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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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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这一路下山,连山景如何都未曾入眼。待日落时分,蔺徽言望见北边的炊烟,长出了口气,拿出水囊解了渴,加紧脚步赶了去。
镇子因紧挨扶余山,倒是比一些个城还要热闹几分。既有病患留宿镇上医馆诊病,亦有各地医者慕名而来,只为习得更高的医术。
蔺徽言背着书笈,因着方与乔温靖别离,失了好奇的心思,只打听了客舍,觅路而去,开了间普通房间,要了碗素面,填了肚子,洗漱后胡乱歇下。
这一夜胡乱睡着,梦里也是光怪陆离。晨起之后,蔺徽言但觉后脑针扎般疼,只得拿冷水擦脸,让自己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她穿着昨日的衣衫下了大堂,点了粥菜,一顿饭也是食不知味。会了账,同堂倌打听了马市的方向,觅路而去。
包大伯声名在外,倒是个极好寻的。待见了面,只见是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这般冷清的时候,还穿着夏衫,只拿着葛布的巾子裹着头,唇边挂着爽朗的笑容。
信是当面拆了的,包大伯眯着眼看罢,笑呵呵道:“竟是山主的小朋友?慢待了。鄙姓包,粗名飞,承蒙大伙抬爱唤我声大伯,这位姑娘请来这边。”
“包大伯,劳你费心。”蔺徽言全了礼数,跟着包大伯往后院走。
“山主信上说,要我把它送给你。”包飞边走边与蔺徽言道:“山主可宝贝这匹驴子,自寄养过来,平日里都是我亲手照料的。”
“驴子?”蔺徽言微怔,待跟着包飞到了马舍,瞧见一头耳朵尖尖的黑驴,一双眼黝黑透亮,身上的毛水滑极了,尾巴显是精心打理,一摇一摆的,冲蔺徽言打了个响鼻。她想着乔温靖过去是靠着它行走江湖,不由好笑中带着感动。
“良驹难伺候,吃不得苦走不来颠簸的路。”包飞打开围栏放出黑驴,自己去收拾驴子的口粮,大声道:“咱们雍州尽是山地,山主时常帮百姓诊病,还非得头驴子代步。这一头,是经朔州从西边买回的。极耐走,又省口粮,性子也好,是头好畜生。”他手脚麻利,收好口粮后,又给黑驴套好器具,难免说起许多关于乔温靖的事。
蔺徽言细心听着,渐渐淡了两分离愁。待他拾掇停当,又从仓库里取出一口袋豆饼来。
“这驴子口粮节省,若行至缺粮草的路段,便将这口粮减半,补两饼豆饼便是。”包飞嘱咐了一通,蔺徽言一一记下,末了郑重道谢。
“包大伯宽心,将来我定好生带它回来,完璧归赵。”蔺徽言拍了拍黑驴侧颈,那黑驴似有灵性,低了头拿耳朵蹭她手背。
蔺徽言从怀里摸出路上随手买的果子,黑驴叼着缓缓吃了,似是蔺徽言身上尚存乔温靖的气息,这畜生与她倒是亲近了几分。
蔺徽言牵着缰绳来到门边,翻上驴背,道:“包大伯,后会有期!”
“好说!姑娘从这边走,黄昏就能到下一处。”包飞指明方向,道:“路上小心!”
乔温靖送别蔺徽言,回到住处,望着房内装饰,想着蔺徽言的话,不禁拿起册子,一字字细细看罢。她起身摆弄片刻,不由微微笑着,想着蔺徽言一头大汗拾掇的模样,不由惦记起她现下如何。
不知不觉小半个时辰过去,宋芙儿敲了门进来,道:“山主,蔺姑娘这一走,当真冷清太多了。她真是古道热肠,咱庄里机关好使唤多了。便是山主不在,我也不怕了。”
乔温靖放下册子,颔首道:“这世上机关之术能胜过她的,怕是再无旁人了。”话毕,她忽而起身,道:“芙儿,日前山下曾传信来,我要去瞧瞧情况。你在山中,将她新修的机关尽数打开便是。”
“是。”宋芙儿心中诧异,却不敢多问,躬身应了,道:“山主,算算时日,只怕小姐回来就在这半月了。”
乔温靖道:“她信里的话,何时准过?若有剑炉的人来,只说人自己下山走了,扶余山不好阻拦。照顾好药圃,我走了。”
宋芙儿送她出门,待她身影走远,再也瞧不见,按着蔺徽言传授,一处处开启机关,方回了自己住处。
过得五日,果如乔温靖所言,剑炉来了三人递了拜贴,要接蔺徽言。宋芙儿按着乔温靖吩咐回了话,剑炉的人心中着急,却也不敢在扶余山放肆,只将礼物留下,一路追去。
但这三人下山往北行了三日,便赶上大雪。雍州往嘉州必从妃子峡穿过,这山封住,便得等来年春至,冰雪消融才行。
三人感慨一番,也只能安心留在了扶余山下的小镇子,等待雪融路畅,再回嘉州。
却说蔺徽言一路走走停停,时而留宿城镇乡村,也难免有风餐野外。有乔温靖提前安排,她不显财富,一路有惊无险,顺顺利利抵达嘉州地界。然临至大青山下,一时竟是不愿归家。
她心知自己定是躲开了剑炉前往雍州接她的人,仍是乔装改扮了,寻了处客栈住下。无聊时,不是带了黑驴在四野散心,便是买了酒菜,躲在房内消愁。
停留日久,蔺徽言的铜钱用尽,不得不将乔温靖与她的荷包取出,摸了颗碎银子会账。她沉浸在爱而不得之中,又在剑炉脚下,难免失了警惕,被伙贼人盯上了。
这夜蔺徽言点了三样菜,又要了壶老酒。不多时店小二送入房中,蔺徽言问了句账上还有多少钱。
店小二答道:“回姑娘,尚余八钱银子。姑娘是要走?”
“再说。”蔺徽言拿起筷子,那小二是个精明的,道:“姑娘听句劝,若家在左近,不如快些回去。近来镇上来了伙贼人呢……”话至此,他也不敢说太多,不顾蔺徽言听进去多少,掩门退了出去。
“贼人……”蔺徽言虽是只会些拳脚,但眼界开阔,听了这话,如何不晓得其中深意?此事既叫她知晓,又地处经南楼地界,不如……
念头几转,一杯酒入口,辣得蔺徽言双眉抬起。她摇摇头丢开酒杯,食不知味地填了肚子,也只是几口便饱。
洗漱之后,愈发觉着无趣。蔺徽言脱下外衣,在房内走了几圈,似是下定决心,熄了灯躺上床,胡乱睡下。
翌日,蔺徽言背着行囊下来,在堂上用了早饭,会账之际,店小二拿着五钱碎银,蔺徽言只摆摆手,道:“赏你了。”
店小二自是开怀,道:“我这便给客观牵坐骑去。”
未几,耳听蹄声传来,蔺徽言抱起书笈,出门把行囊书笈一股脑放在黑驴后背,继而牵着缰绳,和店小二一笑,道了谢,施施然离开。
她刻意在集市上买这买那,不多时黑驴身上又添了许多物件。那牲畜打了个响鼻,蔺徽言回身,摸了摸它眉眼,自兜里掏出个柑橘来,道:“如何少得了你?只山中难行,咱俩了去公案,再把你托付给经南楼,他们定是好生照料的,将来我也定会送你回家,你可愿意?”
半个柑橘进嘴,黑驴又要。蔺徽言自己的布兜里背了许多,一路上碎嘴念着,和那黑驴寻着小路,渐进山中。
她走走停停的,似乎毫无防备。直至一处清溪的边缘,更是将黑驴身上物事尽数解下,捡拾枯枝,看那模样是要生火歇下。
火堆方起,将近黄昏,蔺徽言自溪边提着水壶归来,林中影影幢幢,她也毫无觉察,坐在火堆边,取出吃食,煮水做饭。
乍暖还寒,山中比世外冷上许多。蔺徽言哼着小调,忽而开口道:“藏了这许久,何苦来哉?”
耳听几声气响,蔺徽言但见三人身形,是直往过来,手心扣住机关,只等三人踏入圈套,便一举拿下。
然另有一人自绝高的树顶一跃而下,那三个贼人还不及近前,便被无声无息地撂倒,连那人的相貌都没瞧见。
蔺徽言连忙起身,正欲开启机关,然黑驴纹丝未动,鼻尖又略过一丝熟悉的气味。她连忙喊了句:“你莫要乱动!”
那人迎着她转过身,面上似是无奈,又有些释然,火光照出她的眉眼,蔺徽言看清之后,大喜道:“温婧,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