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像他》折耳大官人

38、Chapter 38 死心（6）

　　第二天饭局周楚吟不仅叫了宋涣，还安排了一个全剧团最聪明伶俐有眼力见儿的小伙子小金。小金听说是陪女老板吃饭，不仅不抵触，还很高兴。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直男，讨好女老板比讨好男老板省心多了。
　　饭局开始前半小时，徐传就给周楚吟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和小金都已经到了。周楚吟给宋涣发了个消息问他到哪里了，没收到回复，赶到包间门口时，看见宋涣正一只脚踩在人工水池的拱桥栏杆上喂鱼。
　　周楚吟有意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些，想着把宋涣叫来这个饭局的原因，却怎么都笑不出来，遂柔声问，“在哪儿找的鱼食儿？”
　　这地方是森城最奢华也最私密的一家餐厅，占了豪华商务楼里偌大的一层楼，看上去门庭冷落，实则内有玄机。
　　一路经过的地方不是竹海石桥就是假山流水，看不见任何一个包间的门口，完美地避开了熟人在此见面的尴尬，设计不可不谓之精巧。包间门外翠竹搭建的长廊清新雅致，颇得曲径通幽之趣，竹廊两边的水池里还养着几尾颜色协调的锦鲤。
　　周楚吟来过好几次，一直想喂喂这些锦鲤沾点好运，每次却都苦于没有鱼食，只能悻悻作罢。
　　这会儿见宋涣手上还有一点鱼食，他忙伸着手走过去。
　　宋涣却抢在周楚吟走近之前，翻手把剩下的鱼食全撒水池里了。
　　周楚吟挑了挑眉毛，却也没说什么。
　　宋涣对着水池拍了拍手，才抬起眼皮看他，“你叫我来这干什么？”
　　面对少年审视的目光，周楚吟的心漏了一拍，好看是真好看，宋涣的这一眼惊艳到让他觉得少年只在这几天的工夫就忽然长大了，眉眼脱去稚气，变得剑眉星目，神采风流。
　　可是少年锋利的表情又给周楚吟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宋涣已经知道了他把他叫来是为了什么。
　　事已至此，堵不如疏，瞒着他不如好好告诉他，周楚吟遂说，“帮你争取参演北周武帝那部电影的机会。今天是和最大的投资方吃饭，就是那个林董，Vivian的姐姐，上次在慈善夜见过的。她……”周楚吟斟酌了一下说辞，“你跟她好好聊聊，能得了她的青眼，比我说十句话都好用。我还叫了小金，你们俩算是剧团里最有前途的年轻人，有机会要自己把握。”
　　宋涣似乎喉咙不舒服，微不可见地揉了揉自己的喉结，才问，“这是你的意思吗？”
　　周楚吟“嗯”了一声，他听出宋涣的鼻音很重，想关心一下他的身体，怕他感冒了。可一想到事情卡在这个节骨眼儿，又生生忍住了，只说，“先进去吧。”
　　两人一进包间，周楚吟就让服务员把空调关了。
　　徐传穿得衬衣套西装，开着空调都不觉得凉快，关上空调怎么受得了，便疑惑地瞥了瞥周楚吟，“你不热啊？”
　　周楚吟也看了他一眼，“你把外套脱了就不热了，又不是参加什么国际会议，穿这么正式干吗？”
　　徐传扫了一眼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的宋涣，气笑不得道，“行行行，我脱。”
　　徐传说着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小金比服务员动作还快，立马站起来给徐传倒了杯冰水。
　　徐传趁着小金和宋涣不注意，凑到周楚吟耳边低声问，“你弄了个这么伶俐剔透的来作陪，是想帮小宋还是想耽误他啊？这不一下就给比下去了？”
　　周楚吟反问，“你不说点名就要小宋么，要是来个懂事儿的小金就不搭理小宋了，那说明人家也不是喜欢他，就是想要个年轻男孩儿而已。”
　　徐传被他噎得没话说，讪讪地缩回去靠在沙发靠背上。
　　小金忽然一拍手，“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今晚是小宋的新剧开播啊！时间快到了吧？在洋山芋平台对吧，刚好我有会员，直接用我手机在电视上投屏吧。”
　　小金这厢动作麻利地连WiFi，连电视，徐传便语带安慰地跟宋涣说话，“这次经费有限，前期基本没宣传。但是也不要紧，剧播完了你这人气也就上来了，我听小莫说，只是放了几个预告片出去，你就已经有粉丝了，说不定这会儿正蹲守你这剧呢。”
　　宋涣虽然没什么精神，对徐传和小金却依然客气，这边谢过了徐传的栽培，那边又去跟小金解释，距离首播时间还有半小时。三个人聊得说不上多热络，却也有来有回，只把周楚吟一个人晾在一边。
　　好在这样尴尬的情境并没有持续太久，茄子地产的林董卡在约定时间的前一分钟，带着助理款款而来。
　　周楚吟见她只带了一个助理，便不由得眼皮直跳——这是把今晚当作私人聚会了？
　　林阿梅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们，径自坐在主宾位上，笑着问，“来了这么多人啊？我以为只有小周和小宋呢！”
　　这话一说，让徐传和小金好不尴尬，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周楚吟挑眉看了徐传一眼，意思问他怎么听的话，徐传只能一脸干笑。
　　周楚吟自然也不能看着他们丢脸，正要说句话解围，林阿梅却又大方发话，“来了就都坐吧，人多正好多尝几个菜。”
　　小金明白自己的位置，自觉坐在了外侧。宋涣原本要坐在他边上，徐传却揽着他坐在林阿梅右手边。宋涣不愿意，想起身，周楚吟却轻声跟他说，“坐吧。”
　　宋涣没再说什么，脸色不善地坐下了。林阿梅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
　　周楚吟和徐传在林阿梅左手边依次落座，林阿梅的助理见众人都坐下了，才在宋涣另一边坐下。
　　徐传很快脱开刚才的尴尬，笑着打哈哈，“今天这事怪我，一听是这家，就老想着来蹭个饭，把话儿听岔了。”
　　林阿梅的助理依旧是那副大气儿不敢出的模样，拘谨地笑道，“这里菜做得确实好，林董也很喜欢。”
　　周楚吟觉得有些奇怪，他在别的场合见过林阿梅的助理几次，依稀记得这人姓王，原本是个八面来风长袖善舞的人，到底什么原因这两次见到他都是一副鹌鹑样。
　　上次见面正巧赶上了Vivian和于导公布恋爱关系，林阿梅心情不好……难道今天她心情也不好？
　　林阿梅笑着喝了一口茶，“哪里是我喜欢，我儿子爱吃这边的口味罢了。”
　　出于演员的职业习惯，周楚吟很喜欢也很善于观察别人的微表情，他能看出来此刻的林阿梅虽然笑容豪爽举止干练，眼神里却隐隐透着一股敌意。
　　只是暂时看不出是对谁。
　　难道是对他？
　　林阿梅如果真的对宋涣有意思，稍加调查就应该知道他和宋涣的关系，如果是出于这个原因，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倒是有可能。
　　冷菜上桌，服务员给每个人倒酒。
　　宋涣用手挡住杯口，对服务员摇了摇头。服务员正要离开，林阿梅却说，“给他满上。”
　　周楚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最终忍下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样的机会也不是时时都有，趁现在断了宋涣的念想对两个人都好。宋涣有了更好的发展，应该也就没那么难接受和他分手的事了。
　　还真是……一举多他妈得。
　　宋涣还算乖觉地把手移开，服务员倒酒时，林阿梅又说，“酒能让人醉，也能让人醒，喝点酒挺好的。”
　　宋涣把目光转向周楚吟，与其说是求助，不如说是在给周楚吟最后一次机会。
　　周楚吟却笑了笑，把一份琥珀桃仁转到宋涣跟前，淡淡地说，“林董说得对，喝点酒挺好的。”
　　宋涣也笑了笑，笑容里是他从未向周楚吟表露过的冰冷。
　　周楚吟能感觉到，就在这一刻，他和宋涣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周楚吟忽然对林阿梅涌起一种微妙的情绪，今晚之前他对这个堪称商业传奇的女强人只有敬佩，在这一刻，这种对陌生人的纯粹的感情中却掺杂了难以启齿的嫉妒。
　　嫉妒这个女人方方面面的强大，甚至连赞同她说的话，都让他觉得挫败。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林阿梅说得颇有道理，酒能让人醉，也能让人醒。
　　周楚吟举着酒杯对林阿梅说，“林董，这第一杯我必须先敬您，谢谢您对咱们这部新电影的鼎力支持。我干了，您随意。”
　　喝红酒的杯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般人喝下去估计得缓缓，周楚吟酒量过人，一杯见底，竟然只是眼角微红。
　　“好酒量，人也爽快。”林阿梅点了点头，虽然没干杯，却也一口下去了一半，算是很给周楚吟面子了。
　　王助理看向自家老板那眼神儿，活像见了鬼。
　　周楚吟再度举杯，仍是敬林阿梅，“这第二杯，是感谢您提携我们剧团的新人，给他们这些年轻人机会。”周楚吟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徐传在桌子底下拽了拽周楚吟，面上却笑着打哈哈，“楚吟今天真是太高兴了，平时哪儿见他喝酒这么痛快过啊，还是林董您面子大！不过啊楚吟，我可跟你说，你明天还得跟导演编剧开会呢，回头喝多了耽误正事，看你怎么跟林董这大老板交待！”
　　徐传说着，又看向宋涣，“小宋，你看看你老板为了你们的前途这是多操心，你自己也别干坐着啊。林董可说了，今天主要是见你和楚吟，你这是得了多大面子啊，不得好好谢谢林董？”
　　周楚吟揉了揉太阳穴，也对宋涣说，“是啊，还不快敬敬林董。”
　　宋涣夹了两筷子菜，没动酒杯。
　　林阿梅侧过脸看他，“怎么，不愿意跟我喝酒？”
　　“喝呗……”宋涣嗤笑一声，放下筷子拿起酒杯，“敬林董，谢谢您今天让我来。”
　　宋涣只喝了一口，脸就红了，反应似乎也跟着慢了半拍，浓密的睫毛一抖一抖的，蒙上酒意的五官显得越发出众。
　　林阿梅嘴角噙着笑仔细把他的脸观察一遍，由衷道，“这么看，小伙子模样确实标致。”
　　徐传接话道，“小宋平时不爱打扮，您真应该看看他在电视剧里面的造型，那才真叫一个精神。”
　　林阿梅似乎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一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样子，“哦，对，我知道那个电视剧……叫什么来着，《慢慢来》对吧？他在里面演一个大明星。”
　　小金适时说，“对，就是那部剧。刚徐总还夸小宋观众缘好呢，新剧才放了几个预告片出来就已经有很多粉丝了。”
　　周楚吟心里也颇受触动，看来这林阿梅确实很关注宋涣，他的这部新剧，连很多业内人士都不知道，林阿梅居然了解得这么清楚。
　　小金立刻又连了电视机的投屏，搜索了宋涣的新剧，“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林董跟小宋果然有缘，正好可以和主演一起看首播。”
　　他输入了“慢慢来”三个字，搜索出来电视剧的名字却显示是“《风慢慢》”。
　　徐传给林董解释道，“原本叫《慢慢来》，播出的时候改名叫《风慢慢》了，电视剧改名是常事儿。”
　　“风慢慢……”林阿梅一边慢条斯理地念着这几个字，一边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宋涣的脸色。
　　宋涣脸上看不出明显的表情，呼吸却颤抖起来，双手也在桌子下紧握成拳。
　　跳过片头曲后，屏幕上出现了一排显眼的花体字幕——谨以此片献给我们的青春。
　　片名多了一个“风”字，这其中的“我们”指的是谁和谁自然不言而喻。

　　抱抱奶涣