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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九十七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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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心知乔温靖此刻定是忙着预备治疗,蔺徽言的确疲乏不堪,便在门人的带领下,回房休息。
坐下吃着喝着,本以为吃不下多少,却在这一口家乡味中,渐渐有了胃口。
填饱了肚子,没多久两个粗壮妇人抬着一桶热水过来,禀告说是送来供蔺徽言沐浴的。她不曾推辞,草草泡了,始觉大腿根甚至磨掉了层皮。
或许热水叫人放松,亦或者太过疲惫,她没有找人取药,洗完后披上崭新的寝衣,几乎倒头便睡了。
一觉梦深,醒时了无痕。蔺徽言坐起身,揉着发涨的额角,打算先去看望爷爷,再找乔温靖。
俞小樱在门外敲了敲门,轻声道:“徽言,醒了么?”
“俞姐姐么?稍等。”蔺徽言连忙弯腰穿靴,披了件外衣,打开房门。
数年不见,俞小樱的变化不大,只是近来操持过累,脸色不大好看。
“想着你也快醒了,便来找你。”
两人没有客套什么,一起坐下来,壶里仅剩冷水,便也凑合喝了。
“我晓得,爷爷大抵是……”俞小樱轻声道:“只是季宸抱着万一,想着乔山主在,或许能治好,哪怕是续命一两载呢。”
蔺徽言喝着冷水,苦笑道:“温靖今日诊脉,是束手无策了。”
“我亦知晓,然……”俞小樱跟着苦笑,叹道:“季宸跟爷爷亲厚,怕是……”
“消沉一阵也无妨,怕他就此沉沦,是么?”蔺徽言问。
“是啊。”俞小樱担忧道:“这些时日,他总是讳不肯谈,把什么都压进心里。”
蔺徽言皱着眉,道:“这样怕要伤身吧?”
“你不晓得,起码十日,他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了。”俞小樱拧紧了眉,道:“我真不敢想,届时季宸会怎样。”
两人都没了主意,末了,蔺徽言道:“届时再说罢。”
俞小樱起身道:“你换衣服,我带你过去探望蔺门主。”
换过衣裳,蔺徽言跟着俞小樱过去。身处经南楼内院,都是几代内门弟子,也不怕探子了,自然卸去伪装,回归本来面目。
一路上俞小樱没多说什么,待到了小院外,她才开口,道:“我便不进去了,去瞧瞧爷爷,过会子你要去山主处,着人带路便是。”
彼此道别,蔺徽言抬脚步入,这处院子是蔺剑寒过来时常住的,院中有块怪石遮掩,上植兰草,颇为雅致。
三间小屋串联,居室在东首,南厅挑高,也养了各色兰草,是蔺剑寒所喜的。
蔺徽言听到了沉闷的咳嗽声,不由得一阵焦急,脚下快了许多。门没有合上,一位老者坐在太师椅上,正端着茶盏欲饮。
“蔺徽言拜见爷爷!”
祖孙本是极亲厚的,为着她与乔温靖的事,蔺剑寒再舍不得,也只好放她走。这一别,只在密信中知晓孙女的只言片语,怎不叫他挂怀?
午后醒来,便知道她到了,也知道她疲惫不堪,蔺剑寒再想念,也没有打扰她的休息,反倒是去见了一趟乔温靖。
从乔温靖处确认了老友无救,蔺剑寒虽有准备,仍是心痛。此刻见到蔺徽言,匆忙搁下茶盏,茶水溢出也顾不上擦干,忙站起来去拉她。
爷孙再见,恍如隔世,皆泪湿衣襟。待情绪稍缓,不等蔺剑寒问,蔺徽言便道:“我二人离开沧州,一路游历,去了趟太华山,在山下的一处小镇待了些日子,本就打算谨慎潜入嘉州,回家里瞧瞧,便得了季爷爷病重的消息。”
“日夜兼程赶回来,你是晚辈,东阳素来待你照料有加,本该如此。”蔺剑寒舍不得,隔着椅子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瞧你精神头尚可,她待你是很好的。”
“嗯。”蔺徽言不多说什么,只低声道:“季爷爷的病情……”
“下午我见过山主,本是存了个念想,唉。”蔺剑寒老眼红着,道:“不过,能叫他清醒过来,也是好事。这些时日,也是延请了许多名医,连这点都做不到。算算时日,扶余山的门人也快到了,只没料到你二人更快。”
“季爷爷时日无多,除了季家两位哥哥,我最担心的就是爷爷你了。”蔺徽言绝口不提赶路的辛劳,道:“剑炉还有谁陪着来了?”
“爷爷这把硬骨头倒没什么,你父亲和母亲是跟下来的,只是被我打发去办事了。”蔺剑寒低声道:“东阳病重,经南楼、剑炉请了无数良医,这事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的。诚毅这些日子稳重,季宸却有些方寸大乱,有些事却不能耽搁,便叫他俩去照应着。”
“照应?”蔺徽言没太明白。
“东阳病重,乔山主怎会不来?这些事都是要提前预备的。待东阳故去,前来祭拜的人又岂会少了?经南楼此刻顾不上这些,剑炉自该做了。”蔺剑寒耐心解释了,道:“虽说这内院不打紧,但出入的时候,你俩还是要小心。”
“是。”蔺徽言心中一紧,暗想自己的确疏忽,忙郑重应了,道:“爷爷,过会子我去瞧季爷爷,你安心歇息,莫要苦着自己。明日我做些小菜,给你打打牙祭。”
“不必忙活了。”蔺剑寒苦笑:“也是没什么胃口,不过明日你爹娘能回来,也能团聚。”
“是。”蔺徽言没有执着,陪着他又说了会儿话,便被打发了。
寻了个门人带路,到了季东阳的住处,在院外就能闻到淡淡的药香。蔺徽言先去看乔温靖,见她袖口挽起,一头秀发有些散,鼻尖隐约可见汗珠,正在凝神熬药。
“我来吧。”蔺徽言上前,拉起乔温靖,让她在高椅上坐下,自己坐在药盅前的小板凳上,道:“呼吸两下,对么?”
“嗯。”乔温靖不曾拒绝,叹道:“之前你爷爷过来了一趟,得知季楼主的病情,竟也禁得住。”
“他们是生死之交,或许季爷爷的病情,爷爷早就晓得了。”蔺徽言的目光停在药盅上,轻声道:“温靖,你不要自责。”
“嗯。”乔温靖闭上眼,在汤药的味道中,辨别出了那抹让她心安的气息,她道:“医者也有许多无奈,这些年也屡次体会到。然而这一次,的确是内疚的。”
“莫要这般想。”蔺徽言仍保持着姿态,宽慰道:“若是人人可治,那你这样的郎中,岂不是成了神仙?便是那句话,生老病死罢了,温靖,你救不了所有人。”
小房子的门只是虚掩着,乔温靖拉过另一张小板凳,抱着膝盖坐在蔺徽言身旁,道:“六安,我好累。”
蔺徽言空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低声道:“我在这里看着,你靠着我歇一歇,过会我叫醒你。”
乔温靖依言靠过去,肩头的骨头因着劳累凸出了些许,她却觉着比躺在软床上要舒适。吻轻点在了鬓边,呼吸也轻微下来。乔温靖没有多余的遐思,几乎一瞬跌入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