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场》今时有酒

7、第七章

　　等到下课。

　　考虑到晚上气温低，许初宜打算先回家换件衣服，再顺便补个妆。

　　快六点时，才弄好。

　　把车开到颐东苑小区门口，许初宜便给顾拙打电话。

　　顾拙是在几分钟之后出来的。

　　出去的这段路，他还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

　　等电话挂断，也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许初宜。

　　应该是等得无聊，她的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指尖在不时敲打，也没有用手机打发时间。

　　一副恬静的模样。

　　其实，最初认识她的时候，也是这样。

　　这么多年，还是没变过，没什么脾气，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但冷漠起来，也是真的让人心灰意冷。

　　好在，那段时光已经过去。

　　余光注意到顾拙，许初宜朝他挥了挥手。

　　顾拙上了车。

　　“你想吃什么？”许初宜语气很真挚。

　　他没有明确的目标：“都可以。”

　　许初宜也不急：“那我先开车到附近的商业街，你可以先在手机上看看，实在不确定的话，到了地方再看也不迟。”

　　顾拙在这时候开口：“去东辰那边吧。”

　　许初宜没意见：“好的。”

　　稍后，她挂档把车开出去。

　　开出一段距离，两人都没有开口，但气氛没有显得局促，倒有种娴静怡然的意味。

　　许初宜有听歌的习惯，趁着红灯，不过因为多了个人，就问一下建议：“要不要听歌？”

　　再看一眼顾拙，他的头正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还用手揉了一下眉心。

　　“你是不是累了？我放点轻柔的音乐，你舒缓一下。”

　　闻言，顾拙沉吟片刻：“放吧。”

　　“好。”

　　车内，随之响起了婉转低吟的女声。

　　许初宜还觉得挺舒心，就是不知道顾拙感觉怎么样，不时会往他那边看两眼。

　　经过五和大道，注意到前方路段堵车，许初宜放低速度，因为这条车道堵得比较长，她打算转到左边那条。

　　已经打好转向灯和方向盘，车子刚跨过虚线，后方有一辆白色的大众突然横穿过来，伴随着尖锐的鸣笛声。

　　许初宜被吓了一跳，不过好在及时踩了刹车，没撞上车尾。

　　她的身体也因为惯性往前倾，等缓过来，许初宜十分抱歉：“顾拙，你没事吧。”

　　顾拙握着车上的手扶：“没事。”

　　“……”

　　那就好。

　　等她目视前方，也听到顾拙的声音：“待会过了红绿灯，找个地方靠边停车，我来开。”

　　许初宜没吱声。

　　“开车不要分心，记得注意后视镜，看清路况再变道。”

　　“……”

　　许初宜接不上话来，因为所描述的，差不多就是实情，她刚才还在心里哼歌。

　　“也不全怪我吧。”她还是稍稍挣扎了一下，好歹也开了大半年的车。

　　交通规则还是懂的。

　　要说责任，刚才那辆车也有一半。

　　顾拙看着她，声线温和：“安全问题不能疏忽，自己要时刻保持警惕，因为别人的行为，我们无法掌控。”

　　“……”

　　确实是这样。

　　好吧，许初宜有被说服，找了个位置停下车来，跟顾拙换了位置，还有种，因为自己操作不当，给顾拙制造心理阴影的负担感。

　　那也是情有可原。

　　但又觉得，她得态度端正点：“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顾拙嗯了一声。

　　到了商业街附近。

　　放眼过去，确实有不少餐馆，因为是饭点，店内挤了很多人。

　　他们去了四楼的一家烤肉店。

　　点的大部分都是生食，需要自己动手烤。

　　许初宜没什么经验，也不太会，又不好意思都让顾拙弄，就拿着个夹子把肉翻面，也会刷上一些调料。

　　不过不敢多弄，先用一块牛排做实验。

　　尝到味道，有点咸，还有点干。

　　顾拙还在烤肉，旁边的餐盘上，已经放了不少烤好的。

　　许初宜盯着看了会，然后问：“我可以吃吗？”

　　顾拙抬眸看了她一眼：“吃吧。”

　　许初宜夹了一小块羊肉卷，直到吞咽下去，她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因为顾拙烤的，比她烤的，好吃多了。

　　主要是，她觉得她的步骤跟顾拙的差不多，结果却相差那么大。

　　不过，她没有好胜心，没说非要比个高低，也不想学，有得吃，就不错了。

　　大概半个小时，就吃好了，两人坐着扶梯下去，又走到外面。

　　不多时，顾拙开口：“再帮个忙吧，”

　　“……”许初宜说：“什么？”

　　“帮忙打发时间。”顾拙视线投在她身上，淡淡补充：“去看电影吧。”

　　“……”

　　时间还早，许初宜回去也是玩手机，便同意了下来。

　　穿过马路，就有一家影院。

　　在一楼的时候，上电梯的人不是很多，可等到二楼，就有不少人挤了进来。

　　许初宜下意识地往后退，但还是有被推到，又在下一刻，肩膀被人按住，稍稍一带，就到了最里边的位置。

　　肢体接触的时间，统共不够三秒。

　　很短，也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许初宜知道是顾拙，也知道他是好心，就没想那么多。

　　观光电梯外，是城市的夜景，灯火阑珊，随着不断上升，视野也随之放大。

　　还能望见，不远处的摩天轮，一圈圈彩灯在环绕。

　　然而，许初宜无暇观赏。

　　因为，顾拙就在她的身后，观光电梯有些反光，可以看见，他的一只手放在护栏上，身体侧着，就像是，以一种环抱的姿势把她圈起来。

　　耳畔间，还能感觉到男人似有似无的气息。

　　顾拙已经掏出手机，打开电影界面，他稍稍低头，把手机递了过去：“想看哪部电影自己选。”

　　“……”

　　许初宜垂眸，过了两秒才接过，也问他建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顾拙说：“都听你的。”

　　“……”

　　许初宜动作一顿。

　　想心无旁骛地挑选，却总感觉怪怪的。

　　电梯到了七楼。

　　后面，许初宜选了部英国的小众片子。

　　距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

　　在这期间，许初宜接到一个学生家长的电话，这边有点吵，她换了一个地方听。

　　等再回来时，在柜台前看到顾拙的身影。

　　那里有卖爆米花和饮料的。

　　她记得，顾拙不爱吃零食的。

　　难不成，是现在口味变了。

　　等他回来，许初宜才知道，那爆米花是买给她的。

　　她迟疑地接过，又说了声谢谢。

　　余光也注意到，有人往这边看过来，带着羡慕的眼神，依稀还能听闻，什么“般配、好甜”的字眼。

　　许初宜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跟顾拙的穿着有点搭，都是黑色的中长款大衣，搞得就跟情侣装一样。

　　看电影，又是一男一女，好像也是情侣之间才热衷的事。

　　脸上，似乎有点热。

　　等到电影开场。

　　许初宜完全不受干扰似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一边吃爆米花，还挺甜的。

　　过去片刻，她往顾拙的方向瞥了一眼。

　　男人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看电影。

　　许初宜忽然有种罪恶感，自己一个人吃，好像不太好，她是一个有分享精神的人。

　　“顾拙，你要不要吃？”她问了一句。

　　也把爆米花往顾拙那边递。

　　顾拙似乎是没听清，又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总之，他侧头过来后，一时间没有发声。

　　就在这时，许初宜眼角瞥到，左前方座位上坐着一对情侣，女人手里也抱着一桶爆米花，喂了一小块给她旁边的男人，男人唇边带着笑，女人又给他喂了一块。

　　乐此不彼地重复着。

　　举止很亲昵。

　　换作平时，许初宜肯定是心平气和的，可这会儿，倒不自在起来。

　　因为某些东西，很巧妙地撞一块了。

　　但她又不可能，真的喂顾拙吃爆米花。

　　而且很明显，顾拙也注意到了。

　　却依旧没有什么要说的，没说要吃，也没说不吃。

　　许初宜很快收回视线，又收回手，兀自给了个定论：“你不吃就算了。”

　　顾拙：“……”

　　一段时间后，许初宜感觉到顾拙在看她。

　　扭头看了一眼，还真是。

　　好奇怪，许初宜只当他是正好看过来。

　　过了一会，她又突然扭头，顾拙似乎就没往屏幕上看，依旧是方才的姿态，目光直接，不加掩饰。

　　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氤氲起来。

　　“你干嘛？”许初宜心跳有点乱，又有些狐疑：“我脸上有东西吗？”

　　放映厅里忽明忽暗，顾拙情绪不明：“没有。”

　　“……”

　　像是话题终止。

　　许初宜眼捷微颤：“那你好好看电影吧。”

　　而后，她目视着正前方，似乎真的是看电影。

　　可后半场，也不知道是受顾拙的影响，还是心里作祟，电影里讲什么，许初宜都没记得住。

　　一个半小时，就这么过去。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顾拙开车。

　　很稳，速度平缓，不会突然加速，不会变道，也不会随意踩刹车。

　　车窗开了一半，夜风吹来，带着明显的寒意，许初宜觉得冷，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想去关窗，发现车窗正在往上升。

　　就在这时，听到微信震动的声音。

　　傅岑：【一一，在干嘛】

　　许初宜回她：【在外面，正在回去的路上】

　　傅岑很好奇：【跟谁啊，自己吗？也不叫我一声】

　　许初宜实话实说：【顾拙，我们看了部电影】

　　发完之后，她觉得不太妥当，又补充：【上次我妈生病，他正好碰到，就把我妈送医院去了，今天还他人情，请他吃饭】

　　傅岑：【？】

　　傅岑：【？？？】

　　傅岑：【解释就是掩饰】

　　紧接着，又是一段。

　　【我还以为你俩不联系了呢，那还人情，吃饭就好了啊，怎么还一块看电影？他是不是对你念念不忘啊】

　　许初宜有点不确定怎么回答。

　　傅岑这次直接发了语音过来。

　　许初宜不自觉地点开。

　　“我真的觉得，也确信，他真的是在追……”

　　车内安静的空间被打破。

　　后面的话还没放完，就被许初宜反应过来掐断。

　　一时间，心脏又在乱跳，因为她猜得到，后面的话是什么，也不知道顾拙有没有听到。

　　许初宜往顾拙那边瞅了一眼。

　　见他神色自然的样子，才稍稍放心。

　　过去半响，许初宜才意识到，这是往汇嘉园的方向开，不禁疑问：“你怎么不开到颐东苑？”

　　顾拙说：“我待会走回去。”

　　距离是不远，可这大冷天的，许初宜也不想让他受罪：“还是先回你那边吧，后面我自己开。”

　　意识到了什么，她又补充：“我会小心的。”

　　顾拙看了一眼她，说话的时候，喉结轻滚：“许初宜，这个不麻烦。”

　　许初宜迟迟没移开目光，也没出声，后面大概也察觉到自己这样不太好，才转头过去。

　　车子一路开进汇嘉园小区。

　　许初宜：“前面左拐，直直过去的那栋楼就是，19单元。”

　　似乎是觉得车里太过沉寂，她又道：“705。”

　　车子很快停下。

　　许初宜推开车门：“那我先上去了，你路上小心，拜拜。”

　　顾拙点点头。

　　两人就此分别。

　　许初宜拿出门禁卡，正要往感应区刷上去，停顿了两秒，又忽然回过头来。

　　视线里，顾拙信步而去，在昏黄的灯光下，落下一道剪影，他的身形挺直高大，在逐渐缩小，直至转弯处，彻底不见。

　　出了小区门口，顾拙接到一个电话。

　　“兄弟，你约会回来没有？我今天看见你跟一姑娘去吃饭，怕打扰到你俩，就没去打招呼，怎么样，那姑娘谁啊？”

　　周东和仔细回想着今晚撞见的一幕，没看到正脸，只看了背影，倒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我好像在哪见过。”

　　顾拙没直说：“你认识。”

　　“卧槽，我还认识。”周东和嗓门瞬间大了起来，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有情况啊，是不是许初宜？”

　　那头没声音，也就相当于默认了，周东和更震惊了：“我就说嘛，你俩早该在一起了，拖了那么多年，我就纳闷了，当初明明好好的……”

　　是啊，当初明明好的。

　　顾拙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可现实，总是太过无常。

　　到家没多久，手机上多了消息。

　　许初宜：【你到家没有】

　　顾拙盯着这条信息，在这寂静的夜晚中，终于，无声笑了下。

　　【刚到家】

　　许初宜：【好的，那我先去洗澡，有点困，先跟你说一声晚安】

　　顾拙：【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