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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六章 为什么 ...

  •   第○六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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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窨第一次来到这个祠堂是八岁那年,那次她被关在这里整整四天才心甘情愿的下跪。陌窨从小就是个倔强的孩子,一件事情如果能把道理给她讲清楚,无论多为难要付出多少她都愿意去做,可是如果强迫她却毫无道理,她会反抗到剩下最后一口气。

      那也是殇和陌窨第一次相见。那个时候殇虽然已经是个快二十岁的青年,可清心寡欲的只想着修仙。

      殇的父亲通知他去祠堂的时候,殇是绝对没有想到会见到自己未来的“妻子”,只以为是自己的功课有什么让父亲不满意的地方,叫他去是为了教训一番。于是那个小小的身影就那么毫不设防的映进了他没有准备的头脑中。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寒气几乎能浸透人的每一个关节。冰冷祠堂的正中站着一个瘦小的孩子,短短的发,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套头衫,冷的唇色青白的瑟瑟发抖,被一群大人围在中间,一双飞扬的凤眼瞪的几乎成了圆形。

      “跪下。”丰将楝看着小孩儿的表情带着淡淡的厌恶——没有故意显现,也没有任何隐藏。

      孩子没说话,凤眼转过去直直的看着丰将楝。

      丰将楝耐着性子又用标准语重复了一遍。

      “我听的懂。”孩子的东方语言说的很慢很生涩,但是发音却字正腔圆。殇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她的声音像山泉,清澈而柔和,却也充满了山泉水的那种含蓄的固执。

      “那么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三遍。”丰将楝皱着眉头,看孩子的眼神似乎带上了一丝恨意。

      殇安静的站到一旁,这样的场合是没有他的发言权的。他只是有些奇怪,丰将楝那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对一个孩子露出那样的表情。

      “舅舅,地板很冷,关节长期接触这样的地方会造成永久性损伤。我已经不问原因的跪了很久了,如果舅舅想要我继续跪下去,就请给我讲明白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孩子语调很平和很认真的说完,环视了一下满屋子的大人。这段话用的是标准语,带着明显的自由大陆那如牛仔裤圆领衫一样的轻松口音。

      莫夷栋也没等丰将楝再开口,有些不客气的说,“族长,这孩子的性格并不适合成为莫夷家的媳妇。之前谈的事情不如作罢。”

      “这样的事情不是莫夷先生随便说好就好,说取消就取消的。”丰将楝冷冷的瞥了莫夷栋一眼。

      殇听到这里的时候,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只想着,原来是个女孩儿。可父亲即便要续弦,如何娶这样的一个幼童?丰将楝是修族的族长,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要求?

      “索卢陌衢,跪下!”丰将楝厉喝。

      在场的很多大人都颤抖了一下,可是那孩子却只是皱了皱眉头,低声缓慢的用东方语言说,“之前老师教导,东方古语有云,‘有理不在声高’。舅舅仅仅是加大音量,不算说理。”

      “陌窨说的在理,族长请息怒。”柔和温婉的声音,殇惊讶一向不怎么发言的姑姑莫夷桐竟然在这个时候开口。“兄长,陌窨样貌性情和霞姐姐多像,桐打从心里喜爱她。这孩子柔和中不乏坚强,依桐看倒是殇的良配。”

      后面的对话殇完全记不得了,脑子里只有一个信息:这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孩子将是他的妻子。

      不过很快的,他就开始认识这个孩子,并深刻的明白了她性格里最突出的两个特点,坚忍和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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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都已经离去,房间里只剩下莫夷栋、莫夷桐、莫夷殇和陌窨。莫夷栋严厉的对陌窨说,既然要做莫夷家的媳妇,就要跪祖宗的祠堂。

      陌窨于是问,“为什么?”

      “因为这是规矩。”莫夷桐回答。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矩?”

      “为了表示尊重。”

      “为什么要表示尊重?”

      为什么要表示尊重⋯⋯尽管莫夷栋认为这孩子完全是在那里没事找事的讨厌,可殇却开始顺着陌窨的思路思考了下去。

      “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先祖。”

      “他们已经死了。”

      “他们死后我们仍旧要表示尊重。”

      “我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值得尊重。”陌窨很认真很诚恳的说。

      殇的心被轻轻的触动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过去将近二十年的人生活的如此的盲目和麻木,他甚至想都没想过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规矩,责任。那些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他从不问为什么。可如今叫这个孩子当场问出来,他却觉得每个问题其实都是值得一问的。先祖们做过什么值得尊重?功过对错是谁来评论?别人评论的功过他就要奉行么?

      莫夷桐笑了笑,望着莫夷栋。后者不以为然的冷哼。

      “这个我孤陋寡闻,回头我研究一下再决定。可是就算他们值得尊重,为什么下跪就是尊重?”陌窨继续问着。

      “那表示了一种谦卑和服从。”莫夷桐回答。

      “为什么对自己尊重的人就要谦卑和服从呢?我尊重很多人,可越是我尊重的人我越会坦然的说出心里的话,而不是故意谦虚和一味的服从。”凤眼闪亮着,有种旺盛的求知欲,“何况先祖们都已经不在了,没事儿在这里谦虚一下我可以理解,可以自省。可是服从要从何说起呢?”

      “先祖们不在了,可规矩还在!”莫夷栋终于忍无可忍的说。

      “可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规矩了⋯⋯”陌窨为难的说,“他们要是活到今日难说就不会定这样的规矩了。那遵守规矩不是反而成了不服从么?”

      莫夷桐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深思的看着面前的孩子。莫夷栋气的呼呼的喘气。而殇却已经深深的为这个孩子所吸引。听说她是在自由大陆长大的,这个孩子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自由的气息。

      “这个家我说的就是规矩!”莫夷栋低沉的怒吼。

      陌窨楞了一下,转向莫夷栋,“莫夷先生,您有什么功绩值得我尊重进而服从的么?我今天刚认识您,还不太了解。”

      那一刻殇知道这个孩子要吃苦头了,父亲不会允许有人对他这样说话,即便是姑姑也不可以。那以后陌窨就一直被关在祠堂里,不下跪就没有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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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的一两天殇仍旧照常过自己的生活,虽然说这孩子将是他的妻子,可那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可到了第四日陌窨仍旧没有下跪,殇的心里开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开始不由自主的往那个祠堂走,最后甚至站在门口无法移动脚步。那个孩子躺在祠堂冰冷的地板上,远远的看去几乎像已经没了生命。

      殇就那么站了一下午,莫夷栋来了几次,也没有阻止他看,反而似乎想让他知道,违背他意思的人将是什么样的下场。而莫夷桐则一次都没有出现,殇知道她无法眼看着这样的场景,可又无法改变什么。

      终于,殇推门走了进去。即便修仙时日已久,他毕竟是个年轻人,何况他从不是个冷酷的人。这个孩子给他心灵的震动比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多,甚至超过了他的姑姑。

      他走进门去,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把那个孩子抱在怀里,不让她再接触冰凉的地板。小小的身体像火一样的烫,急促的呼吸和无力的心跳都让他皱眉。

      “谁?”孩子低声的问,带着呼呼的声响。

      “殇。”他简单的说,不知道为什么,当对方这么问的时候,他觉得这是唯一的答案。他是谁⋯⋯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只是他,其他什么都不是。

      孩子睁开了那双凤眼,因为高热而泪光盈盈的,“哥哥⋯⋯”

      这一声叫的殇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骨子里深藏的最后一丝热血让他对自己说,他不配被她这样叫着。他是那么冷漠的看着一切发生,完全当和自己无关。而她只是个孩子,唯一被留在这里的理由是,她将是他未来的妻子。

      “在下莫夷殇,不是你的兄长。”他低声说,手掌贴着她的背,把法力灌注到她的身体里。他知道这样做必然要受父亲的责罚,可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到了所谓冲动。

      “殇哥哥⋯⋯”孩子顺从的喃喃叫着,“我是不是快死了?”

      殇没有回答。事实是她如果得不到救治,最多能熬过午夜。

      “殇哥哥你帮我把莫夷先生叫来好么?”孩子小小的脸上是一丝无奈,“说我答应跪了。”

      莫夷殇惊讶的看着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突然改变了主意。

      孩子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问,靠在他怀里有气无力的说,“我长到八岁不容易,为此大家都很努力。下跪这事不值得我付出生命去坚持。”

      殇立即叫来了自己的父亲,孩子在他的扶助下跪了祖先,然后就昏到在他的怀里。那一整夜他都在照顾她,帮助她进食,给她熬药治病补身。那一夜很凶险,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殇实在没有把握。只有在她睁开蒙胧的眼睛看他的时候,他才会稍稍的放心些,因为那眼中的坚忍和求生的欲望给他信心。

      第二天的傍晚,孩子才总算脱离了危险。他看见她睁开眼睛,正想把她放回床上,她的小手就抓住了他。她抓的很无力,可是他却觉得自己被抓的很牢,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

      “谢谢殇哥哥。”她的声音仍旧嘶哑,可是凤眸却很清澈,“我不会死了吧?”

      “不会的。”

      “我的固执给你添麻烦了⋯⋯”孩子松了口气,顽皮的笑了一下,似乎把之前受的那些苦完全不当回事,只是不好意思麻烦了别人,“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很多事情我无能为力。可是我不想那些提出要求的人认为,那样的要求即便是不合理的,我也应该理所当然的遵从⋯⋯”

      “一切都要有个原因么?”殇轻声的说,像在问她,又像在自问 。

      “我不是故意给人添麻烦的⋯⋯对不起⋯⋯”孩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声的道歉。“我没事了。殇哥哥你快去休息吧。你脸色很不好。都怪我⋯⋯真对不起⋯⋯”

      那一病,陌窨花了一周的时间才基本恢复,殇却花了将近半年。那件婚事,从不违背父亲要求的他第一次反抗,不激烈,但坚持。出乎他预料的是,陌窨也帮着他反抗,却从没有问过他拒绝这件婚事的原因。

      她用行动回答了他,在她心里并非一切都要有个原因。从那以后殇开始逐渐懂得,陌窨质疑的是什么,坚持的又是什么,那一句一句“为什么”问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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