙氏压下心中的慌乱阻挡了洛琅的动作,洛琅见状也没有多想,也是觉的那么小的孩子确实是贪玩了些误了事也说不定。

      也是自己亏欠了那孩子这么多年,那就再等等吧……

      “我不在这些年……看样子你把这个家管的很好,待疾儿也很好,只是那孩子过了年也六岁了,日后你可不能再惯着了……”

      “孩子嘛,贪玩些也是有的,他一出生母亲便没了,我瞧着也是可怜的紧,就忍不住多纵容了些……”

      有意无意的提起了洛疾死去的母亲,还不忘标榜一下自己心善肠软,真是令人恶心。

      本来准备离开的洛疾听到那个他应该称为父亲的人的话后,才意识到,于他,父亲或许并不是不要了,而是回来晚了。

      洛琅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探着脑袋朝这里张望的小人,原本高兴的准备招手叫他过来的时候,却因为那双冰冷麻木的眸子而僵在了半空。

      “那是……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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