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乔叶安》江照

76、第七十六回

　　第七十六回

　　“你是你，还是我们万毒门的大恩人。”
　　饶是乔温靖素来沉稳，听得这番言语，终于面露触动，良久，方叹道：“多谢。”
　　饭饱又遇阿崇，眼见二人满面疲惫，阿崇领着她们绕去另一处山口，又道：“乔山主，明早接应的人就到了，夜里有我守着，在这里歇息一晚上，不必担忧。”
　　蔺徽言大喜，拱手道：“大恩不言谢，便劳烦了。”
　　阿崇笑着摆摆手，待她二人进了山洞，在外摆弄好了遮挡，若非有人指引，根本瞧不出此间能容人。他打量了四周，从怀里放出了不知何名的虫物，才寻了个高大树木爬上，施施然躺下。
　　山洞内打扫干净，略有潮湿，但对疲惫不堪的乔、蔺二人来说，比最好的客栈都要好。
　　点了油灯，将床榻略微整理，蔺徽言先躺了上去，又坐起身来，道：“挺稳的，我几乎起不来了。”
　　“那又起来做什么？”乔温靖宽了外衣，看到了角落里的香灰，找了片刻，果然找到了香，轻嗅之后，分辨出了驱赶蛇虫的药材香料，便也点了些许。
　　“想看着你。”蔺徽言毫不遮掩着自己的心意，等乔温靖走了过来，自然长开双臂，环抱了她的腰肢，靠了过去，闭上双眼，道：“有阿崇守着，你别担忧了。”
　　“嗯。”乔温靖抚着她的后颈，低声道：“可见公道自在人心，将来我也不会为此，再有什么心结了。”
　　蔺徽言仰起头来，道：“温靖，你能想开，这再好不过了。我攒了不知多少的话，如今倒是不必多说。”
　　乔温靖望着她的眸子，在点点烛火中，看到了她的那些话。双手禁不住抚着她略染尘霜的两腮，叹道：“嗯，将来的事，叫我再想想。但目下还是好生歇息，否则怎么赶路？”
　　二人相视一笑，乔温靖去拨好了油灯，拿去山洞伸出。等躺下，二人并肩，抵足而眠，蔺徽言低语：“我是有些怕黑的，从前你给我留灯，我便在心里谢你。今夜，是能和你好生说一句了。”
　　“噤声，睡吧。”乔温靖几乎是气声，两只手稳稳落在自己的腰腹上，哪怕早就在药香中嗅到了蔺徽言的体香，也未曾流露出丝毫异样。
　　蔺徽言果然不再开口，闭目未久，竟是沉沉睡去。毕竟不是多强壮的身子，大悲大喜后，耗尽了心力，此刻一旦松下来，入睡是最好的休息。
　　乔温靖转过身，将薄被拉好，克制了内心奔起的云涌，只是替她将面容上的碎发拨开罢了。

　　阿崇在树上安枕一宿，待到天明，山中鸟兽随朝阳而起，他也睁开了眼。
　　山洞中毫无动静，阿崇想着二人逃命至此，大抵是累很了，也不打算去打扰。他从树上溜下来，仔细收好了昨夜上树前放出的虫物，辨明方向，打算取水做饭。
　　回来的时候，二人恰好出来。彼此行了礼，阿崇惊讶地发现，蔺徽言竟能将极普通的食物料理得喷香扑鼻。他性子淳朴，大快朵颐之余，更是夸了无数句。
　　饭后，阿崇带路，乔温靖、蔺徽言跟着他绕开广为人知的大路，只挑山野去行。走了几日，果然和万毒门的人遇上。
　　阿崇两步迎上去，用岐州当地的话飞快说了几句。
　　那女子满面笑容，头戴银饰，拱手道：“乔山主、蔺少门主，万毒门何茉歌，咱们也就莫要虚礼了。”
　　蔺徽言诧异道：“你就是万毒门的门主？”
　　“不错，我正是万毒门的门主。”何茉歌一点都不恼，略侧了身，笑道：“怎么？少门主觉着我不像？”
　　“是。”蔺徽言笑道：“不晓得何门主这般年轻，都可以做我的姐姐了。”
　　“嗯。”何茉歌看向乔温靖，道：“江湖传言，恨不得将我万毒门下，都说成地狱饿鬼一般，个个面目狰狞，挥手间便毒害无数人的性命。”
　　“何门主，言重了。”乔温靖接过话来，笑道：“万毒门下，其实也是饱受毒苦。毒可入药，药也可用作害人，端看人罢了。”
　　“乔山主好见解，血漫云天有后如此，该当瞑目。”何茉歌并不讳言，道：“我是不在意那些传言，不过乔山主当年救了寨子里的人，万毒门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并不愿和那些虚伪的人过多牵连。”
　　“前日，我得了阿崇的报信，也遣了人去寻经南楼一行。你们随我来，避开罗威的走狗，只要绕开了，总能平安离开的。”何茉歌绝口不提为了趟出一条路，万毒门几乎是倾巢而出，严令门中弟子守口如瓶，又不能和罗威那些人起什么冲突，几乎憋坏了这些随性的人。
　　事不宜迟，乔温靖拉着蔺徽言的手跟了上去。这一路极难走，甚至趟水过河，钻了几百年未曾有人涉足的一线天。
　　跋涉半旬，终于有一日，在一条河边，瞧见了经南楼来的那些人。季宸甚至蓄出了胡须，袍子前襟也没了踪迹，一条裤子乌黑，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了。
　　他眼尖，认出了对岸的蔺徽言，连奔数步，甚至半身都在河里，挥舞着双手，张口呼喊，却被湍急的河流研磨了声。
　　蔺徽言也看到了他，看到了季诚毅、俞小樱，看到了扶余山门下的程培风、陈飞惠、宋芙儿，她握紧了乔温靖的手，话中已含了泪意：“温靖，是他们！”
　　乔温靖亲眼看到了那几个人影，心里自然宽慰，道：“总算见到了！”
　　待浮桥搭起，两拨人见到，自不免泪洒当场，是叙不完的话。
　　还是季诚毅老成稳重，先谢过了何茉歌，彼此交换了信物，送了功成身退，才道：“乔山主，此地不是闲话的地方，还是随我们寻了安全所在。扶余山庄有经南楼照应，程兄也有机关图，已遣人上去打开了庄外的机关，定然万无一失。至于令嫒，经南楼找至今日，暂且未得消息，想必也是最好的消息了。”

作者有话说

　　恢复周二、周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