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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地宫05 ...

  •   “所以,大理寺卿是宗仁?”

      曲泰清懊悔极了,“倒是我着急办错事了。我已经不问朝堂多年,就是个悠闲的老头子,要不是为了给你谋差事,我也懒得进宫找陛下叙旧了。原先我只想着他是文官,怎么着都欺负不到你,便应下了。如今可怎么办啊?”

      曲昭坐石阶上,彼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边夜幕垂垂,她忽然就说,“现在城门未关,我自己去找宗仁说清楚吧。毕竟两家人闹成那样,宗仁一家为了躲我们,也都搬家了。这件事情,他家里不同意可以推掉,但是我们这边是自己讨的职位,转身就拂了陛下的意,终归是不妥当的。”

      曲昭说完,背起黑剑,就翻墙出了将军府。

      徒留曲泰清在后面骂她,“说了多少回,在自己家里不要翻.墙,屋檐的砖瓦要是蹬坏了,你娘又要骂我!”

      曲昭挠了挠耳朵,拐出小巷走到街道,嘀咕道,“大侠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谁要天天进出正门啊,跟个守礼的书生似的,无趣。”

      莫约一刻钟后,曲昭趁着夜雾,翻过大理寺高耸威严的红墙,她立在红墙上,借着月光眯眼看了一下周遭的布局,而后锁定了正中燃着烛光的清风殿,她飞快的沿着墙走,而后劲腿蹬起,跃至清风殿的屋檐上。

      曲昭用手移开青沥的砖瓦,便有光顺着缝儿跑出来,她探出眼睛去瞧,宗仁一袭白袍,墨发垂垂,用锦缎系着,以免遮挡眼帘,他端坐在案几后批审案宗。案几面上还摆了一副茶具,曲昭不懂茶,可她识木,茶具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造的。案几边还摆了一个熏炉,里面不知放着什么香,熏烤出的几缕白烟,徐徐往上升,直到飘至曲昭鼻尖下方,她闻到一股醒脑的薄荷香。

      曲昭不禁感慨,这书生是怎么做到大理寺卿的位置的啊,要是有人敢在她军营的帐篷里搞文绉绉的书生爱好,她会差人把茶具和熏炉都扔出去。但是她估计不舍得把宗仁扔出去,谁叫书生男色了得,留着也赏心悦目啊!

      曲昭见殿内并无旁人,便掀开砖瓦,唤了坐在案几后的男人两声,“宗仁,宗仁!”

      宗仁握住狼毫的手一顿,在白宣上染出一朵突兀的墨花,他显然知道是曲昭来了,连忙把狼毫搁在笔山上,仰头去瞧屋檐,眼眸有些亮,嘴角都翘起来了,“姐姐。”

      曲昭露了大半张脸,黑漆的眼眸看着宗仁,“我就过来看看你,见你入夜还在办公,后肩的伤应该没有大碍,那就好。”

      宗仁的睫毛颤了颤,烛光映着他的脸畔,给他的眸色渡上一层水雾,他摇了摇头,“姐姐,我有碍,敷药很痛。而且你回京并没有找我,昨夜也没有理我就带着那个男的跑了。”

      曲昭面上一红,这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厚道,她挠了挠脑袋,解释道,“我是想去看你,可是你家里人不喜欢我,而且你和我呆在一起总是受伤,我怕自己真是你的煞星,你看,你时隔多年和我再遇,就直接中了一支竹箭!”

      “借口。”宗仁垂下眼帘,淡淡的收回目光,不再看曲昭,留给她一个墨发垂垂的背影,看起来孤独又落寞。

      曲昭又喊了他几声,结果宗仁都没有理她,她没忍住,索性飞到屋檐底下,缎靴急急的踏过清风殿正门,“好啊,宗仁你真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都学会不听我讲话了?”

      宗仁抬眼,看着伫在跟前的曲昭,“听话没有用,听话你也会收新的小弟,听话你也会离开京城远走塞北。”

      曲昭呛了一下,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反驳,她抱着黑剑坐在案几对面,她想着此行来的另一个目的,舔了舔嘴皮子,开口把曲泰清惹出的乌龙跟宗仁讲了一遍,最后拜托宗仁道,“你替我和你母亲稍句话,就说我爹不是有意为之,我也不会过来妨碍你,劳烦他们回绝了陛下的好意吧。”

      宗仁眸色变得有些深,“我母亲已经病逝多年了。”

      “啊?”曲昭知道自己无意揭了他伤疤,赶忙补救道,“那和你父亲说也行......”

      “我父亲也已经离开很久了。”宗仁的语气没有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曲昭忽然就嘘声了,她知道宗仁是家里独子,若是父母双亡,岂不就变成了孤家寡人?而宗仁那样孤僻认生的性子,在京城就没结交几个朋友,平日里老是像个闷葫芦一样,古板木讷,在书院里被人欺负,大部分时间呆在太傅府里,出来也只是和曲昭玩,她还被父母送去塞北了,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曲昭的手指屈了屈,心里涌上一股酸涩,让她无法直视宗仁的眼睛。

      静默片刻后,曲昭瞥见摆在案几上的茶具,她连忙给两人斟了杯茶,碧绿的茶叶在小瓷杯里打转,她一口闷,试图缓和气氛道,“这毛尖真好喝。”

      宗仁端过小瓷杯,轻声道,“这是碧螺春。”

      曲昭:“......”

      可以,昔日乖乖小弟叛逆了,学会拆她台了。

      曲昭看宗仁压根就好得很,不需要她的宽慰,横竖她话已经带到,索性提起黑剑,起身就欲走,“既然你没事,我就走了,你保重身体。”

      宗仁忽然抓住曲昭的手腕,他垂着眼帘没有说话,意思却很明确,他想要曲昭留下来。

      曲昭低头一瞥,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的扣着她,像是生怕她走了一般。她试着抽离,宗仁就更用力的握紧。

      曲昭心里顿时天人交战,一边是对宗仁有亏欠,想要答应弥补;一边是呆在京城,像是鸟困在笼子里,她讨厌这样的日子。

      半晌,曲昭实在于心不忍,“宗仁,我不能陪你一辈子,你已经立业,再过几年,你也要成家了,那时候就不会孤独了......”

      宗仁闻言,眼眶一下就红了,他的手都颤了颤,却是死活不肯松开曲昭。

      曲昭叹了口气,她看着宗仁那张脸,右眼尾下一颗痣,我见犹怜,看得她心都要软掉了,她赶忙掏出帕巾,胡乱的盖在他眼睛上,“好了好了,我的意思是,我陪你到成家吧,然后我也要回去塞北了,我属于那里,不属于京城。”

      半晌,曲昭见宗仁没反应,着急道,“你要是哭的话,我现在就走了啊!”

      话音刚落,宗仁就把那张盖在眼睛上的帕巾拿下来了,他的睫毛仍是有点湿润,一双眼眸却是盛着冬日积雪消融后的清澈。

      宗仁一本正经道,“姐姐,我没有哭,男子汉是不会哭的。你可以检查,我寻常眼脸里都有点湿润,只要不掉下来,那就不叫眼泪。没有掉眼泪,又谈何哭泣。”

      曲昭噗嗤笑了出来,刚想说点什么,殿外就响起簌簌脚步声。

      曲昭回头,瞧见一个高壮的男人走进来,恭敬的向宗仁汇报道,“地宫里带回来的人全部审完了,没有人知道蔡明志的下落。”

      宗仁敛了敛神色,“朱老八的供词怎么说?”

      高壮的男人瞥了曲昭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宗仁介绍道,“这是曲昭,塞北归来的将军,我查案负伤,陛下怜惜我是个能文不能武的,派她来保护我,今日起就是我的贴身侍卫,姐姐是自己人,说话不需要避讳。”

      曲昭摆了摆手,“贴身不至于,就是寻常的侍卫。”

      “啊?那我应该是什么?”高壮的男人眼里流露出迷茫,明明他就是宗仁的侍卫啊;而且宗仁这家伙,典型的人不可貌相,他新官上任时,曾因为姣好的容貌被士官轻视过,结果他当庭和士官擂台比武,生生把大伙都打服了,功夫绝对不在他之下;还有,他呆在宗仁身边三年,看见过无数的京城女人,甚至是纨绔的公子,因为他的皮囊而靠近,可宗仁从来都是一张冰山脸,冷冷劝退,现在,他主动喊这个英姿飒爽的女人叫姐姐,这可不得了。

      高壮的男人顿悟,他要失宠了。

      果不其然,宗仁指了指高壮的男人,面向曲昭道,“这是阿肆,大理寺的值差。”

      而后,宗仁的眼眸意有所指的看向阿肆,平静的眼眸里写满了威胁。

      阿肆心梗了一下,“大人抬举了,其实我只是一个车夫,平日里负责喂棚里的马,清晨接大人出府,深夜送大人回府。”

      曲昭双手交叠在前襟,审视着宗仁,突然就抬手盖住了宗仁的眼睛,她识破了宗仁施压的伎俩,转而向阿肆抬了抬下颌,“好了,不用怕他,说正事。”

      阿肆挠了挠头,既然宗仁已经开口,要他把曲昭当自己人,他也不再避讳,向曲昭简单的梳理过一遍大理寺探查地宫的案情,继而道,“根据朱老八的供词,蔡明志五日前有事离京时,向他交待的是:三日后回京。但是蔡明志并没有按照约定时间回京,朱老八此后再也没有见过他。根据地宫其他人的供词,基本证实了蔡明志已经消失五日,如今下落不明。大人,你看是要发布悬赏通缉令吗?”

      宗仁想了想,摆手道,“暂时不用。若蔡明志是有意消失藏匿,通缉令只会让他更谨慎小心,他是不会出来的。若他是被迫消失不见,真有人盯上了蔡明志,把他困在某处,甚至是已经杀死他,通缉令只会打草惊蛇。我们不要自己增加查案难度。”

      宗仁铺了张白宣在案几上,提笔簌簌写下几个关键点:蔡明志经商多年,疑心重,不放权,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也极为守时。“显然,蔡明志此举有悖于平日的习性,他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麻烦,但是他没有传递信息给亲信。他只说有事要办,没有告诉朱老八所办何事,说明他留了心眼,有意保密行踪,大理寺顺着他消失五日的路线来查,恐怕难有所获。”

      宗仁给自己斟了杯茶,碧螺春的茶叶在滚水里舒展开来,他端起瓷杯徐徐饮尽,而后起身,“阿肆,你去调派车马,我们进城一趟,兵分三路,再去他的府邸,醉宵酒家和地宫仔细查一趟,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另外,去查他近日与谁有过往来。”

      “是。”阿肆不疑有他,急忙领命离去。

      曲昭倚在殿内的梁柱上,望了眼殿外天色,云层遮月,黑茫茫一片。这查案倒是有意思,不是所想的那般坐在公堂上,枯燥无味的审批卷宗,她嗤笑了一声,走上前,与宗仁一道走出清风殿,“可以啊,宗仁,我原本还在想你是怎么做到大理寺卿的位置上来的,现在看来,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阿肆他很服你。”

      宗仁闻言,倒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姐姐,我只是在下属面前端着,实则心里很脆弱的,每回查案查不出来,我都需要一个肩膀可以倚靠。而且我现在伤口就隐隐作痛,渴望得到抚慰。”

      曲昭:“......”

      曲昭无意一瞥,宗仁走在她身侧,容颜夺目,他不知何时,已经生的比她要高半头,白袍下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像是一个翩翩君子,怪不得天上的月都自觉相形见绌,躲到了云层后。可当曲昭对上宗仁那双眼睛,她又觉得这哪里是君子,分明是一只男狐狸精。

      曲昭面无表情的抬手,一巴掌糊在宗仁脑袋上,“别跟你姑奶奶开这种玩笑。”

      而后,曲昭挠了挠头,自行加快了步伐,走到阿肆备好的车马边,挑开帘布坐了进去,趁着宗仁还没有跟上来,她偷偷拍了拍胸脯,压住莫名局促的心跳,缓缓的吁了口气。

      曲昭懊恼的想,最近色心动的有些频繁,还是对着自己昔日小弟,真是罪过!

      路上,车马四壁微颤,曲昭怀抱着黑剑,双手交叠,闭目养神,默念清心咒,全程再没看宗仁一眼。

      莫约半个时辰后,曲昭感觉到车马缓缓停靠,她适才掀开眼皮,彼时她已经从男狐狸精的魅惑里清醒过来,干脆利落的跳下车马。她的面前有士兵提着火把,映亮了地宫所处的院落,训练有素的士官在里面认真翻找起来。

      曲昭双手执于身后,在地宫走了一遭,外场的赌桌,棋牌,箭羽,长壶在逮捕朱老八的时候,都已经检查过一遍,并无异样;內场的雅间木门敞开,里面的铺陈并没有丝毫挪动的痕迹,曲昭沿着二楼的栏杆走了一圈,并无所获。

      曲昭垂眸,看着四合院里空落落的擂台,旁边的游廊下有士官向宗仁摇了摇头,示意没有新的线索。

      而后,老远传来骏马吁停声,一道黑影跃进四合院里,是阿肆。

      阿肆也禀报宗仁,醉宵酒家和蔡明志府邸里并没有新的线索,帐薄也不见踪影。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时,深秋夜里自北朝南吹来一阵凉风,曲昭单手搭在栏杆上,猝不及防被风吹散了束发,她的发带迎风扬到空中,眼看就要挂在屋檐翘起的砖瓦上,曲昭劲腿用力蹬起,挥臂一把抓住了黑色的发带,而后稳稳的落在四合院的擂台边。

      曲昭忽然就嗅到了几丝弥散的尸味,她在塞北征战杀伐多年,对血腥和尸体腐臭格外敏锐,她当即蹙眉道,“这附近有具尸体。那么大一阵凉风才吹出几丝味道,他藏在有遮蔽的地方。天气寒冷,他的血气里带有尸体腐烂后的酸馊,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话音落下,大理寺的士官们都诧异的打量起曲昭来。

      曲昭对此并不在意,她环视一圈,游廊里是宗仁和大理寺的士官们,并无旁人;二楼的雅间她亲自走过一遍,并无尸体;还能藏在哪里呢?

      忽然,曲昭垂眸,看着自己脚下的擂台,蓦地嗤笑一下,她知道在哪里了。

      曲昭低喝一声,劲腿瞬间蹬起,引的游廊下的士官们一片惊呼。她用虎口握住剑柄,拔出通体黑漆的长剑,直直地往底下劈去,缎靴落地时,整个擂台都曲昭被劈断撬起,木板碎片纷纷砸在周遭的黄土地上,掀起一阵烟尘。

      宗仁颇有先见之明的用广袖遮蔽了一下脸庞,他的白袍难免沾染了几分尘泥,他也不甚在意,直径走上前去查看究竟——

      擂台是用木板钉起的,并非实心,曲昭劈开台面后,里面的藏尸就露了出来。

      是蔡明志的尸体。

  • 作者有话要说:  阿肆:“我失业了?”
    宗仁:“嗯,你失业了,再见。”
    -
    宗仁举办了周朝首届茶艺夸夸赛,前十条夸他的评论都可以领取宗老板从詹老板手里抢到的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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