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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二十六章 脱落缨裾瞑朝酒 ...


  •   将昏倒在我身侧的女子往里边推了推后,我连看都不看那立在跟前的黑影一眼,装作不晓得屋子里多出一个人,兀自在满床散乱的衣衫中寻找我的腰带。披头散发,袒胸露背光胳膊,一身伤疤显露无疑。
      身后的黑影似乎凝滞了,迟迟不肯动作,好像有些尴尬。我毫不避讳,故意的,从女子身下拖出了我的外衫也不穿上,依旧执着地寻找腰带,就是让他知难而退,顺带便宜他了。
      忽闻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接着就感觉阴影将我笼罩,淡淡熟悉的味道变得浓厚,闭着眼睛都知道来人是谁。能这么快就找到我,除了英雄柴壮士没有别人。
      男人随手捡起一件衣衫便搭在那人事不省的裸身女子身上,遮盖了大半春光。不禁令我觉得有些可惜,那样的好皮肤本来还想摸几把来的,本来我就对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没有抵抗力。男人真讨厌,居然给我挡住了,鄙视他。
      有点忿忿然,顿了顿,终于,我还是出手了,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对比我这犹如破烂麻布一般的身体,那女子的就好比是上等绢帛。魔爪伸向女子手臂,那没有胭脂水粉,手感更好。
      就在我的手刚要触及那柔嫩嫩的手臂时,一只大手捉住了我,而后背上被罩了一件外衫。
      触电一般的感觉,本想狠狠甩开的,又觉得表现太过明显,最终决定还是冷淡点好,就当那只手不存在。这样想着,我继续往前伸,结果指甲间刚一轻轻戳在肤表就被男人紧紧握住连手带人远离了美人投入了壮士怀抱。
      我二话不说赶紧挣扎,用尽全力推开英雄柴壮士,可他那胸膛就跟磐石似的,怎么都推不开。感觉起来我们就像一对正在闹情绪的情侣,打情骂俏气氛怎么都不对。
      “脏。”男人蓦地作声了,声音很冷硬,透着一股嫌恶。
      我不高兴了,挑眉,总算抬头看男人,见他冷着一张脸显得比我还不高兴,褪了自身衣衫给我。我不领情,更不高兴了,蹙眉,垂首开始扳他的手。
      “她脏。”男人顿了顿开口解释。
      我短暂停下动作,知道他什么意思,也晓得他不是在说我,只是没想到他会主动解释。一只玉臂千人枕,自是悦人无数,可说到底也为了生计,如果男人不好这口,她们也不必如此了,何况又是这样一个年代。
      “劳动人民都是光荣的,又不是偷摸拐骗,哪里脏了。再说,我刚刚跟她拉拉扯扯,可全身都脏了,你赶紧放开我,免得弄脏了你!”我抬眼乜了英雄柴壮士一眼,接着恢复手中动作,继续在那做着在他眼里明显就是毫无意义的挣扎。

      “安水凊!”蓦地,我的名字从男人紧抿的嘴巴吐了出来,凶恶得很。
      我一下就安静了。
      英雄柴壮士连名带姓这样叫我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每一次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这说明他发怒了我惹毛他了接下来我要倒霉了。
      收回手后我突然间不知道该把手放哪里,别开眼神,一时间气氛好生尴尬。我就觉得自己很没出息,面对英雄柴壮士,我完全没法肆无忌惮地耍混耍无赖,只要他一吼我,我就算再理直气壮当即就蔫了。
      天生克星,恨得我牙痒痒憋屈死了,但是又不敢惹,因为惹不起。回想起那时在苍山,我的不愿意我的拒绝所给我带来的后果——当众被扒了衣裳……太惨痛了,那会可还没有交往什么的,就快赶上□□了。
      一动不敢动,我静观其变,左顾右盼,策划逃跑路线。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放弃,所以我才逃出宫,哪里想到英雄柴壮士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我说的那样决绝,他好歹也该有个两三天失恋的堕落期。结果到现在连一天都没有。
      过了许久我们都还维持这样的姿势。只觉空气凝固了,画面静止,我不动,他也没反应,就只是把我箍在怀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打算放开。
      那么,他是打算和我维持这个姿势等床上的女人醒了惊声尖叫找来龟公大打一场么?
      就在我准备问英雄柴壮士他到底打算怎么办的时候,他忽然动作了。
      男人一把掀开披在我背上的外衫,接着一把将我推倒。

      我以为我会摔地上,结果没有,倾斜幅度也不算大,同刚才站着时成了个直角,膝盖以下悬在半空。然后我发现我被英雄柴壮士推倒在桌子上,身下倒也不算硌人,正巧垫着他的外衫。
      心中立时窜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默念着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千万别是。
      男人单膝跪在我身侧,伏在上方,一只手臂撑在我腰边一只手将我两手手腕按在头顶。他目光锐利地俯视我,一脸冷峻,气势汹汹。因面具而被遮去半张的脸,我看不到全部,可他那只眸子里却将我整个人完整地映出来,不禁让我有些害怕,嗅到了某种危险的味道。
      这个姿势……
      这个感觉……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要作甚!”我结巴了,望着他老半天凑不齐一句完整的话来,言语时不忘挣扎,使得束好的长发都乱了。然后男人直接拔了我头上的白玉簪,如瀑长发立时散开,在低微的风中摩挲着男人的手臂,就跟挑逗似的。
      男人微微眯眼,露出一抹对此情此景感到愉悦的情绪,可眸中蓄积的危险让我有种今天绝对贞洁不保的感觉。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要作甚!”我再问,不料依旧结巴。
      “该是我问你要作甚才是!”男人口吻不善,凑近了些,身体往上移,为了止住我不住晃的身体,他干脆掀开我的下摆,跪在身侧的腿转到了我的大腿内侧。
      “我要作甚?我这副模样还能够作甚!”我突然无比庆幸刚才那女人没扒掉我裤子,衷心的向广大风雪居的劳动妇女表示感谢。
      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震惊地发现英雄柴壮士笑了,不过是冷笑,惊得我就想缩成一团,变作刺猬。
      “无端端让我去找别的女人,无端端赶我一个人回楚国!”英雄柴壮士的眸光愈发凶狠了,言语也从来没有这么高亢激烈过。
      这……难道就是传说当中的发飙吗……
      “我我我都这个样子了那你还要来干什么,在一起会有好结果吗,我现在连我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有什么意义!”我也发飙了,望着他气冲冲大喊道,变成如今的模样我已经快崩溃了,为什么还要吼我!
      不想男人倒是没说话了,而是俯身下来无比粗暴地吻我,或者说咬,因为他的吻激狂而猛烈,几乎一直在用牙齿啃咬我的双唇。未几,我就感觉嘴里涌进了一股浓浓的腥甜液体,嘴唇痛到发麻。
      他真的咬我了。

      如是纠缠了许久,男人终于起身,喘着粗气,面上潮红,气息紊乱,胸腔剧烈起伏。我没有气息所以并不觉得累,却也觉得羞涩,别过脸去,不愿看他那副意乱情迷的模样,免得自己也失控。由此也感到了一股异样。
      “看着我!”男人不随我愿,扳过我的脸,他的目光有些朦胧然阴鸷不减。
      我不甘不愿地望着英雄柴壮士,忿忿然盯着他,觉得他今天判若两人,不是明明还没病好么?我难掩诧异,禁不住脱口而出:“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和我认识的去柴浅之根本不一样,你,为什么要假冒他!”
      “假冒?哼,那你又是谁,为何假冒安水凊?”男人冷笑,舔去嘴边血迹,这一动作令我万分惊悚,瞪大双眼难以置信,有些激动。
      “我便是我,无需假冒。倒是你,前后判若两人,根本不是我认识的柴浅之!”
      “那你又何尝不是前后判若两人?出尔反尔,说好不离不弃,不过一天不见却又决绝地要赶我离开!”
      “今时……不同往日,你也知道,现在的我……”
      “我不管!”男人蓦地截断我的话,一脸决绝地吼道,“我告诉你,安水凊!我柴浅之认定的人今生今世绝不改变,我不弃你,你也休想离开我!你已经让我尝过两次失去挚爱的滋味了,难道还要第三次舍弃我吗!”
      “我……”我哑口无言。
      “怎的?还想逃吗?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一定会追到你!”男人再次甩下狠话,虽然真的很凶恶,可我心里其实感动非常。
      能有这样一个男人一心一意追随,我是何其幸运。
      可我又是何其不幸,注定了无法与他在一起。
      “但是我已经死了啊……算起来已经死了一年多了……”情绪在刹那一落千丈,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如果我不是如今这副模样的话,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不管阻碍多大我也不怕。
      男人微微一怔,没料到我转变如此之快,道:“可你还能说话,还看得见我。”言语已不如初时那般粗暴,温柔了许多。
      “难道你感觉不到我没有心跳没有温度也没有呼吸吗!我只是一个看起来和你们一样的死人啊!你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怎么可以在一起!”我哑着声音吼他,泪水滚滚而落,亦是冰冷无比。
      “那又怎样!”他的声音却比我还大,沉沉的好像震动了天地。

      “哈哈,那又怎样?我正在一点点失去那些你们活人所拥有的知觉,你知道吗,我已经感觉不到冷暖了!我记得你的手你的唇你的拥抱是最温暖的,可是……就在你吻我的刚才,我突然之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再次抬高了声音吼道,几近声嘶力竭,那股一样便是如此,“这样的我你要来干什么?你要娶我吗?好啊,娶回楚国。可是你想过没有,我正在‘死去’,最终会变成怎样没人知道。若是最终成了一个不世孽障,那要怎么办,你是为了我与世人为敌,还是怎样?你不为你义父着想了吗?你要让世人都知道他声名显赫功高盖主的堂堂楚国第一大将军的儿子为了一个孽障逆天而行吗!你可以吗!”
      “我可以。”男人任凭我吼叫,最终只是平静地如是回答我,“我不管你是什么,是人是鬼还是妖,抑或什么都不是,不论死活,我都要你!”
      不绝的泪水流得更为汹涌,我哭出了声,很想抱住他,哪怕我已经感觉不出冷暖了,也还是想抱住他。我知道的,他所拥有的最温暖的怀抱,永远独属于我。我也知道,那个怀抱我永远不会让给别人,尽管是这样打算的,但我知道自己做不到,因为我是这么的自私。有着无比自私的灵魂与丑陋的身体的我,此生能得他眷恋,已是我最大的幸福,别无所求。
      男人终于松开了手,我即刻迫不及待伸手抱住他,埋在他怀里大哭不止。他紧紧抱着我,尽管我一点也不觉得温暖,可是安心如故。
      “你……怎么可以呢……不可以那么自私,不可以的……”我断断续续地说,泣不成声。
      “义父当年便是因为顾忌太多才错过了他的挚爱,以致孤独终生。我不愿像他那样,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任你离开我,哪怕不择手段。我若真为你逆天,身败名裂,想必义父也不会怪罪于我,毕竟其中滋味他比谁都明白。水凊……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离开我。”在我耳边低语的男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倾尽了一生的柔情。这一切都独属于世上最自私的我。

      我抱着他哭了许久,平静下来后终于止住泪水。男人细心地为我穿好衣裳,连腰带都是他为我系的,而后又替我梳理好长发,指尖温柔一如怀抱。我一语不发,静默地享受这一切,唯我独有的一切。
      整理完毕后,我将就房内的水洗了把脸,尽管英雄柴壮士一脸不高兴,嫌水不干净,但我那副模样不梳洗不行他也只好作罢。
      “柴壮士,你先出去一下,我先把这里收拾下就跟你一块回宫。”洗完脸后,我背对他面朝镜子如是说。
      “怎的?”男人不解。
      “床上可还躺着个裸着的不省人事的女人,本着同情心,我总得给人家穿好衣裳吧。你把别人打晕了,也不能太过分不是?”我指了指床上那个被盖脸的女人说,“别管脏不脏了,回去我洗个澡就是。”
      英雄柴壮士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我转身一个吻止住,如是缠绵了一会,他便乖乖出去。待他一走,我就将窗户大打开,而后拿起托盘躲在屏风之后,藏好之后便用力往窗户丢去,故意碰到窗棂发出巨大的声音。
      音落须臾门便被男人踹开了。
      我躲在屏风之后,不用屏住呼吸掩藏气息,只需一动不动不发出声音地站在那里就能保证不被发现。
      “安水凊!”那声怒吼如同刀子割在我心里一样,将早已停止跃动的心脏剜出来。
      我缓缓侧过脸,从缝隙可见男人忿恨的脸,却不敢再看,便阖上了双眸,双眸干涩,在流不出眼泪。
      忿恨呐,我让他恨我了啊……
      也好,予他来说,恨比爱好,恨我入骨吧,只要你能少痛一点。
      “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不在乎了,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声音之中的苦痛好深,隐隐透着绝望。
      为什么吗?
      因为我爱你呐……
      爱啊,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从喜欢变成爱了。
      过了一会,我听到又一声巨响,窗户破散开来,他追了出去。

      我无力地靠着屏风滑坐在地,就这样过了许久许久,直到窗外天色泛红,茜色的云朵西去,我才离开屋子,这时床上的女人已经醒了,抱着后颈在那喊疼。我没有理会她的叫喊,径自打开了门。
      “人走了?”却见文玉站在那,已不知立了多时。
      我点点头,还以为屋外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毕竟动静那么大,但是意外的是只有文玉一个人,整条走廊都十分冷清。
      “唉……”文玉长叹。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知道。若是太久,你就不要等我了。”我木然地说,感觉整个人都空空的。
      文玉没有说话,只是移开了身体给我让路。我想朝她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便转脸离开了这里。
      我以为我背过身去就会哭的,因为心很痛,却不想眼眶依旧干涩。
      难道连我流泪的权力也要剥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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