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场》今时有酒

6、第六章

　　最后，许初宜内心挣扎了一番，选择往前走，表情尽量不变，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顾拙似乎已经意料到她会过来，站在一颗香樟树旁等着。

　　他的身后，有一个荷塘，荷叶没有那么翠绿，上面染了些许枯黄，里头穿插着为数不多的荷花，凋零又稀疏。

　　快到跟前。

　　许初宜站定下来，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顾拙单手插兜：“走吧，去吃饭。”

　　许初宜一怔：“去食堂吗？”

　　顾拙：“不然呢？”

　　这是没反对的意思。

　　莫名其妙，就达成一个约定。

　　这些年，江吴一中变化很大，老旧的城墙被推倒，与隔壁的华南中学合并，占地面积翻大了两倍，新建了两栋教学楼，食堂也翻新过，外面的墙面变成蓝白相间。

　　两人并排走着。

　　周围有嬉闹声，放眼望去，几乎都是穿着清一色校服的学生，步伐匆忙，就像是与时间追赶。

　　虫鸣声不断。

　　似乎是回到了多年以前。

　　他们，也曾是这里的一份子。

　　在争分夺秒学习的年纪，不忘挥洒青春。

　　食堂一共有三层。

　　去的是二楼。

　　经过公共座椅，顾拙选了个位置坐下：“有点累了，帮我打一份吧。”

　　“……”

　　离下课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这会儿的食堂依旧人满为患，不过，有专门的教师窗口。

　　虽然看不出他哪里累了，但许初宜不觉得麻烦，说了声好，便去排队。

　　队伍不长，不到三分钟，就轮到许初宜。

　　然后，她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问题，忘记问顾拙想吃什么了，也只能凭着记忆，给他点了三样菜。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和干炒豆角。

　　点完回到顾拙那。

　　“没多少菜了，有两样是你喜欢的。”许初宜把餐盘放下：“就是这个鱼香肉丝，不介意吧。”

　　“没事。”

　　顾拙拿过筷子，声音低缓：“许初宜，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许初宜抬眸。

　　这还是重逢后，顾拙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语气跟从前，没有太大区别，但这不是重点，后面的才是。

　　她装作没听懂：“我记性挺好，离骚都还背得下。”

　　所以，这真的只是，记忆力使然。

　　“……”

　　忽然冷场。

　　许初宜偷偷观察顾拙的神色，没发觉有什么不妥，也就把这件事告一段落，她问：“你怎么在这？”

　　顾拙也是有问必答：“过来帮忙。”

　　哦，那就是修网络了。

　　“那你在哪工作？”

　　“中洲大厦那边。”

　　“程序员吗？”

　　“IT总监。”

　　还挺合谐。

　　“是不是要经常加班？”

　　“看情况吧，项目多的时候就要加班。”

　　十分钟左右，两人都吃好了，下了楼，谁都没有提出要先回去，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顾拙：“刚才那顿不算。”

　　这话来得突然，许初宜很快明白过来：“我知道，也没想着敷衍你，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我再请你吃饭。”

　　“嗯……”许初宜觉得欠的人情还挺多，像是打着商量：“其实，两顿也行。”

　　话音落下，顾拙转头过来看她，似乎是笑了，开口的声音依旧低缓：“真觉得良心不安了？”

　　“……”

　　许初宜点头，算是默认。

　　又继续走下去。

　　十月中旬，虽然到了秋季，但白天还是挺闷热。

　　许初宜不喜欢被晒，又考虑到下午还有课，她需要休息，但又不好打破现在的氛围，就没直说：“顾拙，你下午不上班吗？”

　　顾拙没看她：“两点才上。”

　　许初宜确实是累了，语速有些慢：“顾拙，我下午还有课，想休息一会儿，你也回去吧。”

　　这次见面，相处还算愉快，许初宜觉得，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晚上回家，看到顾拙百年一遇难得晒了个美食照，她还特别给面子地点赞了。

　　上面是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均匀，单看卖相，是不错的。

　　许初宜突然有点嘴馋。

　　她打开冰箱，想找点什么来吃，却只能找到两根香蕉和一袋面包。

　　是时候要去一趟超市了。

　　许初宜把时间定在22号，因为这天晚自习没有课，学校也没有明确规定要坐班。

　　实在是累了，她就不回学校。

　　第八节下课，又等学生跑操完，她才开车回去。

　　去的是汇嘉园附近的超市。

　　许初宜推了辆购物车，先买一些日用品，再往水果区和生鲜区走。

　　她逛超市比较慢，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勉强挑完自己要买的东西。

　　随后，要去结账了。

　　恰在这时，听到有人喊她。

　　这声音，还挺熟悉。

　　许初宜回头的那一刻，也意识到是谁，眨了眨眼，脸上没半点惊讶。

　　上次送顾卿去颐东苑，她才发现，那离汇嘉园不远，大概两公里左右，只不过是她平日里不爱出门，所以不了解周边地理情况。

　　不过，见到顾拙，她还是觉得有些缓冲不过来，缘份这东西，似乎很奇妙。

　　他应该也是刚下班，身上穿着西装，又打着领带，像个职场精英，气质温润，特别斯文矜贵。

　　像是时间倒回。

　　在青葱时代认识的少年，似乎就没有变过，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净纯粹。

　　许初宜有些出神，愣了会，才跟顾拙打招呼。

　　顾拙先是打量了她一番，视线再往下，没多久眉头微皱：“平日里就吃这些东西？”

　　许初宜啊了一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自己的购物车，余光也注意到顾拙手里推着的那辆。

　　两辆购物车并排在一起。

　　自然就形成某种对比。

　　一辆装着牛肉、香菇、排骨、西红柿、鲜橙、牛奶等。

　　另一辆，速冻饺子、速冻馄饨、面包、薯片、酸奶、辣条、泡面、小白菜等。

　　就仿佛是，营养食品与垃圾食品之间的较量。

　　又或者说，精致与邋遢的区别。

　　“我不太会做饭。”许初宜还挺尴尬，轻声道：“平时太忙了，几乎不在家里吃饭，有空做就随便吃点，我都习惯了。”

　　顾拙声音低缓：“你这习惯得改改，这些东西没什么营养。”

　　这话没法反驳，许初宜很顺从地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僵持了片刻。

　　顾拙侧头，意有所指：“那还不放回去？”

　　“……”

　　许初宜还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还要持续下去。

　　倒不是觉得顾拙管得太宽，也确实，对身体不好。

　　许初宜没思考多久，就乖乖按原路返回，她舍不得扔零食，就把那些泡面、速冻饺子之类的放回去。

　　顾拙似乎是要督促到底，就跟在她后面，不时还指出要吃什么，要怎么做。

　　后面，许初宜有种自己是巨婴的感觉，心情不太美妙，但她向来不发脾气，只是说：“顾拙，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不是。”顾拙拿了袋水果麦片给她：“可我感觉你是。”

　　“……”

　　没法聊了。

　　等差不多弄好，已经过了七点。

　　走出超市门口，许初宜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或许是受到了鞭策，当晚回到家，许初宜认认真真做了个饭。

　　鸡肉炒芹菜、麻婆豆腐和鲫鱼汤。

　　她没想过，自己一个人，也能吃得那么丰盛。

　　就是味道一般，勉强能吃。

　　吃完饭，许初宜刷起了微博，点进去其中一个话题，就有一段视频播放。

　　往下滑，是另一段视频。

　　有关做菜的。

　　许初宜没看过这种类型的，觉得有趣，就把视频看完，过程之中，也知道这是教程，她还特意搜了一下自己喜欢吃的菜。

　　周日这天，傅岑约她出去玩。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许初宜爽快的答应下来。

　　主要是聊天为主，约在一家咖啡店。

　　“一一，我发觉你最近好像又瘦了。”傅岑喝了口厚乳拿铁，又上下打量一番许初宜：“都没什么肉，挺骨感的。”

　　“有吗？”许初宜下意识地摸了把脸：“我最近学做饭了，晚上下班还会吃东西，昨天称体重，已经重了两斤了。”

　　傅岑很惊讶：“啊，你学做饭了？”

　　“嗯，学了几天，不过没什么效果。”许初宜说不出自己做饭弄出的糗事，就一笔带过。

　　傅岑：“那你还是多吃点吧，这样摸起来也好摸一点。”

　　“……”

　　许初宜迷茫地看着她。

　　傅岑解释：“这话不是没道理，现在的男人，都喜欢肉一点的女生，这身边和网上，可是有很多前车之鉴的，你可别不信我。”

　　许初宜思考了一下：“那我这样的，也不差吧。”

　　傅岑接话：“是不差，还顶着一张脸呢，不过，你当老师太累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管，还是多补充点营养吧。”

　　两人又聊了会，因为傅岑临时还有事，她们便各自回家。

　　时间往后推移，气温也开始逐渐降低。

　　每天出门，许初宜都会加上一件外套御寒。

　　十一月已经悄然来临。

　　请顾拙吃饭这件事，他本人终于有了回应。

　　时间定在周六晚上。

　　这期间，两人有微信联系，所以要见面，许初宜觉得不会有什么别扭的心理。

　　再说，请吃饭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天下午，她收到顾拙的微信：今晚过来接我。

　　第一眼，许初宜觉得没问题，但再看，又觉得这个‘接’字有歧义。

　　搞得像义务，又好像是命令，还有点，暧昧。

　　但那头都发过来了，她要是想太多，就有点心怀不轨的意味。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她回了两个字：好的。

　　还有一条。

　　【我下课后就回去，六点左右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